“哥？”
“在聽嗎？”
“啊？哦。”葉未歇回神, 抬手揉了揉有些發燙的耳朵，心裏忍不住道，都怪安翔, 要不是他說什麽男人看反應, 他也不至於一和餘清和打電話就想起上次他被餘清和蹭出火來的事。
就, 有點丟人。
“不好意思，剛剛看了下文件, 怎麽了？”
“沒什麽。”餘清和總覺得葉未歇有些心不在焉的，“哥哥最近忙不忙？”
“還行。”葉未歇一手拿著聽筒，一手轉著筆, 麵前是畫了一半的畫稿。
畫稿上卻不是他的新漫畫, 而是一張背影圖, 或者準確的說，是餘清和騎車的背影圖。
過去一年裏有很多次，他就坐在自行車的後座上, 仰頭去看他家小孩兒, 所以剛剛毫無意識的就把這個畫麵畫了下來。
隻是這會兒葉未歇的眼裏流露出疑惑來, 他發覺自己最近很不對勁。
而且這種不對勁已經影響到他的工作和生活。
比如時不時的想起餘清和，想起那天突然冒出來的那個想法。
他抿了下唇，強行拉回自己的思緒, 道：“事情處理得怎麽樣？”
其實這話問得有點多餘, 因為他早就從黃智那邊得到消息，打未來百貨主意的那兩個人已經被餘清和收拾好, 甚至是對方原本的一些產業也已經被餘清和收入囊中。
可以說處理得非常完美。
但他既然答應了餘清和不插手，現在也隻能假裝什麽都不知道。
餘清和大概也猜到了葉未歇會問, 所以半點沒隱瞞, “已經處理的差不多, 就差收尾了。不過哥哥，我想再多留幾天，把未來百貨的事情再捋一捋，不然我怕我不在的時候再出問題。”
聽到後麵，葉未歇垂下的眼眸裏閃過一抹失落，不過因為太快，連他自己都沒來得及察覺，“好，那你自己照顧好自己，注意安全，別太累了。”
“還有，功課別落下。”
餘清和：“……”
“我知道，哥哥也是。”餘清和的聲音裏帶著異樣的溫柔，“要是忙不過來，我這邊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
葉未歇：“你那邊又沒多少事，就是安排送貨收款而已。”何況很多事情餘清和走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他就隻要盯著別出什麽差錯就行。
餘清和走了那麽些天，他也就幫忙處理過兩回事情而已。
“放心吧，我能忙過來。”畢竟他現在也是個有兩名助理的人了。
“那就行。”
倆人又說了會話，葉未歇捏了捏聽筒，突然話鋒一轉道，“對了，我們是不是在景城買套房子？不然以後回去都不方便。”
餘清和本來就有這個打算，聞言就道：“哥哥覺得之前的小院怎麽樣？”雖然隻是平房，但離公司和市中心都近，巷子裏的鄰居也算和諧。
就是不知道房東賣不賣。
葉未歇聽後有些意外，“你想買小院？”
“嗯。”
“會不會太小？”
“連同旁邊那套一起。”餘清和說。
葉未歇抿了抿唇，狀似隨意道，“那可以的，到時候正好當鄰居，一人住一邊，離得近又互不打擾，挺好的。”
一人住一邊當然好，但餘清和根本不想，所以葉未歇的話一落地，他的眉頭就不自覺的蹙了起來，“哥哥不想和我住一起嗎？”
聲音聽著有些委屈。
“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葉未歇捏著鉛筆，聲音有些飄，“我們總不能一輩子住一起吧？就算是親兄弟也沒有一輩子住一起的，何況……”他們並不是。
“可是我把哥哥當成親哥哥，是我唯一的親人。”餘清和委屈道。
“哥哥不把我當弟弟了嗎？”
葉未歇的手一鬆，鉛筆落在桌麵上，心裏也有什麽東西落了地。
“親哥哥嗎？”他呢喃著問了一句。
餘清和覺得葉未歇這話有點奇怪，但又不知道哪裏奇怪，隻能語氣篤定道：“是。一輩子都是。”
一輩子都是？葉未歇在心裏重複了一遍，然後勉強笑了下，“……好。我知道了。”
“那房子？”餘清和問。
葉未歇：“你看著辦就行。不過這次的錢我來出。”
“不——”
“不然我就不去住了。”葉未歇搶先道。
餘清和：“……”
餘清和想了想景城的房價，很快妥協了，“好吧，聽哥哥的。”
掛斷電話後，葉未歇輕輕吐了口氣。
果然是他想多了，餘清和對他應該沒有超過兄弟之間的感情，不然也不會一直強調把他當親哥哥。
挺好的。
以後他們還能像之前一樣，一直當家人。
隻是葉未歇盯著麵前畫了一半的畫稿，卻久久下不去筆。
半晌，他摸了摸有些悶的胸口，納悶的想，知道餘清和沒有那方麵的心思，難道他不是應該感到如釋重負嗎？
為什麽他會覺得有點不得勁？
就好像他明明很期待得到某樣東西，但等東西拿到手後，他卻並沒有覺得開心，反而不是很想要一樣。
反正就奇奇怪怪的。
隻是不等他想出個所以然來，門口就傳來了敲門聲。
“老板，來麵試的畫師到了。”
“我馬上來。”
“呼——！”葉未歇深呼吸了一下，然後又長長的吐了口氣，最後很快哄好了自己。
是工作掙錢不香，還是追逐夢想不得勁？
有那虛度的時間還不如多發展點副業掙錢，實在不行還可以去工地搬搬磚，給自己省錢。
而且餘清和就差明說隻把他當哥哥了，他要再糾結下去那就是不知好歹，畢竟不是誰都能擁有一個願意養一個，早早就說要啃弟弟的哥哥的。
他應該知足常樂。
說服自己後，葉未歇麻利的收拾東西，神清氣爽的去了會議室。
大概是心情好，加上運氣不錯，他很順利的招到了漫畫工作室的第二名員工，畫師林嬋。
林嬋是一位性格開朗，咋咋呼呼，非常自然熟的姑娘。
姑娘今年21歲，沒上過大學，繪畫技巧卻是不錯。
最重要的是，她熱愛漫畫。
葉未歇覺得這一點是最難得的，不然如果不愛，很難在這條路上堅持下去。
簽好用工合同，又和人約定好上班時間後，葉未歇就把人丟給了助理梁茜，讓梁茜帶人熟悉一下工作室環境。
他自己則回了辦公室繼續畫畫。
而這一次，他沒再有胡思亂想發呆還落不下筆的感覺，順順利利的把餘清和那副沒畫完的背影圖給畫完了。
葉未歇欣賞了一會，覺得自己畫得非常不錯，想了想，幹脆拿著畫出了辦公室。
梁茜看到他出來，趕緊起身，“老板？”
一旁的林嬋見狀，也跟著站了起來，“老板。”
葉未歇擺擺手，示意她們不用緊張，然後看向林嬋道，“還沒走？”
林嬋指了指靠牆放著的大書架，道：“我看這裏書很多，就想留下來看看。”
葉未歇看了眼已經堆了三分之一書架的雜誌繪本，點點頭，“那你慢慢看。”
“好的，謝謝老板。”林嬋坐下後繼續看起了書。
葉未歇一邊把手裏的畫遞給梁茜，一邊道：“找時間幫我把這幅畫送去裱一下，畫框要用白色的，”說完突然想到，這個年代的人好像不太喜歡用白色的東西，就道，“如果沒有白色，原木色的也行，你看著辦。”
“好的。”梁茜趕緊把畫接過去，“要的急嗎？”
“不算急，但最好是盡快。”他還想拿來送餘清和呢，所以得在小孩回來前弄好。
梁茜記下，“我會盡快安排。”
“行。”知道自己待著兩人放不開，說完事情後葉未歇很快回了辦公室。
等門關上，林嬋速度湊到梁茜旁邊，小聲又急促道：“快快，給我看看。”她還沒看過老板的畫稿呢。
梁茜有些猶豫，“這會不會不太好？”畢竟是老板的東西。
“有啥不好的，”林嬋一邊把腦袋湊過來，一邊道，“他既然讓你拿去裱，不就說明他不介意被人看到嗎？不然幹嘛不自己弄？”
梁茜想了想，覺得也是，就把畫翻轉過來給林嬋看了。
她自己的視線也落在了畫上，隻是在看清上麵的人物時，她在心裏‘咦’了一聲，怎麽感覺這個背影有點眼熟？
林嬋眼睛睜大，“畫的誰啊？好帥。”
梁茜讚同的點點頭。
畫裏的男生隻有一個背影和一點點的側臉，但對方身上的那種帥氣和力量卻猶如實質般通過畫紙透露出來。
即便看不清全貌，她們也覺得，人轉過來時肯定能驚豔眾人。
林嬋眼睛轉了轉，摸著下巴小聲道：“你覺得我要是去找老板問這畫上的是誰，他會不會告訴我？”
梁茜：“你工作不想要了？”
林嬋：“……”
好吧，帥哥雖好，但還是工作比較重要。
*
景城。
餘清和今天約了小院的房東見麵談買房的事，隻是剛出未來百貨的門沒多久就被人攔住了去路。
“站住！”
王成陽抬著下巴，趾高氣揚道：“你就是那個災星餘清和？”
本來抬起下巴斜睨人是個凸顯不屑氣場的姿勢，奈何這麽做的人身高隻有165，導致餘清和需要低頭才能看清人。
哦，也看不太清。
因為這姿勢，隻能看到對方碩大的鼻孔。
餘清和厭惡的轉開視線，“讓開。”
王成陽：“……”
這句話成功讓王成陽的火氣蹭一下就燒了起來。
為了趕到景城，他早上五點半就起床，一路倒騰了好幾趟車才找到這裏，期間又累又餓，現在這個災星居然連問都沒問就讓他讓開，憑什麽？
他怒道：“你叫誰讓開？你知道我是誰嗎？”
鏡片下，餘清和的眼神變得晦澀。
自然是知道的。
畢竟上輩子他被接回王家後，他這位生物學上的弟弟就沒少對他惡語相向，每天更是災星、掃把星、鄉巴佬的層出不窮。
最後在他動完手術從醫院回來，身體虛弱得連床都下不來時就把他丟出家門，任由他在大雨裏淋了兩個小時。
沒死都是他命硬。
這樣的人，他怎麽可能會忘記呢？
隻不過現在還不是動王成陽的時候，畢竟他是想讓王家消失沒錯，但也不會惹禍上身。
他掃了王成陽一眼，轉身離開。
不著急，事情可以慢慢來。
王成陽沒想到餘清和這個災星竟然敢無視他，伸手就要去拽人，“災星你給我站住！！”
“哎，你想幹什麽？”
一道怒吼聲由遠及近，把王成陽嚇了一大跳。
餘清和皺了下眉，回頭一看，不是謝俊又是誰？
“活得不耐煩了是吧？連我老大也敢動？”謝俊快氣死了，他不過是想出門透口氣，一抬眼就看到餘清和被人攔下的這一幕。
而且看著還是來者不善。
這種氣他怎麽可能忍得下去？
王成陽被謝俊嚇得後退了好幾步，他警惕的看著對方，“你想幹什麽？”
“揍你！”謝俊擼起袖子。
“謝俊。”餘清和擰眉喊了一聲。
謝俊：“……”
謝俊立刻立正站好。
“老大？”
餘清和：“報警，就說有人攔路搶劫。”
謝俊：“啊？”
“去。”
“哦。”
謝俊跑走後，王成陽傻眼了，然後直接跳腳，“誰他嗎要搶劫啊？你一鄉巴佬有什麽好搶的？”
家裏查到餘清和的信息後，王利群隻給他們說了名字和給他們看了照片，並沒有提未來百貨的事情，所以謝俊隻知道餘清和在未來百貨，並不知道未來百貨是餘清和的。
還以為對方是在裏麵搬貨。
餘清和聲音冷冽，“不搶劫你攔著我做什麽？”
王成陽一噎，“我那是搶劫嗎？”
“行，我不跟你計較，”反正賬可以以後慢慢算，“你現在馬上跟我回去把腎給大哥，不然以後都別想回王家，也別想再認我們。”
餘清和看著王成陽沒說話。
王成陽見狀，就以為自己的話威脅到了人，得意洋洋道：“聽懂了嗎？聽懂了馬上跟我走，不然看我以後怎麽收拾你。”
“我們王家跟你以前見過的鄉巴佬可不一樣，”說著，他上下打量了下餘清和，都是他沒見過的衣服，雖然看著好看，卻連個牌子都沒有，肯定是地攤貨。
寒酸。
“你以後最好聽話一點，讓你學狗叫就不能學貓叫，明白沒有？”
報完警趕回來的謝俊正好聽到這句話，血壓差點沒爆表，“明白你個媽——”
餘清和轉頭看過去，謝俊條件反射的噤了聲。
王成陽卻看成了餘清和對自己的維護。
他就知道這個災星想回王家，連被他罵成這樣都不敢還嘴，果然是軟蛋沒見識的鄉下人。
“多久？”餘清和問。
謝俊：“說是馬上到。”
話音剛落，巷子口就拐進來一輛三蹦子。
車子一停就跳下來兩個穿著製服的民警，“誰攔路搶劫？”
謝俊一指王成陽，“他！”
王成陽：“……”
王成陽沒想到餘清和說的報警是真的，臉直接嚇白了，“我不是！我沒有！”
“災星你快點解釋！”
餘清和卻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對警察道：“哦，他還想要我的腎。”
謝俊：“……”
王成陽：“……”
警察：“……”
“先去派出所。”民警一錘定音。
餘清和做完筆錄從派出所離開時，王成陽的大喊大叫還沒停止，他卻仿佛沒聽到，從容不迫的離開了派出所。
跟在後麵的謝俊回頭看了眼，小聲道：“老大，那個……”
餘清和轉頭攔過來。
“……”
謝俊立刻閉嘴，並且做了一個拉拉鏈的動作。
他決定把今天的事情咽下去，打死他都不會說。
等回到小院，餘清和才給邢明城打了電話，“謝謝邢叔。”
邢明城停下簽字的筆，“事情解決了？”
“嗯。”餘清和給自己倒了杯水，“邢叔，你那邊——”
“沒事兒，”邢明城笑著安撫道，“我也隻是實話實說而已。”
前幾天餘清和突然打電話給他，說有人說是他父母，想要讓他捐/腎，邢明城當時就沉了臉。
餘清和的身份證是他幫著辦的，現在幾歲他一清二楚，讓一個未成年捐/腎，虧那些人想的出來。
別說不確定是不是親生父母，就算是也不能這麽做。
這事情說起來也是湊巧，剛接完餘清和的電話不久，他們就接到了當初幫忙核實餘清和身份的民警的電話，說他們在整理卷宗時，突然發現了一份十幾年前的報案。
上麵說當年一對夫妻來報案丟了個剛出生沒多久的孩子，而小孩眼睛的顏色和他媽媽一樣是綠色的，所以他們有理由懷疑餘清和就是那個小孩。
隻是可惜的是，事情過去太久，當初報案的人已經聯係不上了。
後來邢明城和餘清和一合計，幹脆認下了這事。
不管是眼睛，還是丟失的地方，都是混血小孩的比較靠譜。
畢竟和外國人比，都是黑眼睛的王利群夫妻倆更不可能生出綠色眼睛的餘清和。
景城派出所也是基於這個理由，基本判斷了餘清和和王家沒有關係。
“邢叔，這件事情麻煩不要告訴我哥，我怕他擔心。”
邢明城聽後道：“不告訴他可以，但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記得告訴我，別自作主張。”
他其實有點不放心餘清和，畢竟對方年紀不大，心裏承受能力差一點都有可能誤入歧途。
“還有。”邢明城有些不放心的交代道，“不管他們是不是你親生父母，既然不打算認，那就不要再和他們糾纏不清，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
“實在不行就報警，別做傻事。”
“我知道。”餘清和語氣很鄭重，“邢叔放心，我不會為了不值得的人搭上我的人生。”
“那就好。”
“國內回來記得來家裏吃飯。”
“好啊。”
和邢明城打完電話，餘清和給自己下了一碗麵。
吃完又休息了一會才出門去見房東。
之前因為去派出所的事，把見麵時間延遲了兩個小時。
在派出所的王成陽就沒那麽輕鬆了。
他先是被帶到派出所，差點沒嚇破膽，之後大喊大叫沒用後又被告知餘清和和他們家一點關係都沒有，隨後聯係家裏又得知，他爸被抓了。
一整天的跌宕起伏讓王成陽直接癱軟在派出所裏，不明白才一天而已，事情怎麽就變成了這樣。
而得知了結果的王成驍卻是沉了臉。
果然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這麽點小事都辦不好。
*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