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讓你跑！”孫明嗤笑一聲, 抬腳就想往地上的人踹去。
可他腳剛抬起來，膝蓋就猛地一痛，差點跪倒在地。
“誰？？？”孫明怒不可遏, 狠狠的瞪向跑過來的人。
因為背著光, 他看不清來人的臉, 隻能從被風鼓起的上衣判斷，人很瘦, 年紀看著也不大。
孫明手一揮，棍子就砸了過去，“敢壞你孫爺爺的好事, 活得不耐煩了吧？”
可剛剛得過手的棍子這次卻沒能落下。
因為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穩穩的接住了它。
孫明瞳孔一縮, 手下猛地使勁想要把棍子抽回來, 棍子卻紋絲不動。他抬腳就要踹，對方卻比他更快，抓著棍子的手一扯, 腳一踹, 他整個人就飛了出去。
連帶著他身後的老幺都被帶著踉蹌幾步, 最終兩人一起摔了個四腳朝天。
好死不死，地上剛好有幾塊碎石子，疼得兩人差點直接歸西。
“艸！！誰他媽在地上撒石子啊？”
……
葉未歇沒去管此起彼伏的痛呼聲, 飛快的蹲下/身去看倒地的小乞丐, 喊了兩聲沒回應後才發現人已經暈過去，額頭也因為磕到石子, 出了不少血。
不過最嚴重的還是後腦勺，被打中的地方已經腫起來。
葉未歇眼神微凝, 得馬上送醫院才行。
就是——
他偏頭朝已經爬起來的兩人看過去。
黑暗中, 含情脈脈的桃花眼冷得可怕, “滾！”
這話一出，孫明和老幺差點被氣笑。
自從跟了舅舅/虎爺混之後，已經很久沒人敢用這種語氣和他們說話了，更別說動手。
但現在，這個人居然兩樣都占了。
孫明捂著肚子，臉上堪稱陰雲密布。
老幺也好不到哪裏去。
昨晚兩人從小弟那得知小乞丐後也沒怎麽放心上，隻以為比一般人好看一點而已，但沒想到，對方竟然真的生了一雙異瞳。
碧色的眼睛更是漂亮得跟綠寶石一樣，兩人當下就心潮澎湃，恨不得立刻把人抓回去。
最後兩人一合計，幹脆把手底下的人趕走了，他們自己來個狩獵遊戲。
二對一，本來以為手到擒來，卻沒想到那小子看著單純，卻滑不溜秋的，一個不查就被他給跑了。
他們追了整整兩條街才追上，眼看就要到手，卻突然冒出一個程咬金。
還一言不合就動手。
現在竟然還敢叫他們滾。
孫明嗤笑，“看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葉未歇皺眉。
如果可以，他並不想動手。
打一頓孫明雖然解氣，但後果麻煩，他也不想在明麵上和孫明沾上一星半點關係。
他冷下聲音，重複了一遍，“別讓我說第三遍，滾！”
“喲謔，”孫明怒極反笑，“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是吧？”
他活動了一下脖子，“等會千萬別，不然……。”
一旁的老幺突然拉了一下他胳膊。
孫明皺眉，“幹什麽？”
老幺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去看那個蹲著的人，“你看他的臉。”
孫明之前光顧著火大了，哪裏有空去管人長什麽樣，但聽了老幺的話後還是下意識看了過去。
然後隻一眼，他整個人就怔住了。
隻見少年猶帶著點嬰兒肥的臉在月光下白得發光，仿佛一掐就能嫩出水來。一雙桃花眼半闔著，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落下一小排陰影。
雙唇更是不點而朱。
——這是一個極品。
孫明的第一反應告訴他。
他的心髒跟著瘋狂的跳動起來。
看向葉未歇的目光也倏地從怒不可遏變成了垂涎欲滴。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比起嬌軟的女人，他更喜歡還未長開的少年人，可惜舅舅管得嚴，貨物輕易不能動，平時又不讓他們隨便動元豐縣的人，所以平時隻能和老幺一起偷偷玩一玩。
沒想到今天運氣這麽好，竟然買一送一。
而且，這可是人自己送上門來的，就算事後舅舅知道了，也怪不得他。
孫明突然咧嘴笑了起來，露出一口黃牙，**邪的目光更是猥瑣的在葉未歇臉上流連忘返，“長得倒是不錯，就是不知道嚐起來味道怎麽樣。”
“應該不錯。”老幺跟著笑起來，“性子烈，收拾起來才帶感。”
孫明讚同的點點頭，“說得有道理啊。”
“孫哥，”老幺討好的和他商量，“那個小乞丐能不能歸我？”
孫明倏地轉頭去看他。
老幺渾身一僵，知道自己越界了，剛想找補一下，孫明卻笑了起來，“行啊。”
老幺聞言大喜，立刻諂媚道：“謝謝孫哥，孫哥大氣。”
孫明：“三千塊。”
老幺一怔，隨即笑道：“應該的。”
孫明聞言有些意外，三千塊不算多，但為了個乞丐……就有點過了。
“為了個小乞丐，值得嗎？”
“當然值，”老幺說，“你沒看到他那雙眼睛嗎？嗬！”老幺□□了聲，“我就想看看被人幹時，那雙漂亮眼睛是什麽樣。”
是哭泣？是求饒？還是絕望？
但不管哪一樣，肯定都一樣的漂亮。
葉未歇一直覺得自己是一個冷靜的人，遇到好的事情，他會開心，會心情愉快，碰到壞的事，他也會失落，會失望，但獨獨不會憤怒。
因為他一向覺得，憤怒是最無能的表現。
有問題，那就解決問題。
一個辦法不行，那就兩個辦法，三個辦法，總能解決。
可這一刻，他第一次感覺到了怒火從心底升騰而起時的喧囂，灼熱的憤怒讓他想要把麵前的兩個人挫骨揚灰。
小乞丐看著不過十二三歲，這些人卻對他抱有那樣的心思。
今天如果不是遇到他。
不對，如果不是遇到他，說不定他現在已經跑掉。
可以後呢？
孫明不說在元豐縣隻手遮天，那也是可以橫著走。
葉未歇隻要想象一下那雙不染纖塵的碧眸有可能會被染上塵埃，他心底深處的戾氣就猶如驟然蘇醒過來的火山，隨時會噴發。
葉未歇拎著棍子衝過去時，孫明和老幺都愣了下，不過很快被興奮取代。
就像老幺說的，性子烈，收拾起來才帶感。
孫明麵露猥瑣的躍躍欲試，想著一會要怎麽收拾人。
老幺很知趣的退到一邊，把場子留給了孫明。
可惜下一瞬，他就被被踹飛的孫明再度砸中，兩人第二次狠狠的砸在地上。
“嘭——”
“艸！”
“啊！！——”
看著高高舉起的木棍，孫明目赤欲裂，“住手！你知道我舅舅是誰嗎？”
葉未歇手一頓，“誰？”
孫明以為對方怕了，嘚瑟道：“我舅舅可是運/輸/局局長，你要是敢動我——”
“砰！”
木棍落下，叫囂聲戛然而止。
孫明整個人蜷縮起來，連□□都做不到。
葉未歇轉頭看向老幺。
老幺嚇了一個哆嗦，下意識求饒，“不關我的事，都是——”
他話還沒說完，葉未歇的腳已經到了。
老幺哀嚎一聲，“啊！”
上一世，葉未歇曾經被富二代室友買一贈三的辦卡優惠帶去學泰拳。
教他們的是一位泰籍華□□師，從小在金三角長大，人非常好說話。
但上課第一天，葉未歇就被對方給勸退了，理由是他不適合學泰拳，甚至還建議他以後都別學任何的拳腳功夫。
葉未歇追問原因。
拳師說，世界上大部分人心裏都有一根線，知道點到為止。
可他葉未歇沒有。
他就像是一匹無韁的野馬，對死亡沒有任何畏懼之心，永遠隻管自己舒服，出手又狠又絕，從不顧及後果。
所以為了別人和他自己的安全，還是別學的好。
但最後在葉未歇的堅持下還是學了。
不過學的是怎麽打人又痛又驗不出傷。
後來課程結束，其他人的結業贈言都是回去了也別忘了繼續練習，到了他那裏卻是——
不到萬不得已，千萬別動手。
如果老幺和孫明聽到這話，肯定舉雙手雙腳讚同。
因為葉未歇打人是真的狠，有那麽幾次，孫明和老幺都覺得自己要被他生生的打死，那種瀕臨死亡的絕望幾乎滿到他們的天靈蓋。
最後還是葉未歇記著小乞丐的傷勢收了手，老幺和孫明才得以逃走。
等跑出一段距離，確定葉未歇追不上後，孫明才回頭找補。
“你給老子等——”
葉未歇往前走了一步，叫囂聲再次戛然而止。
·
葉未歇背著小乞丐衝進醫院時，醫院門診空****的一個人都沒有，他沒來由的一陣心慌。
“醫生！！！”
“這邊！”
有值班護士醫生聽到聲音，立刻推了擔架車跑了過來。隻是在看到葉未歇後背上髒兮兮，一看就知道是乞丐的人時都愣了下。
不過也就征愣了零點幾秒，眾人就合力把小乞丐放到擔架車上，推進了急救室。
等門關上，葉未歇終於脫力癱倒在門口的椅子上。
沒想到小孩看著瘦瘦小小的，背起來一點都不輕。
他一邊調整呼吸，一邊想，看來鍛煉的計劃真的得提上日程了，不然也太弱雞了。
有護士看到他情況不太對，趕緊過來詢問，“你沒事吧？”
葉未歇搖搖頭，“沒事，就是累狠了，休息一下就好。”
護士看著他那張跟白紙有得一拚的臉，皺了皺眉，道：“等著，我去給你弄點葡萄糖。”
“不——”
葉未歇想拒絕，但他話沒說完，護士已經跑沒了影。
半晌，腳步聲響起，他睜開眼。
一杯葡萄糖水遞到麵前，“喝了。”
“謝謝。”
大半杯葡萄糖水下去，葉未歇的臉色終於好了一點。
護士見狀也就沒多待，交代了一句一會還杯子的地方後就準備走，葉未歇卻把人叫住了，“等等，請問在哪裏繳費？”
白天他倒是知道在哪，隻是不知道晚上急診是不是在一樣的地方。
護士聞言卻是一愣，“你要繳費？”
葉未歇茫然的眨眨眼，“現在醫院看病不用繳費嗎？”還有這等好事？
護士被問得一愣，隨即失笑道：“不是。”
她解釋說，“雖然病人是你送來的，但我們都知道那就是一個在街上流浪的乞丐，讓你付醫藥費不合適。”怕葉未歇擔心他們不全力救濟，她又補充了一句，“放心吧，我們醫院有救濟名額，他條件符合。”
葉未歇聽完後卻拒絕了對方的好意，“謝謝，不過名額還是留給更需要的人吧，他的錢我來付就行。”
如果小孩不是怕連累他臨時換了方向跑，孫明那兩人渣也追不上他，小孩也就不會受傷。
所以這個醫藥費，他付得一點都不冤。
“你——，算了。”有人付錢當然好，護士指了方向，“一會繳費單出來後，你往那直走再左拐就能看到了。”
“好的，謝謝。”
護士走後，葉未歇又等了大半個小時，急救室的門才打開。
他立刻迎了上去，“醫生，人怎麽樣？”
醫生看了他一眼，道：“除了腦震**和額頭的外傷之外，病人後腦勺被重物擊中的地方有明顯淤血，但現在病人還沒有清醒，所以具體情況不好判斷。”
見葉未歇麵露著急，他又補充道：“病人現在生命體征穩定，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問題。”
葉未歇聞言終於鬆了口氣，道過謝後跟著擔架車一起把小孩送到了病房。
等他繳完費回來，就見護士正在調整點滴的速度，見到他進來，就交代道：“看著點，快打完了就去護士站叫我。”
“好的，謝謝，辛苦了。”
“為人民服務。”
護士出去後，病房徹底安靜下來，隻餘藥水滴落時的輕微滴答聲。
葉未歇走過去在病床前坐下。
因為傷在腦袋上，小乞丐那一頭亂糟糟的頭發已經被剃成板寸，露出了一張又瘦又小又髒的臉。
本來看著就小，現在這麽一看，更小了，也不知道有沒有十三歲。
半晌，他起身出去找護士要了臉盆和毛巾，又兌了熱水回來，把小孩的臉和手都擦洗幹淨。
然後就發現，沒了髒汙遮擋後，小孩倒是顯出了幾分英氣來，加上那一雙碧眸，妥妥的劍眉星目，想必長大後也是一個可以禍害小姑娘的大帥哥。
就是人有點傻。
他微微俯身，指尖在小孩額頭的紗布上輕輕點了點，低聲道：“逃命的時候最忌諱心有雜念，下次別管那麽多，隻管低頭跑就是了。”
可昏迷中的小孩卻毫無反應，他閉著眼，睡得很沉。
中途換過一瓶藥水後，小孩依舊沒有要醒的跡象。
葉未歇見還有時間，幹脆起身去護士站和護士交代了一聲後離開了醫院。
二十來分鍾後，他趕到那條小巷裏。
自行車和書還保持著被他丟下時的模樣，顯然期間並沒有人來過。
他快步走過去。
路過打鬥的地方時，他眼角的餘光突然注意到一個東西。
因為距離近，加上月光正當頭，所以他看得清楚，那是一個被折疊成方塊的牛皮紙。
這種東西平日裏見到，葉未歇連一眼都不會多看，但今晚他卻鬼使神差的走了過去，然後彎腰把牛皮紙撿了起來。
待看清內容，葉未歇瞳孔猛地瞪大。
“艸！”
孫明拿著手電筒，一邊忍著渾身疼痛找東西，一邊膽戰心驚道：“不會真不見了吧？”那舅舅是不是得打死他？
老幺現在也是渾身難受，恨不得立刻躺下來睡一覺，但又不得不陪著孫明，不然那東西真丟了，孫明可能還有活路，他是隻能被丟到江裏喂魚。
他臉色難看得跟死了爹媽一樣，語氣也不怎麽好，“你是不是傻逼？沒事帶那東西在身上幹嘛？不知道它有多貴重嗎？”
“你以為我想啊？”孫明語氣也不怎麽好，“不帶著你記得住底下的路怎麽走嗎？”
老幺語塞。
因為他的確是記不住。
孫明見他不說話，又忍不住抱怨，“也不知道舅舅把那地道建那麽複雜做什麽，害我次次下去都跟走迷宮似的。”
“要我說啊，有舅舅在，那些警察根本就……”
“閉嘴！”老幺顧不得身份，直接嗬斥了一聲，“這話是能在這說的嗎？”
孫明理虧，但他要麵子，頓時沒好氣道：“要什麽緊？這邊連個鬼影子都沒有，說了也不會有人聽到。”
老幺卻不讚同，“還是小——”
“找到了！”孫明突然眼睛一亮，快速把掩在荒草下的牛皮紙拿了起來，又展開看了看，發現東西完好無損。
“艸！”差點沒把他嚇死。
老幺走過來，謹慎道：“有沒有被人動過？”
“肯定沒有。”孫明語氣篤定。
老幺皺眉。
“你看那邊。”孫明用下巴點了點倒地的自行車和散亂一地的書本，“那小子應該是把小乞丐送去醫院了，人現在還沒回來。”
至於其他路過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總不能有自行車不要，要這張牛皮紙吧？
何況在不懂的人看來，這就是一張廢紙。
老幺很快明白孫明的意思，頓時放下心來。
孫明眯了下眼，咬牙道：“我們要不要——”他在脖子上比劃了一下。
老幺掩去眼中的嫌棄，道：“那小子能打。”意思是他們打不過。
而且他自己的人也輕易不能動，不然虎爺肯定會知道，那今晚的事情就瞞不住。
“叫人啊。”孫明吊兒郎當道，“把老四叫來，肯定讓他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老幺似笑非笑，“那孫哥你去叫？”
“嗐！”孫明訕訕的，“那不是你和老四更熟嗎？”
“是啊，我和他更熟，但孫哥你不是和虎爺更熟嗎？不然……”
他話沒說完，但孫明已經打了個冷戰，這事要是讓舅舅知道，他的兩條腿肯定保不住。
他拽了下老幺的胳膊，催促道：“走走走，快點走，明天晚上老曲就要帶貨回來了，我們得提前把下麵準備好。”爭取在舅舅麵前刷點好感。
“等忙過這陣，我們再找那臭小子算賬！”
“放心，”孫明攬著老幺的肩膀笑得猥瑣，“小乞丐這次免費給你。”
老幺沒拒絕，“那真是謝謝孫哥了。”
……
不久後，一道瘦削的身影從一截殘破的圍牆後翻出來，然後很快離開了巷子。
*
作者有話要說：
中午還有一個二更，謝謝大家的支持，這章繼續發小紅包，希望大家多多支持，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