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幹枯的唇瓣微微顫動,仿佛站立不穩一般,骨節分明的手指攙扶著身前的門把。

“啪嗒”一聲,有濕潤的水珠滴落在淺褐色的木板上。

屋內沒有多餘的聲音,許知行已經盡力的克製了,他一直都在克製自己的難過,不想將柔軟無助的一麵**在人前,可當出現了缺口,負麵情緒便如同開閘泄洪般奔湧而至。

他試圖改變悲觀的命運,可生活卻往往與他作對,就好像早就注定好了,他的一切都是不可選,就算想握住那一丁點的溫存,都是奢望的。

沈昂幾乎是愣在了原地,有許多想脫口而出的話,他該像勝者一樣嘲諷眼前脆弱不堪的男人,可許知行低垂著眼瞼,以往筆挺的脊背也往下弓了一些。

不知為何,他的心口好似被針刺了一般,陡然間不會感覺到疼,可是逐漸的,那密密麻麻的刺痛往四肢百骸蔓延。

“你……”沈昂抿了一下唇,不確定的問,“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

男人身體發顫,破碎的聲音好似從喉嚨裏擠出來的,“要是沒有遇見你,恐怕我也不會知道,我居然能取悅同性。”

“……”

剛開始接觸許知行,確實是抱著好玩的態度,也沒有當真,可後來性質逐漸變了,回國後看見許知行身邊出現別的男人,心裏嫉妒的發狂,恨對方絕情,又覺得對方是找好了下家才會將他甩掉,再想起許知行的熟練,腦海裏便自動給這個人打下了私生活混亂的標簽。

他嫉妒許知行那副卑微討他歡喜的模樣,也被別人看見過,更嫉妒許知行辭職後想和別人雙宿雙棲。

可為什麽事情和預想出現了偏差……

躺在沙發上的男孩,見沈昂遲遲不過來,便邁步走了過來,在旁邊小聲低喚道,“……我……我們在客廳裏其實也是可以的……”

男孩也意識到事情發展有點不對勁,他想盡快搞定沈昂,單是和沈昂親密過,都足夠他在圈子裏吹噓一波了。

許知行默不作聲,支撐著單薄的身體,想逃離這裏。

沈昂沉著臉,給了男孩一張卡,道,“自己打車回去。”

原本沈昂就不喜歡過於女性化的同性,那樣他覺得和找女人沒有區別,可男孩似乎挺喜歡他的,在盛世賺錢的機會不少,可和沈昂靠近太難得了。

“我可以不要錢的……我過來的時候洗得很幹淨了……”

大抵是因為之前沈昂在他麵前羞辱過許知行,男孩膽子大了一些,“他都是叔叔輩分的了……”

沈昂麵色陰鷙的朝他看過去,“你再說一遍試試?”

男孩被嚇得一哆嗦,再怎麽色迷心竅,命還是重要的,他隻能把卡接了過來,戀戀不舍的看向沈昂。

若是以往,有人膽敢如此奚落自己,許知行肯定是要反擊的,他一個人的時候尚有自保能力,可和沈昂相處以後,他所有的不幸竟都是這個人帶給他的,沈昂卸掉了他的盔甲,讓他以血肉之軀承受世間的謾罵和惡語。

他無心理會這些詞句,隻迫切的想找個角落將自己藏起來,像受傷的幼獸一般獨自舔舐傷口。

沈昂腿長,他攔住了許知行的去路。

很多事情他都沒有弄清楚,難以置信他居然是許知行的第一個男人,又想起許知行曾經真的打算和他過一輩子,腦海裏的思緒變得愈發混亂。

“……那你和江晟承是什麽關係?你們沒有做過那種惡心的事,他怎麽會不計代價的幫你?

許知行是騙他的吧,故意想讓他愧疚。

分明他還親眼所見江晟承送醉酒的許知行回家,據他所知,許知行甚少喝酒,那天他打聽過了,許知行沒有應酬,都是成年人了,兩個男的單獨在一起喝多了酒,難道不是為了那種事嗎?

若不是他出現,恐怕許知行會將別人帶回家。

許知行的眼眶濕潤薄紅,越發襯得臉色寡淡,他仰起頭顱,言語裏竟摻雜著一絲報複的口吻,“和我做過惡心事情的,隻有你,還有你的朋友,若是我讓他幫我,也不至於淪落成這般模樣。”

雖然孫浩海最後被趕走了,可在意識清醒的情況下感受到那種令人發顫嘔吐的觸碰都是真實的。

許知行是個相當保守的人,若是一個陌生男子和他靠得近些了,他都會感覺到不適應,更何況被孫浩海狎昵的摟抱在懷裏玩弄,被強行吸入藥物,被迫打開自己的身體。

這些回憶,如噩夢一般追隨著他。

聽見他的話,沈昂的臉色果然變了,原本以為許知行髒亂不堪,可最後竟是他將對方變成這般模樣。

沈昂動作釀蹌的往後退了退,俊美的臉上浮現起一絲茫然的神色。

“許哥……我……當時隻是氣懵了,我沒有想讓他對你做什麽……”沈昂前言不搭後語的解釋,向來思維縝密的人,竟是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清楚這件早已結論定性的事情。

許知行當時生病了,他回來沒看見屋子裏看見人,最後等到江晟承送許知行回來,那模樣就仿佛許知行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他,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孫浩海確實是他打電話叫來的。

而他也確實一開始默許了孫浩海的所做所為。

可仔細回想,當時許知行其實可以不回家的,而他也聽見了江晟承的挽留,可他當然就是氣昏了頭,完全將這點忽略了。

“許哥……”沈昂突然慌極了,他將許知行抱在懷裏,衣服上還沾染著從夜總會出來時的煙味和酒氣,以及男孩噴灑的香水味道,各種氣味交織在一起,令許知行頭昏腦脹。

像是感覺到了和許知行距離的拉遠,剛才還和別人糾纏過的沈昂,將男人抵靠在了牆壁邊,親吻著男人的眉眼,像是要將眼角的淚都一並吻去。

許知行如今的反抗能力也是微弱的,“……你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請留給我一點尊嚴吧。”

他折了男人的傲骨,讓男人在他麵前卑微的如同泥土裏任人踩踏的塵埃,可心裏卻是感覺不到任何喜悅。

不知道為何,腦海裏想到的是他在許知行家裏住的第一個晚上,當時他借著客房太冷了自己會感冒為由頭,非得和許知行擠在一張**。

這麽拙劣的借口,男人竟然都聽信了。

整個晚上,男人隻敢背朝著他,和他中間仿佛隔了一道溝壑,直到他惡趣味作祟將身體擠到男人的跟前來,伸出手臂搭在男人的腰間,向來死板的男人,卻是身體顫了顫,連耳根都變得緋紅。

他感受著懷裏男人的不安顫動,然後將臉埋在了男人的脖頸間,好似情侶間的曖昧親昵,那時他不清楚許知行跟過多少人,也沒有想過真碰這個人。

可許知行的回應太不自在了,他便親吻著男人的耳尖,啞聲問,“我這麽做……你會討厭我嗎?”

他清楚,懷裏的男人沒有入睡。

過了片刻,許知行才回道,“……不討厭。”

“你真好,我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麽辦?要是天不會亮就好了,我們就可以永遠都靠得這麽近。”

從此以後,他便開始習慣將手臂搭在男人柔韌的腰間入睡。

男人沒有將他推開過,好似一直都在默許他。

默許他住在自己的家裏,就算理由不是那麽合理,默許他的無理要求,分明廚房裏正熬煮著湯,可考慮到他的情緒,還是忍耐著冰冷堅硬的大理石,小聲催促他稍微快一些。

他用來踐踏的,無非都是許知行太過喜歡他了,才會給他的特權。

可特權沒有了。

不過他也能夠輕易製服男人的抵抗,他逼著許知行和他接吻,嗓音濡濕低啞,“……我的目的沒有達到,許哥,別拒絕我好不好?”

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了,許知行是抗拒的,連和他靠近都會感覺到一陣生理性不適。

“………我喜歡你,我沒有騙你……其實在國外的時候我就挺想你的,但你把我拉黑了,一直不理我,回國後我就看見你跟別人一起……我當時以為你是因為他,才會甩開我……”

嘴上說著喜歡,可卻總是自私的隻顧及自己的感受。

自從孫浩海那次後,這種混雜著好幾個人的氣味侵入鼻腔,都仿佛是在被多人侵略一般。

許知行的額間覆滿冷汗,沈昂自顧自的將他抱了起來,很疼,許知行難耐的咬緊了自己的手腕,仿佛隻有陷入更深沉疼痛裏,他才不會那麽難受。

沈昂不敢看他的臉,隻是一遍又一遍的親吻著他,就仿佛這樣能將一顆殘破的心髒粘合在一起。

他忽略掉了男人早已沒多少動靜,直到溫熱的**滑落至他的臂彎,他以為是許知行落的淚,卻是看見眼前一片猩紅的顏色,血液順著手臂不斷往下滑落,在男人蒼白的皮膚上如同凋零的曼陀羅,淒美又糜爛。

等他抬起頭,才發現男人雙目緊闔,一張削瘦的臉頰色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