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邱眼睜睜地看著衛生間的門在他麵前砰然關上, 謝羽憤怒的叫罵聲不斷地從門縫裏飄出來。

他嚐試著推了幾下門卻推不開,不知道被什麽東西堵住了,隻好轉而焦急地敲門。言邱都替謝羽感到著急, 這樣子不把紀星嵐徹底激怒才怪。他那個滴水的馬桶刷要是敢揮到紀少爺身上去, 紀少爺可不得活活閹了他。

果然, 幾秒鍾後,謝羽罵人的聲音戛然而止, 門後忽然傳來慘叫聲, 驚天動地回**在整個長廊裏——

“啊啊啊啊啊啊——!”

這叫聲十分嘹亮且慘烈, 好像有人同時踩中了幾百隻尖叫雞。幾乎是立刻,好多個渾圓的腦袋從教室門窗裏探出來, 想看看走廊上發生了什麽。

走廊盡頭隻站著一個體格纖瘦的Omega, 焦急地敲著衛生間的門, 而衛生間裏麵傳來的慘叫分明是個男生,叫得卻像是要生了。

聽到這慘叫聲, 言邱快慌死了。他就知道, 謝羽肯定是打不過紀星嵐的!

“開門!紀星嵐開門!你幹什麽了?”言邱敲門轉為了拍門,但是謝羽的鬼哭狼嚎還在繼續。

那家夥硬的不吃,言邱隻好跟他來軟的。紀星嵐針對謝羽完全就是因為吃醋, 言邱隻好硬著頭皮賣身救兒。

“開門!快開門!你別欺負他,快開門我隨你怎麽樣都行!”

對症下藥果然有效。這話剛一說完,謝羽殺豬般的慘叫瞬間消失了。

但是隨後是更為持久的沉默,久到言邱都考慮要不要找老師的時候, 門忽然開了。

開門的人是紀星嵐,他臉上沒什麽表情, 一手拽著自己的腰帶。趴在地上死纏爛打拖著他褲腿不放的人,正是謝羽。

言邱一看謝羽沒缺胳膊少腿, 但是瑟瑟發抖像一朵顫抖的蘑菇,臉上亮晶晶的水漬也不知道是鼻涕還是眼淚,濕淋淋的馬桶刷滾落在了一邊,整個就是屁滾尿流的狀態。但是他的一隻手還倔強地抓著紀星嵐的褲子不放,像是要把他的褲子拽下來——仿佛那隻手裏抓住的不是褲腳,而是他作為男人尊嚴!

“褲子被他拽下來了。”紀星嵐一邊係著腰帶,一邊向言邱解釋開門晚了的原因。

言邱慌忙跑過去看他,身上並沒有傷口,衣服也還是穿得整整齊齊的,而站在他麵前的那人似乎從頭到尾就沒打算動手。

“我從來不和人打架。”紀星嵐說。這話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言邱還是謝羽。

不過言邱沒把他這話聽進耳朵裏去,純屬當他在放屁。從不打架,那天晚上是鬼揍的他哦。

看見謝羽沒事,言邱鬆了口氣,想勸他快點離開以免引起更大的事端——剛才他鬼哭狼嚎的動靜,已經驚動了不少人,衛生間外還有好多人探頭探腦,被言邱關門擋在了外麵。

他把謝羽扶起來,可是謝羽依然不服氣,哽咽地說:“姓紀的!有種你就跟我打一架,隻會用信息素施壓算什麽本事!”

言邱用攙扶他的手捏了一下謝羽的肩,勸他少說兩句,同時眼睛瞪著紀星嵐,幸好他沒有真的傷謝羽。

謝羽對紀星嵐的首次正麵單挑,以這樣慘敗的結果告終。

做完這些,言邱默默地把碘酒瓶收起來,自己給自己頸後的傷口貼上了紗布,然後撿起掉在洗手台上的抑製項圈戴好。

和兩個Alpha一起待在狹小的衛生間裏,他感覺悶得慌,於是好聲好氣地勸紀星嵐先回班級去。

紀星嵐站在他麵前,伸手勾了一下他耳側的發梢,神情曖昧似在挑釁:“那說好了,隨我怎麽樣都行。”

謝羽一聽毛又炸起來了,袖子一擼又要跟他幹架,被言邱攔住了。

紀星嵐給了他一個更加有挑釁意味的眼神,扭頭出了門揚長而去,順便疏散了門外看熱鬧的人群。

…………

言邱檢查以後得出結論,謝羽真的沒受傷,於是扶著他出門。

他們沒回教室,言邱先帶著謝羽上了天台,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跟他聊聊。

午休時間,天台上空空****的。這是他們前些天沒用一兵一卒就從陳苟手上搶回來的。

謝羽一瘸一拐地跟在言邱身後上了天台,兩人在角落裏坐下。

他似乎已經感覺到不對勁了,不斷地咬著下唇。

言邱悄悄打量著他,知道謝羽心裏堵得慌。

“爹,怎麽回事,是不是他強迫你的。”謝羽的聲音比哭還難聽。

言邱沒吱聲,先在心裏歎了口氣。該來的還是會來的。

他一直不敢告訴謝羽他和紀星嵐的事,因為他們都和紀星嵐不對付。作為老大,言邱本來是和他們一起站在和紀星嵐敵對的戰線的,但是忽然有一天,言邱變成了Omega,還有了紀星嵐的孩子。

這是**裸的投敵叛變啊!

但是事到如今,言邱也沒法再瞞著謝羽了。就算糊弄過去一時片刻,憑著他的聰明遲早也會知道真相的。如果真到他自己發現的那時候,他們之間的信任還能不能持續,言邱也沒底了。

言邱清了清嗓子。即使謝羽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他還是得告訴他實情。

…………

聽言邱說完了事情的來龍去脈之後,天台上的沉默持續了好長一陣。

如言邱的猜測,謝羽果然沒法接受,狂躁地抓著一團卷發在牆腳蹲下來。他從口袋裏摸出了煙盒和打火機,給自己點了支煙。

言邱垂著眼看他。他們這幫人雖然壞毛病不少,但是一般不會公然在學校裏抽煙。可見謝羽的情緒有多糟糕。他果然不好接受。

眼看著謝羽叼著煙點上,給言邱也遞了一支的時候,言邱拒絕了。

謝羽像是想到了什麽似的,連忙又把手收了回去。

“哦對,你懷孕了。”他的嗓音忽然就啞了,像是要哭。

“……爹,這事我一時半會兒真接受不了。我不是怪你,可是你還不如一直騙我呢。”謝羽帶著哭腔說,“都什麽事啊,你那麽討厭他,憑什麽你要給他生孩子。”

“其實,我不討厭他的。”言邱半是為了安慰謝羽,半是說實話。

“真的嗎。說實話這個情況我還寧可你喜歡那老畜生,不然太難受了。”謝羽手裏的煙隻嘬了一口,就捏在手裏,指尖的力道幾乎要把煙屁股揉碎似的。

他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言邱看,啞聲說:“其實我能不能接受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你怎麽樣。爹,你要是不願意,那現在就去把孩子打了,不用怕,我陪著你。然後你和他一刀兩斷,大不了出國,永遠別再見他了——應該還沒有永久標記上吧?”

言邱略一點頭回答他最後一個問題,但是對於前麵的建議卻遲疑了。

捫心自問,他舍不得和紀星嵐斷了,也舍不得打掉他的孩子。

哪怕紀星嵐現在對他的這點好也是以別人的名義得來的。

言邱嘴唇顫了顫,事到如今,為了給謝羽一個交代,他不得不把這兩年來藏在心底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秘密說了出來:“我承認,我喜歡紀星嵐。”

聞言,謝羽猛然抬頭盯著他看,神情裏滿是不可思議,比聽說他懷孕了還要驚訝,簡直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你,你喜歡紀星嵐啊。我怎麽沒感覺出來。”

“廢話,他自己都沒感覺出來。”像是什麽自我保護機製一樣,一提起喜歡紀星嵐這件事,言邱就變得有些暴躁,“他又不喜歡我,我敢說嗎。”

但是把這事說出來之後,他果然好受多了。

言邱不由得想,他從前表現得那麽討厭紀星嵐,到底是裝給誰看的,一方麵是裝給謝羽他們看,一方麵是裝給紀星嵐看,更多的則是裝給他自己看。

他承認,陷入感情中的時候,人類簡直是矛盾體本身。如果他不說出來,紀星嵐永遠不可能猜得到他到底在想什麽。

謝羽順手把煙頭在瓷磚上按滅了,迎著風站了起來:“算了,爹你喜歡就好。但是他要是敢對你不好,我一定打斷他的腿。”

“別想著打架,打不過他。”言邱看這小子剛吃了虧還不長記性,搖搖頭。

“我,我帶大龍他們一起上,就不信姓紀的他還能一串四。”謝羽嘀咕道,“可他說從不和人打架是什麽意思?”

“不打架的意思唄。”

謝羽眯起眼睛看著遠方,若有所思:“可是紀老狗雖然討人厭,說話從來都是算數的。他說不打架,那應該是就是不打架——可是爹,你不是因為打了一架才和他結仇的嗎,怎麽回事,他少年癡呆啊?”

“……”言邱揉了揉太陽穴,眯起眼睛。聽謝羽提起那時候的事,他也有點疑惑。

當時言邱喝了酒,意識本來就模糊不清,醒來還直接斷了片,現在時隔已久更加記不起來了。

他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天他確實是去找紀星嵐單挑的。但是醒過來的時候確實在他車裏。

當時言邱被按在車後座上,嘴唇紅腫麻木,唇角還不知道為什麽破了點皮,紀小少爺則欺身在他上麵,漆黑的眼眸中透出饜足的神情,就跟每次親完他以後一樣——等等,什麽親完以後?!

言邱猛地打了個寒噤,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嘴角,整個人呈現出了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草了,到底怎麽回事。

難不成他記憶裏的打架是假的,那個荒誕的春夢才是真的?

不對啊,他是去找紀星嵐打架的,紀星嵐親他幹什麽?!

看著言邱短短幾秒內,臉色從白到綠又逐漸轉化為紅,五顏六色十分精彩。謝羽沉默地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忽然嚴肅地說:

“爹,你真的不覺得紀星嵐知道你是誰嗎。”

作者有話要說:

球球:是誰親了我,而我又親了誰(點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