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家別墅。

昨日的歡聲笑語、溫馨氣氛已然逝去,整棟別墅如同荒蕪的墳墓,寂靜無聲,死氣沉沉。

別墅裏偶爾幾個傭人默然走過,戰戰兢兢地將自己本分之內的事情整理完畢,便迫不及待回了屋。

這樣的氛圍已經維持了七天之久。

陸伯長歎一口氣,悲涼之感油然而生。

這都是些什麽事兒啊?眼看少爺都要求婚了,居然除出了這種意外……

陸管家眼裏的擔憂都快化成實質了,他望著遠處翻騰不已的黑雲,心下祈禱。

希望小少爺快點好起來。

那天,管家接到顧昱珩的電話,讓他去處理某處的車禍現場,陸伯心跳猛地漏了一拍,暗道不好。

他帶著人忙慌趕去,現場隻留下了撞得破爛不堪的轎車。

整個車頭幾乎損毀。

還好,還好,少爺沒事。陸伯心中一鬆,下一秒卻又提上來了。

他轉了個圈,視線死死盯在副駕駛上。

從副駕駛的座位一直到地上,大量的血液如同下雨天的水窪,泛著點點水光,倒映著整個世界,仿佛都是血色的,令人寒意頓生。

“這、這……”管家牙齒打著顫,一落千丈,頓時頭暈目眩,好半天才緩過神來。

約莫猜到了顧昱珩應該是送祁遇去醫院了,管家心下祈禱,手上的動作卻一點都不含糊。

顧昱珩當時隻顧著著急祁遇,看也沒看肇事者,迅速離去。現在陸管家到了,肇事者早已逃之夭夭。

不過,顧氏也不是好惹的,傷了顧昱珩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來。

管家解決完現場的遺留事物,正要驅車離開,車窗驀然被敲響。

“啪啪——”車窗外是穿著一身職業服裝的女人,她拍了拍窗戶,再指了指,看上去似乎很著急,像有什麽事找他。

管家順勢將車窗放下。

“我看您剛剛在替顧先生處理事故,冒昧請問,您是他的?”女人臉上帶著誠懇的歉意。

陸管家一隻手搭在方向盤上:“我是他的管家,你好,有什麽事兒嗎?”他禮貌地回複道。

那女人眉眼一下子都帶了喜意,不明顯,但足以讓人感知。

“是這樣的,顧先生之前來店裏取戒指,戒指不小心掉在門口了。”女人正是之前的導購小姐姐。

導購從兜裏拿出戒指盒,交給陸管家,心中直鬆一口氣。

她知道那不是不小心,隻是遇見這種事,怎麽的,也不能趕著上去在傷口上撒鹽,傻不傻。

管家接過戒指,小心放在儲物格裏,向導購小姐說了聲感謝,絕塵而去。

陸管家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看著悄然無聲的樓上,又歎了一口氣。

直到現在,他都沒有看到過小少爺,也不知道情況到底怎麽樣了,那麽重的傷……想到平日裏溫暖的跟個小太陽似的祁遇,管家剛有點起色的心情,又沉沉地落了下去。

臥室,門窗緊閉,顧昱珩散亂地坐在地上,懷裏抱著一盆玫瑰,玫瑰花瓣落了幾瓣,連帶著另一個花苞都蔫了下去,花枝上殘存著深淺不一的劃痕,最深的那一道,幾乎把整個植株從側麵劃斷。

顧昱珩沉在自己的思緒中,絕望和癲狂籠罩在他身邊,溢散出頹廢消極的心思。

出事那天,他氣急攻心,昏倒在研究室中,還是研究人員將他送進醫院,他昏迷了整整五天才醒來。

彼時,小玫瑰正在修養中。

他昏迷這幾天,戚白和博士日夜不停地研究補救,總算吊住了小玫瑰的一條小命。

顧昱珩知道了後,急忙出了院,抱著小玫瑰就往家裏走,不顧周圍人的勸說阻攔,將自己和小玫瑰關在臥室中。

男人顫巍巍地伸手,抱著沒任何聲響的玫瑰,憑空出現的水珠落在花瓣上。

一滴、兩滴……

顧昱珩猩紅著眼,自虐似的回憶起車禍的場景,眼底隱隱藏著不顧一切的癲狂。

他周身肌肉都繃緊了,一雙手卻卻輕輕地捧著花盆底座。

噩夢……

是噩夢。

物極必反,越是癲狂,顧昱珩腦子越發冷靜,記憶中的碎片被一根線一一串起來,慢慢捋順。

化形出現問題、羅悠悠、綁架、昏迷、噩夢、憑空出現的花盆、車禍……

自從祁遇化形開始,好像麻煩一直跟隨著他,最近的轉折點——

憑空出現的花盆!

如果說其他都是有跡可循,那天的花盆事故卻異常詭異。

雲城在內陸,不是沿海城市,風不大,況且那天也隻是微風而已,好端端放得穩穩的花盆怎麽會掉下來?

還有那個噩夢。

不,也許不能叫做噩夢,而是——預知。

夢裏的場景竟與現實相差無幾。

祁遇遇到危險的那一瞬間,顧昱珩整個人仿佛變成了一座雕塑,動也不能動,連話也說不出口。

冥冥之中,仿佛有誰在阻攔他去救人。

顧昱珩回憶起那一刹那,他敢斷定,當時,一定有人動了手腳。

又或者,阻止他的根本不是人。

想到這裏,顧昱珩不僅不害怕,嘴角還勾勒出了可怖的笑意,眼神陰森森的,像是地獄十八層爬出來的惡鬼。

“咳咳——咳——”

顧昱珩的身體還沒恢複,每日什麽東西也不吃,就靜靜的抱著他的小玫瑰,散坐著地上,沉浸在無邊的黑暗中。

他拖著病體,情緒起伏不定,猛地開始咳嗽,噴出一大口血,讓本就妖異的暗色玫瑰添了一股詭異的美麗。

“好多血……寶寶,你身上好多血……是不是有傷到了哪裏?”顧昱珩看著玫瑰上點點滴滴的血珠,心中怒氣翻湧。

“誰?是誰?”顧昱珩神經質地左右到處觀察,仿佛屋子裏存在一個不知名的怪物,就是這個怪物,傷了他的小玫瑰。

顧昱珩抱起小玫瑰,緊緊擁在懷裏,生怕被別人奪走心愛之物。

黑沉的空間裏,僅有一盞小夜燈泛著光亮,發出暖色的光線,卻仍然冷到骨子裏去了。

顧昱珩盯著窗戶前飛揚著的簾子,心下一凜,突然,他迅速轉身。

視線方向忽地一變,顧昱珩正對著黑漆漆的門,一雙眼睛瞪得老大,紅色的血絲仿佛在眼中遊動。

“滾——”一陣厲吼響起,連在樓下的管家都聽見了,心中咯噔一聲。

完了。

不行,不能再讓少爺這麽下去了。管家在客廳裏焦急地來回多部,但是一時間也想不到什麽好方法。

——

臥室二樓的牆外,一隻奇特的毛球正扒在水管上。

007心裏著急的緊,不知怎麽回事兒,那輛車撞來的時候,他和祁遇的連接突然被斷開,沒法傳消息給祁遇。

007心中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直接聯係了上級。

現在,上麵還沒檢修原因,祁遇昏迷著,就連係統也無法進入係統空間,因為綁定之後,空間是由祁遇的意識承載著的,007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

早知道當時就不應該出來,不然它還可以幫一幫阿遇。007心想。

還有,隔斷它和阿遇聯係的,到底是誰?前幾次因為對方出手隱蔽,007一時沒察覺到,隻是這一次,對方似乎太著急了。

會不會和那幾次異常的數據有關……

007扒在水管上,腦子一邊發散思維,手卻在努力地往上攀爬,白絨絨的毛發都被弄得灰撲撲的。

終於,眼看馬上就要到陽台,突然,臥室傳來震天響的吼聲,007一時不察,被嚇著了,直接從樓上摔倒泥堆裏,灰團子瞬間變成黑團子。

臥槽,嚇死統了!

等等,剛剛那是大反派的聲音,阿遇他不會出事兒吧?007心裏著急,匆忙從泥堆裏掙紮出身,打算再來一次“華山”攀爬。

【叮——收到係統編號007點反饋,原因已查明……】毛茸茸小步子一停,立起飛機耳,左右觀察了一下,立馬打開主係統下發的郵件。

他迫不及待地看著,心中卻掀起了軒然大波。

【怎、怎麽會這樣……不是不會的嗎?不已經打過招呼了?】

007愣愣地看著檢查結果。

【叮——察覺到係統編號007與其宿主聯係切斷,恢複中——】

問題得到了解決,007卻一點也開心不起來,他看著眼前的報告,突然迷茫了。

……

顧昱珩怒吼了一聲,隨後,終於平靜下來。

他想到什麽,快速低下頭,眼中滿是歉意,“對不起,寶寶,剛剛被嚇著了吧,小寶寶是不是也被嚇著了?”

他小心將玫瑰上附著的血珠擦掉,心頭湧起詭異的滿足感。

“我知道寶寶愛幹淨,我這就給你擦掉,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肚子裏的小寶寶還需要營養,他還需要你……”

“我也需要你。”

“能不能起來看看我,你怕是一點動靜也好,卷卷葉子都行,寶寶,你看看我好不好……”

“看看我……就看一看……”

顧昱珩嘶啞著嗓子,絕望悲泣。

他知道,現在祁遇還能留著一條命,完全是因為他是個小妖精。不然,出那麽多血,怕是一刻鍾也撐不到。

可是,他也知道,他家的小玫瑰貪玩,法力不高,堪堪能夠保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