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諳季母心性的季逸寒第一時間便察覺到了事情不太對勁。
一定是發生了什麽事情了,不然她不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來。
心裏百轉千回的想著到底是什麽事情值得她如此高興時,季母主動的開口了,輕聲笑道:“我正愁如何去找那個賤人,沒有想到她自己就送上門來了。”
“這樣也好,第一次她僥幸逃脫了,第二次被唐蘇若壞了我的好事,這第三次,鴨子已經走到了圈套,我不會再讓她逃出去!”
小姨!
是她來了!
季逸寒心裏暗歎了一聲“糟糕”,再聯想到唐蘇若也被抓了的事情……季母想要做什麽,他心裏大概已經清楚了。
“母親,不可!你這樣一錯再錯,最後隻會走向滅亡。算我求你了,你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他從未有哪一刻像現在這把感到焦慮過,桃花美目中含著淚給季母又磕頭,這一回,額頭都出血了。
鮮紅的血跡順著他寬廣的額頭流淌到森白狼狽的臉上,掉到襯衫上。
好些天沒有換洗的白色襯衫髒汙不堪,血跡在上麵都顯得昏暗了兩分。
都到了這個節骨眼上了,他竟然還在幫著外人說話。
季母冷凝了他一眼,笑容寒冷,“回頭?不,我已經不想這樣苟活下去了。將這群人送下地獄後,我也累了。”
“母親……不要,您太偏執了,隻會害人害己。”
她意已決。
抬腳走回了樓梯上,一步步朝著門外走去,抵達門口處,剛想要關門走人時,季母突然回過了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聲音低沉沉的道:“對了,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告訴你。知道我為什麽在所有孩子中偏偏挑中了你嗎?”
這個問題,季逸寒從前也想過了很多遍,從來沒有一個結果。
當時孤兒院裏有兩三百個年紀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他那時候人長得又瘦又黃,又是園裏出了名的混小子。
然而她拒絕了院長推薦的那些“好孩子”偏偏選中了自己,關於這點,季逸寒也是疑惑的。
從前或許很急切的想要知道原因,現在這樣的情況下,他突然不想知道了。
“我不在乎,我隻知道是您養育了我,母親……你是我的再生父母。”
他說著話的時候眼神很真誠,像是暗夜裏海麵上的燈塔一般,叫人不會迷失在黑夜茫茫的大海中。
這眼神裏充滿了溫暖,也充滿了希望和……信任?
季母自嘲的笑了一聲,到了眼眶中的淚水硬生生的給逼了回去,“我會領養你是因為——”
季逸寒不想要知道,直覺在提醒著他,一旦季母這句話落下了,他們之間的母子之情到今天也就結束了。
這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結局。
“不要!”
“是因為——你是楚家的孩子,秦沐行的表弟。”
她的聲音不大,但是因為這房間狹窄所以聽上去也是極為清晰的。
刹那間。
季逸寒的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他是楚家的孩子?
那人的……表……表弟麽?
母親一早就知道了這個真相,那麽她領養自己的目的不想而知。
即便他心裏不願意將季母對自己這十幾年的付出歸因於那個荒誕而可怕的真相上去,可事實就是這樣。
季母也不擔心他知道真相後會恨自己,因為至始至終季逸寒在她心目中都隻是一顆棋子罷了。
一顆對付秦沐行的棋子。
季逸寒悵然若失的看著眼前的那一抹純白,淚光盈盈的擋住了他的視線,竟有些看不清季母的容貌來。
薄唇輕啟,喃喃的念叨:“難怪……難怪從小到大您都讓我去刻意的接近九爺,並且成為朋友。”
難怪他每次去見完秦沐行回來,興高采烈的和她分享自己終於有了朋友的時候,季母都會不高興的摔下碗筷走人。
難怪她不準自己愛上唐蘇若,是害怕為了這個女人自己會放鬆了警惕。
難怪她讓自己想方設法的策劃了上次海島的火災案件。
這一樁樁、一幕幕竟然都是因為他是楚家的孩子。
她恨極了楚黎,所以連帶著恨上了楚家和秦沐行,她是故意讓自己和秦沐行兩人兄弟相殘。
原來,他不過是她手裏的一顆棋子。
從來都是。
沉默了半晌,季逸寒隻覺得心裏像是泛起了苦水一樣的苦澀難忍,他緩緩地抬起了頭,看向了她。
嘶啞的聲音響起,有氣無力。
“我想知道,你有沒有哪一刻是真的把我當成兒子看待,而非——棋子。哪怕就一刻,一分鍾都好!”
讓他失望了,季母冷絕的聲音幹脆至極,“沒有!從來沒有,對待一顆棋子,怎麽可能會有感情?”
也不能有!
一旦有了感情,隻會影響她複仇的速度。
“我明白了。”
季逸寒陡然跌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這寒冬臘月又是地下室,他能感覺到這刺骨的冰冷正從小腿、膝蓋處一點點的鑽到他的骨子裏,血液中。
冷。
全身都好冷。
宛如掉入了一個冰窖之中一般,動彈不得。
季母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門,順手將安道鐵門關上。
等她解決了這一切,季氏集團還是他的,這算是她最後給他的補償吧。
收回目光。
定睛看向了不遠處的屋頂,在那裏,還有最後一步等著她去完成。
她沒法回頭,也不想回頭。
……
季家別墅,客廳。
季芳菲在秦宅等了許久都不見人回來,心裏大約知道是出事了,再來的路上,她看到了那娃娃店爆炸的事情,更是堅定了內心的想法。
“小姐,您喝杯水茶暖暖身子吧。知道您不愛喝那些亂七八雜的飲料或者是茶,所以給您倒了白開水。”
保姆從餐廳走來,手上端著一隻玻璃杯,純淨的水被這有顏色的玻璃杯也映襯出了粉色。
夢幻的顏色。
這是季芳菲以前最喜歡的顏色。
她含笑的接過了杯子對著女傭道了一聲“謝謝”,沒有想到她還記得自己的喜好。
話音剛落,門口出現了一抹亮眼的白色。
季母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冷硬而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