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守淒然一笑,“我覺得我是誰?”
“我一開始就說了,我是辛守,不是嗎?”她捂著額頭,預料中腦子裏針紮一樣的抽痛並沒有發生。
她穩穩心神,繼續說,“我是個少年成名,又英年早逝的天才畫家,我叫辛守。我已經死了!下葬了!連遺體都捐獻了!”
她猛然抬眼,看向晏歸辭的表情。
她以為晏歸辭的表情會很精彩,要不是懷疑她腦子不對,胡言亂語;要不就應該嚇得瞠目結舌,一副驚恐萬狀的樣子。
可現實是……晏歸辭很淡定。
他甚至還淺淺挑了挑眉尾,沉靜的眼眸中,透著些莫名其妙的光彩,顯得整個人容光煥發,熠熠生輝。
他在高興!
這人,怕不是理解能力有問題!
辛守一個壁咚湊近,兩條細長的胳膊,就撐在他左右耳側,用陰惻惻的語氣,貼著他輪廓流暢的下頜線,再次咬牙切齒道:“我說,我是個死人,我是一縷孤魂,我不叫辛滿滿,我是……辛守!”
晏歸辭伸出一根手指,點在她微涼的眉心處,將她輕輕往外推了推。
她呼吸間溫熱的氣息,縈繞在他臉側,酥酥麻麻,讓他側臉微紅。
好在光線昏暗,隻有他,不自在地感覺到熱。
他移開手指,幹脆利落地否決道:“你不是辛守。”
辛守氣的白眼一翻,感情現在說真話都沒人信了!
她冷哼一聲,再次咬牙,鄭重其事地咆哮道:“我就是辛守!我甚至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你們,都來自一本書!你是書裏的男主,而我,是早就死在齊雲山的背景角色!”
她等待那種撕心裂肺的痛,但一切都沒有發生,今晚平靜的,就像是在做一場夢。
“我說出來了……”她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說出來了,沒有任何驚天動地的景象發生,眼前的畫麵也沒有變成線條一樣的扭曲形狀。
辛守看向黑漆漆的地下層,忽然問道:“這古堡裏,是有什麽結界嗎?”
晏歸辭見她越想越離譜,反倒好奇起來,問道:“在你的認知裏,我來自一本書,什麽書?”
辛守破罐子破摔,“《不歸》啊,一本連載的懸疑漫畫,單元案偵破,挺有趣的,已經出到第八卷了。不過最新一卷,隔了五年才出呢。你就是其中的男主,一名很厲害的偵探。”
晏歸辭眼眸帶笑,倒是沒想過,他在她心中,是這麽厲害的主角,於是輕聲道:“謝謝!”
辛守愣住,“你謝我幹什麽?”
晏歸辭:“謝謝你,讓我做你故事裏的主角。”
辛守越琢磨,越迷糊,伸手比出個暫停的動作,再次重申道:“你要謝,也該謝作者,你謝我幹什麽?我叫辛守,不是你認識的辛滿滿!我、我從小就在醫院長大,沒什麽朋友。我父母雙亡,有一些遠親,還都是些跗骨之蛆,我靠畫畫,支撐生命,我……真的不是你們這個世界裏的辛滿滿!”
晏歸辭並不強行反駁,他沉思片刻,問道:“在你的認知裏,有著完整的人生?”
辛守點頭,“那當然,雖然短暫,卻很完整。”
晏歸辭:“我問幾個問題,你試試看,能答對多少,關於你認知裏的人生。”
辛守悄悄在心底吐槽一句莫名其妙,但還是開口道:“你問。”
“你叫什麽?”
“辛守。”
“年紀?”
“二十五。”
“興趣愛好?”
“畫畫。”
“喜歡的食物口味?”
“辣。”
“你的身體是否有明顯特征?”
“左臂帶朱砂……痣……”
辛守的聲音,越來越小,這些話,好熟悉,正是前不久,辛承才嘮叨過的,關於對媽媽金熙的回憶。
辛守有一瞬失神,但很快眨了眨眼,訥訥道:“你該不會說,我是金熙吧?我可沒有辛滿滿、辛承這樣大的孩子。我的人生都是在病**度過的,我沒有結過婚,沒有生過孩子,我生活中,鮮少有除醫生護士以外的人,我最後死都是死在無菌病房內,陪伴我的,隻有各種監測我生命體征的儀器!”
晏歸辭見她情緒突然激動起來,沒有繼續問問題。
辛守忽而又情緒平靜下來,一拍巴掌,“我也不是全無社交,我有個遺產律師,我很信任他,我們關係很好,他經常給我帶醫院外麵的東西進來。他叫閆律師。”
晏歸辭表情微變,問道:“閆舒?”
辛守驚駭得渾身發麻,愣了好一會,才問:“你為什麽會知道閆律師的名字?”
那明明是她的世界裏,才存在的人!
晏歸辭耳朵裏,仿佛想起那軟萌萌的奶音,咯咯笑著,一遍一遍捉弄他,一遍一遍,叫他:鼴鼠哥哥、鼴鼠哥哥……
他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眼下,也確實不好回答這個問題。
見她目光咄咄逼人,大有撲上來,嚴刑拷問的架勢,晏歸辭旋即問道:“你說這個世界來自《不歸》這本書,那你可知,作者是誰?”
辛守呆住,她從來沒有想過,《不歸》的作者是誰。
晏歸辭見她表情怔忡,就知道她沒有答案,於是接著又問:“既然《不歸》一共有八卷,那我們經曆過的案子是第幾卷?”
辛守不明白他為什麽突然要問起書來,但還是下意識回答道:“最新的,第八卷。”
晏歸辭又問:“時隔五年?”
辛守點頭:“時隔五年。”
“書裏除了我,還有誰?”
辛守如數家珍,“那可多了,還有辛承、辛珠珠、寧唯……”
她數著數著,聲音就斷了下去,目光中,露出些茫然來。
晏歸辭接著問道:“你的《不歸》裏,沒有出現喬靡糯,沒有出現唐楓兒,沒有出現凜風嶠……你知道為什麽嗎?”
辛守沉默不語。
他繼續說道:“喬靡糯在乾安失蹤十年,唐楓兒遠在湘西,凜風嶠是在去年寒露後,才從帝都調任到的乾安。你故事裏的角色,都來自辛滿滿認識的人。”
辛守覺得身上一陣冷一陣熱,腦子亂得好像漿糊。
晏歸辭又繼續問道:“你的《不歸》總共有八卷,前麵幾卷的案件,你還記得哪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