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臥墨池前人來人往。

大部分的仆從,他們深知知道越多越危險的道理,低著頭,來去匆匆,不敢多看停在路邊的馬車,和車邊神情淡淡的少女。

而住在臥墨池旁邊的辯手們就不一樣了。

他們大多是懷才不遇的狂士,生性桀驁,遇到奇事不想著避讓,反而要湊上去看熱鬧。

門前擁堵的人越來越多,清熙不耐煩讓人看戲,手腕掙了掙,想要擺脫高絳的手。

高絳卻拽著她不撒手。

他低聲道:“清熙,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我可以一輩子都是女子。”

清熙被氣笑了,冷淡道:“我不與藏頭露尾之人交談。”

高絳鬆開了手,清熙鬆了口氣。

高絳不會走出馬車的。

這裏是月下坊,權貴雲集,眼線耳目眾多,即使高絳是月下坊的幕後主人,也不能完全封鎖消息。

正因為高絳是月下坊的主人,他才更不能大喇喇地走到眾人的眼光下,七公主和唐有容不應該扯上關係,讓有心人有不必要的聯想。

不出來才是正確的選擇。

清熙心中頗為欣慰,轉身便要離開,卻見周圍的辯手們都變了臉色,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呆若木雞。

清熙心生不妙之感,停住了腳步。

身後之人裙角帶風,幾步跨到了清熙的身後。

“清熙……”他低低的喚道,聲音婉轉,帶著微啞的喘息。

辯手們這才反應過來,紛紛跪下,高呼道:“皇太女殿下金安!”

高絳不應該走出來。

高絳和月下坊之間的聯係,正應該瞞地死死的,用作扳倒天成帝,而不是隨意暴露!

幼稚!

她惱火的轉身,高絳眼巴巴的看著她,往常盛氣淩人,寒氣森然的鳳眸中,乘著透亮的希冀。

沒什麽表情,卻無端透出一股可憐來。

清熙揚起笑臉,似怒似怪,嗔道:“姐姐來找我,可是有什麽要事?”

她意在給高絳一個合適的,踏足月下坊的理由。

高絳卻平靜道:“想來便來了。

清熙無言,餘光卻看見跪下地上的辯手偷偷抬起眼,仰望高絳,目光中滿是崇拜和向往。

而被向往的高絳垂眸,姿態極低地問清熙:“你可願賞光?”

清熙同意了。

早就候在一旁的月下坊管事見機上前,賠笑道:“皇太女殿下,崔姑娘,月下坊中適合清談的地方有許多,您看想去何處?”

管事的目光望向高絳,高絳低頭望著清熙。

清熙隨意選了一處。

三人漸行漸遠,身影消失在轉角,臥墨池前跪了一地的辯手們才敢戰戰兢兢的抬起頭,站起身。

這就是皇權。

清熙聽著身後遠遠的聲響,幾聲歎息。

高絳既然已經公開露麵,兩人便不能再到曾經碰頭的頂層,需要在光明正大的地方才行。

清熙選了湖心亭。

遠離人群,視野開闊,周遭的人都能看到她們在幹什麽,卻不能聽到兩人說話的內容。

惠風和暢,碧波**漾。

高絳認真道:“我知道蕭徽音她們在擔心什麽,我願意做一輩子女子。”

他剖析自己的內心,嘲諷道:“男子有什麽好?一身肮髒汙濁的欲望,令人作嘔。我願意做個女子,像你,舅母,我母親一般,做個能發光,可以照亮別人的女子。”

“我卻不願意一輩子都陪你做個騙子。”

清熙冷冷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