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貨後,背了竇海濤20多萬元的債務,承擔著25%的利息,公司一下陷入了困境,沒有啟動資金,產品走不到市場,就隻能等死。

一連幾天李想吃不下飯去,睡不著覺,人也憔悴了許多,頭上的紗布剛拆了,嘴上的水泡又起來了,陳東傑也惟悴了不少,張濤卻越發地成了悶葫蘆。董事會上大家麵麵相覷,誰也拿不出辦法來。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他們都是草根,沒有家庭背景,沒有富貴的親戚,該借的錢入股時就借過了,不該你借的錢即使你遇到再大的難處也借不來。李想深知低層人的艱難和卑微,越窮越自卑,越窮越借不到錢。

眼看離發工資的時期越來越近了,公司還沒有任何指望。

李想長歎一聲說:“現在能湊夠兩萬就好了,先把工人的工資發了,別的辦法我們再想。”

陳東傑說:“萬一不行,就把原材料再低價賣出去一些。”

林可欣說:“原材料要是從我們這裏賣就不值錢了,這樣算下來,太吃虧了。再說了,你就是賣,也未必能賣出去。”

李想說:“東傑,張濤,你們估計一下,我們要是開口向何少雄借一點兒,他能借給我們嗎?”

陳東傑苦笑了一下說:“我估計夠嗆。你想想看,我們背叛了他,他不恨死我們才怪,哪裏會借錢給我們?”

李想說:“媽的,過去還能賣血,現在就是想賣血都賣不出去。”

張濤說:“就是讓你賣血,又能賣幾個錢?”

李想一時被張濤說得無話。他知道張濤對他有怨言,想對他發火又不好發,說出的話就硬硬的能把人衝倒。

他決定再去求一次陳叔,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再借點兒錢,來解決他的燃眉之急。坐上去厚街的大巴,腦子裏一片空白,一個月前他還雄心勃勃地當一匹創業的狼,沒想到一個月後,他卻反而不如一隻打工的狗。什麽是老板?老板就是工人休息你加班,到了月底,你要東借西湊籌集資金來發工資。打工時碰到困難可以打退堂鼓,可以卷起行李走人或是逃避責任,創業碰到困難時你無法回避,你必須迎難而上,自己動手解決問題。

見了陳叔,他盡量裝出一幅精神抖擻的樣子,笑著打過招呼之後,陳叔關切地說:“阿想,你怎麽瘦多了,是不是生意不順?”他剛點了點頭,還沒來得及說話,陳叔又接著說,“你看你,當時聽我的話多好,放著總裁助理不當,非要去創業,創業可不是鬧著玩的,那是得用錢鋪路呀。”

他本來想讓陳叔再借他一點兒,一聽陳叔說話的口氣,哪裏能容他張得出口。他隻好勉強笑了笑說:“陳叔,沒關係的,一點小困難,是技術上的,馬上就克服了。”

他在陳叔家沒有待多久,就告辭而出,一個人遊**在大馬路上,心裏一片茫然。多少陌生的麵孔,在他麵前茫然錯過,他不知道風吹來的方向,也不知道哪兒是他的人生出口。

十一月的南方還很熱,沒走幾步就出了一身汗。厚街,一聽這名字,你一定會認為這是一條用厚厚的青石板鋪就的巷子,狹長又幽深。你錯了,在這裏,一點兒都找不到所謂厚街的影子,滿目隻是高樓大廈,是筆直寬敞的大道,是來來往往的車輛和滾滾不斷的人流,當他夾雜在人流中滾滾向前的時候,他仿佛覺得自己就像一粒飛塵,一隻螞蟻,是那般的渺小而卑微。坐上回樟木頭的巴士,他多麽希望能發生一次特大交通事故,最好是讓一輛大貨車把巴士撞翻,再翻上幾翻,這樣他就可以很體麵地離開這個世界,徹底解脫了與這個世界的幹係。然後,還可以用他的死亡費頂替一些公司的債務。然而,巴士很平穩地行駛著,並沒有因他的主觀意誌而發生什麽意外。

晚上回到家裏,林可欣關切地問:“陳叔給咱借了嗎?”

李想無奈地搖了搖頭。林可欣端過飯來,他說他吃過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吃什麽,隻是他吃不下去。

晚上睡下,夜不成寐,好幾次夢裏驚醒,一個人悄悄來到陽台上,仰望著夜空發呆,時間久了感到分外靜寂,人也就越發的脆弱。明天天一亮,又將如何麵對公司的人,如何麵對工人?眼看馬上就要發工資了,產品還在倉庫裏積壓著,出不去貨,工人們的工資用什麽來發?開業時,他早已向大家做了承諾,無論如何,他不會欠工人的一分錢,大話說下了,到時兌現不了,這讓他有何麵目見人?他曾對他們信誓旦旦地承諾,難道成了欺騙他們的謊言,自己也成了工人們心裏的黑老板?過去聽到一些擁有幾百萬上千萬資產的大老板自殺了,他感到不可思議,有那麽多的資產不好好活著為什麽要尋短見?現在他才明白,他身上的責任與壓力與他的資產是成正比的,當資金鏈斷裂,所涉及到的不僅僅是他一個人的問題,還要涉及到更多人的利益。有的人也正是無法擺脫這種壓力,一念之間便走上了另一條路。他突然理解了那些在職場中走上輕生的同胞們,生命無法承受其重的時候,也許眼睛一閉,縱身一躍,什麽都解脫了。那雖然是現實的逃避,卻不失為一種方式。他不由得微微閉上了眼睛,正想象著,怎麽才能在空中下落時不會碰到障礙,明天第一個發現他的人又會是什麽人?是上學的學生,還是馬路清潔工?

突然,他的腰被一雙溫暖的手臂緊緊地抱住了,他不由得一驚,輕輕地說了聲:“可欣?”

“你……怎麽不睡了?”身後傳來了林可欣細細的問詢。

“睡不著,來透透氣。”他不由得長透了一口氣,用手撫摸著她的手臂說,“你不好好睡,起來做什麽?”

“沒有你在身邊,我睡不著。”她緊緊地攬住了他,用頭頂在他的背上,過了半天才說,“李想,如果你真的想跳,不能扔下我,不能一個人跳,你就抱著我……抱著我一起跳,好嗎?”說完,他感到她的淚水一下湧了出來,他的後背熱乎乎的,被打濕了一片。她的身子一陣陣的顫栗,手臂更緊地攬住了他,他也仿佛跟了她顫栗起來。

他不由得閉上了眼睛,一股熱浪從心裏最柔軟的地方湧了來,淚水就不由得滾了下來。他用手罩在她的手上,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嘴裏卻喃喃地說:“傻可欣,有你這麽好的人在我身邊,我怎麽能舍下你去尋短見呢?你放心,我不會的。”

她哭著說:“李想,你可千萬要想得開,困難隻是眼前的,我們能克服它,我們能走出困境的。”

他轉過身,輕輕地吻了一下她的額頭說:“可欣,別為我擔心,這算個啥?在人生的漫漫長途中,這算個啥?”

林可欣說:“要不,我明天上塘廈去一趟,找找胡武得,看看能不能向他借一筆。”

李想吃驚地說:“去找他?”

林可欣說:“馬上就到給工人發工資的時候了,一旦失信了,我們以後的工作就難以開展了。”

李想一聽到胡武得這個名字,就想起了那個胖乎乎矮墩墩的中年男人,那個男人是塘廈一家公司的老板,開著一輛黑色的小轎車。他和林可欣認識之前,那個中年男人就認識林可欣。據林可欣說,他們是在一次公司聯歡晚會上認識的,胡武得約她吃過一次飯,又約她一起到珠海玩,她沒有答應。後來,她通過一個在胡武得公司裏上班的老鄉打聽,才知道胡武得已經是有家之人了,然後她就不再與他來往了。李想曾經見過胡武得一麵,當時他和林可欣一起去逛街,恰巧在街上碰到了胡武得,他與林可欣主動打招呼時,林可欣向胡武得介紹了李想,說這是她的男朋友。李想也就是那次才知道,這個有錢的中年男人曾經打過林可欣的主意。現在,當他聽到林可欣一說到胡武得的名字,就特別敏感。他非常清楚男人是一種怎樣的動物,有錢的男人不怕自己喜歡的女孩向他借錢,怕的是不來借錢,隻有她有求,他必然會應,這一求一應中,方顯出了男人的本色和成功,也在這一求一應中,有了進一步接觸的機會。金錢的力量,往往就是在最需要它的人麵前綻放出了無比璀璨的魅力,金錢的擁有者便也在使用它的過程中當成了交換的手段。

他絲毫不懷疑林可欣的人品,但他更相信金錢的力量。孫菲菲的背叛不僅讓他承蒙了奇恥大辱,更讓他對有錢的中年男人有了敵視的心理。前車可鑒,他不能讓林可欣重蹈覆轍。

他緊緊抱住林可欣說:“不!別去!他的錢不是那麽容易借給你的。”

林可欣說:“那怎麽辦呢?”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說:“我想辦法,我會有辦法的。”

她在他的懷裏點了點頭。就在這一刻,他覺得林可欣是世上最聽話的女人。

他擁著林可欣來到了臥室,等到林可欣再次進入夢鄉,他卻突然搖醒林可欣說:“可欣,我有辦法了?”

林可欣朦朧中揉著眼睛說:“什麽辦法呀?”

他說:“高利貸,我們可以借高利貸!”

林可欣一骨碌翻過身來說:“高利貸?”

他說:“是,高利貸,我聽人說有放高利貸的,借一筆高利貸,隻要度過這一關,公司肯定有希望。”

次日一上班,李想向陳東傑說了他的想法,陳東傑的眼睛裏一下閃出了賊亮的光,連連說:“好!好!這也不失為一個辦法。前天我去找過在信托公司上班的一個老鄉,想求他貸點兒款,他一聽我們的公司沒有工商許可證就大搖其頭,當時我怎麽就沒有想到高利貸的事?沒準兒他知道其中的行情。”

李想說:“那你趕快問問,隻要能貸上,利息有多重都不要在乎。”

陳東傑應了一聲走了。

下午,陳東傑打來了一個電話,說他在莞城,他老鄉說晚上帶他去找人。李想讓他小心一些。吩咐完了,才覺得這句話太他媽的多餘,不小心又能怎麽樣?難道還能被人打劫了不成?

剛打完電話,王西生進來了。王西生嗬嗬笑著說:“幾天沒見,氣消了沒有?順路來看看你。”

李想也笑著說:“不消怎麽辦?你又不是故意的。”自從與王西生發生了衝突後,李想也後悔自己當時太沉不住氣了,不論怎樣,王西生不是有意坑害他的。此刻看到王西生又來看他,心裏還是稍稍有點兒溫暖,說著就伸過手去,握了握。

王西生用另一隻手拍了拍他的手背說:“兄弟,我知道你不容易,我們都不容易。”

李想說:“老王,你不知道,損失太慘重了,他們退了貨,我還要給他們賠償損失費,要是不出這件事,我這個月就能獲得六七十萬的銷售收入。可現在我什麽都沒有了,連更換一個普通配件的資金都沒有了。我真擔心公司撐不住垮下去,我血本無歸不要緊,還要連累其他的人,這一次搞得我死的心都有了。你走後的那天,我又同經銷商打一架,差點兒把小命都送了。”

王西生說:“不會吧,你這麽斯文的人還打架?”

李想說:“也不是我想打,事情逼到了那一步,已經無法回避了。”

王西生說:“難怪你這麽憔悴,人也瘦多了,原來是這樣。不過,李想,你也不用著急,辦法總是人想的,再找個質量可靠的公司,先賒一些配件,緩解一下,等產品出手後資金不就回籠了?”

李想說:“話是這麽說,可是誰願意給你賒?”

王西生說:“我想想辦法,看能不能找上。走吧,快下班了,我做東,找個地方喝杯酒,咱們再好好商量一下,說不準還能商量出一個好辦法。”

李想說:“也好。”出了辦公室,又到財務辦公室給林可欣打了一聲招呼,就和王西生一起下了樓。

來到街上,找了一家西北人開的大排檔,落座後要了一瓶低劣的老白酒,點了兩盤下酒菜,便對飲了起來。

李想斟滿了兩杯酒,朝王西生麵前一放說:“來,老王,我正式給你賠個罪,那天是我的不對,希望你諒解!”

王西生碰了一下杯子說:“咱哥兒倆能坐到這裏,就已經不存在諒解不諒解的問題了。”

喝了杯中酒,王西生又說:“其實,不瞞你說,我們公司的日子也很艱難,銷售不好,生產難以維持,老板成天朝我發脾氣。說實話,我並不知道產品不合格,要是知道我早就退了股份不幹了。你們這一退貨,可能是一個先兆,估計會引起市場的連鎖反映,說不準再過些日子,別的公司都來退貨,如果真的那樣,公司就死定了。公司真的死了,那我的兩萬元入股款不就等於打了水漂了嗎?那可是我辛辛苦苦打拚了三年的全部積蓄呀。你說你苦,你還有一個公司在撐著,隻要過了這一關,肯定是一個陽光產業。可我呢?我他媽的全完了。來,喝!”

喝了酒,李想說:“我以為你那邊很好,結果也不理想。你的手機偏偏那個時候讓小偷偷走了,要是原來的號碼,我肯定會把你拉到我這裏來的,也不會造成今天的被動局麵。媽的,這是命,命中的劫難,想逃也逃不了。”

王西生說:“要是我真的血本無歸了來投奔你,你還要我嗎?”

李想說:“隻要你來,我能不要?”

王西生說:“不管你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聽了還是蠻舒服的,來,就為了這句話,為了我們友誼,幹杯!”

李想舉起杯碰了一下,一飲而盡說:“可是,眼下這難關還不知道能不能度過?一屁股的債務,又麵臨著給工人發工資,我拿什麽發呀?有時候真想一縱身從樓上跳下去算了,免得讓工人圍起來罵我是黑心老板。”

王西生說:“你看你?一點兒承受力都沒有。辦公司出現困難是正常的,那算個什麽?不能出現了困難就想輕生,你也太沒有骨氣了。”

李想就嗬嗬笑著說:“那是也偶爾想想,真的讓我去跳樓,我也不會的。”

王西生說:“偶爾也不能想,你以為那是想女人?那種消極的想法想得多了,最會消磨人的意誌。來,喝酒!”

他們倆就這樣你敬他一杯,他敬你一杯,不大會兒一瓶酒下了肚,兩人喝得正高興,又打開了另一瓶。

王西生說:“說到女人,我看林可欣真的是不錯,不像鄧雅娟,太物質化了,你要好好珍惜。”

李想說:“她真的不錯,要是沒有她的支撐,這個公司我恐怕都搞不起來。”

王西生說:“身邊有個好女人也是一生的福,累了也會有人問一聲,我他媽的現在……不說了,喝酒,喝酒!”

又喝了一陣兒,李想說:“前不久,公司剛出貨就收了50%的訂金,把我高興壞了,我拉了公司的四個董事到新都會大酒店美美吃了一頓飯,花了1200元。當時林可欣心疼壞了,說是我們一頓飯就花去了一個工人一月的工資,當時我還譏笑她小家子氣。可是,沒想到譏笑別人的人反而成了被生活譏笑的對象,奶奶的,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幾乎是一夜之間情況全變了,原來我還盛氣淩人,現在卻失魂落魄,成了一隻落湯雞。你說,老王,為什麽創業這麽難呀?”

王西生說:“不難能叫創業嗎?什麽叫創業,創業就是死一批活一批,死掉的是為活下來的殉葬,所以活下來的才精彩。”

李想狠狠地說:“我一定要讓別人給我殉葬,不,我誰也不用當殉葬品,奶奶的,我就是我,一定要走出困境,重整旗鼓。”

王西生說:“這還像個男人。”

喝完了兩瓶酒,走出小店的門,經風一吹,李想走起路來就高一腳低一腳地飄了起來。王西生還好些,隻是麵紅耳赤,腳下還沒亂,他就過去扶了李想一把。

李想說:“別扶我,我沒有醉。”

王西生說:“那你扶扶我,我醉了。”

李想傻嗬嗬地笑著說:“你比我酒量大,我都沒醉,你能醉?”

王西生說:“那好,我們誰也不扶誰了。”說著,就鬆了手,李想就有點兒像邁著太空步,卻也不至於摔倒。

路過一排商鋪,看到有一家T恤衫的門麵前掛著一個牌子,上寫著“每件10元,跳樓價,揮淚大甩賣!”李想就指點著那個牌子怪獸一樣笑著說:“騙人,什麽跳樓?他們掛了整整一個夏天了,我也沒有見過誰跳樓,誰揮過淚。要跳樓,早……早就跳了。”

商鋪裏一個靚女探了頭來看,王西生拉過了他說:“那不過是一個比喻嘛,你還當真以為誰要跳樓?”

李想說:“比喻也不行,沒有跳樓就沒有跳樓,為什麽說跳樓?”

王西生說:“也有真的跳樓的,塘廈就有一個老板,公司做垮了,欠了別人幾百萬,最後跳樓了。”

李想說:“我才不跳樓,跳樓是逃避,是懦夫,我才不跳。”

王西生說:“對,跳樓是懦夫!你當然不會跳。”

李想就嘿嘿笑了說:“誰他媽的想跳就跳去,我才不跳,不當懦夫。”

李想說著,突然看到店鋪裏有一個女人,穿著上衣光著下身和屁股,背朝馬路,黑發如瀑,那不是他的前女友孫菲菲嗎?她怎麽在這裏光著屁股試衣服?心裏一動,就要拉王西生進去。

王西生說:“別進了,他們在收拾下班哩。”

李想指著光屁股的女人說:“我……我……認識她……就是那個光屁股的。”

王西生哈哈大笑著說:“你認識個鬼,那是塑料模特兒。”

李想說:“不!是她,我認得她。”

王西生說:“她是誰?”

李想說:“孫菲菲,反正你不知道,說了你也不知道,她是我大學裏的女朋友,她就是光了屁股我也認得她。”說著,不聽王西生的勸阻,東倒西歪的進去後,兩眼直勾勾地盯了光屁股的靚女看。

王西生說:“這下你該相信了吧?走吧,她們要下班,別幹擾人家的工作了。”

李想就指著光屁股的靚女說:“你以為你光著屁股我就認不出來了?我照樣能認出你來。”

服裝店裏的女服務員一看是醉鬼,不敢搭理,就別過頭以手掩麵偷笑。

李想就走過去,細細端詳了一下,又在塑料模特兒身上摸了一把,才嘿嘿笑著:“真的是塑料人,咋那麽像她?”

王西生說:“我說是塑料模特兒,你還不信,走走走,別影響了他們的生意。”

李想剛被王西生拖了出來,身後傳來了服務員一陣哈哈的笑聲。

李想回了頭說:“你們笑……笑誰呀?”

服務員馬上不出聲了。王西生說:“別理她們。走我們的路。”

李想說:“好……走我們的路,讓他們打的去。”說著腳步一亂,差點兒摔倒,王西生上去攙扶著他。

過了馬路,從旁邊的廣場上傳來了一陣歌聲,是《流浪歌》,仿佛是陳星的原唱。一聽到這熟悉的略帶悲愴的旋律,李想的心仿佛被誰揪住了,他不由得想起了遠在大西北的媽媽,想起了那個飄著雪花的冬季裏,媽媽送他上學的情景。一曲終了,他的眼裏不覺含滿了淚水。漂泊的人兒,流浪的腳步,何時才能在這座城市裏有一個自己的家?他走過去,看到唱歌的是一個下肢癱瘓的中年男子,難怪他唱得如此動情,大概是他的人生遭際太悲苦了,才有了痛切心扉的感受,能用自己歌聲穿透人心。

他摸著口袋,在旁邊的王西生早已拿出一元錢說,我代表你了。說著放到了中年男人的麵前。中年男人雙手抱懷,連聲說著謝謝。李想還是掏出了口袋裏的錢,一共是十多塊,他一伸手就丟在了中年男人麵前的紙盒中。中年男人不停地做揖,不停地說謝謝。

李想還在摸口袋,王西生就拉過他說:“算了,別再摸了,幸虧你的兜裏隻有這十多塊,要是裝著一千塊我看你也敢舍得給他。”

李想嘿嘿笑著說:“錢是個……啥?不就是紙嗎?今天花完了,明……明天再掙,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生命不息,戰鬥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