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三娘話落,小九貓臉凝重,現在的發展方向連它也無法左右了,薑媯是它第一個宿主,他們都是新手上路,結果它還不中用。薑媯垂眸,好笑地看著腦海中小九背對她,渾身貓毛都透著無精打采的模樣,她倒是覺得未知才有更多可能性,也許這還是一件好事。

許東山沒有性命之憂,可還是昏睡了幾天,燕三娘放下所有事情,一直守在醫館,神情憔悴,整個人瘦了一圈。薑媯這時候知道說什麽勸解的話也沒用,甚至還可能讓她的決心更堅定,於是每日派俱樂部的人或是四味坊的人給她送一日三餐,其他事情就靜觀其變。

“東山,你終於醒來了,都是我的錯,不,都是那狐媚子的錯,要不是她引誘你,我們不會成了現在這樣……”

隨著許東山的蘇醒,燕三娘之前那些刻意壓製在心底的傷痛再一次席卷,許東山受傷縱然有她的錯,可歸根結底不還是墨娘在興風作浪,把她原本溫潤如玉的男人變成一個陌生的人。過往的種種她不想追究了,許東山把持不住,背叛她,還幫著墨娘想要哄騙她的事情都過去了,就算她有心結也隻能強迫自己埋在心底,往後他們好好過日子。

“你個毒婦,你算什麽玩意兒?敢侮辱墨娘,你把我害成現在這樣,我怎麽和墨娘在一起?你怎麽不去死呢?我要掐死你!”

許東山看到害了自己的人,居然還敢把過錯推在墨娘身上,簡直顧不得身上的隱痛,強撐起身子咬牙切齒地掐住燕三娘的脖子,用盡了全部力氣,以至於青筋暴起,臉上更是滿目猙獰。

燕三娘反抗不了也不想反抗,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憤怒的許東山,即便這憤怒更多的是因為她說墨娘是狐媚子引發的。許東山是真的想掐死這個令他惡心的女子,手上不斷用勁兒,眼見著燕三娘掙紮的力氣微弱了,一副靜待死亡來臨的絕望樣子。

“許東山,你還要不要臉?你變成這樣完全是自找的,你記性不好,我幫你回憶一下,那時候燕三娘已經冷靜下來了,是不是你自己想在那墨娘麵前挽回窩囊樣,結果英雄救美成狗熊了?”

三寶過來送飯,在門口聽到許東山尖厲陰柔的聲音,簡直惡心壞了,一開始還以為他無能叫囂,結果遲遲沒有聽到燕三娘的回話,他頓時感覺到了不對,三步兩步衝進來,大掌一伸,跟揪麻袋一樣輕鬆掀起許東山,見他怒瞪著眼還不服氣想要動手,拿出懷裏的繩子將他四肢綁了起來。

“燕三娘,好啊,什麽時候有這麽個相好的了?怪不得人家說寡婦就是心思多,就你這樣的,憑什麽說我?”

許東山展現出以往從來沒有過,或許是沒有遇到墨娘之前的尖酸刻薄,陰惻惻地瞧著燕三娘和三寶,嘴裏吐出不幹不淨的混賬話,三寶拳頭硬了,要不是許東山現在不堪一擊,可能會被他打死,他簡直想暴打他一頓。

燕三娘被心愛的男子侮辱了也一言不發,拿出三寶送來的菜,討好地笑著,問許東山喜歡吃什麽,見他嘴裏還不停歇地罵罵咧咧,於是自作主張夾起一塊炒雞蛋喂到他嘴裏,許東山怎麽可能領情?直接把雞蛋吐到了燕三娘的臉上,不解恨的還吐了一口唾沫,他看到燕三娘的狼狽和眼淚後,簡直是開心的不得了,咧著嘴大笑。

三寶看不得這賤人囂張的模樣,扯著燕三娘的衣袖把她扯到一旁,然後接過碗筷,夾起滿滿當當一大筷子,趁著許東山還在大笑,迅速塞到他嘴裏。果然被飯菜塞到的許東山笑不出來了,還有些嗆到了喉嚨和胸腔裏,接著就是一陣驚天動地的咳嗽,幸好三寶早有預料沒有讓波及到,許東山難受到臉漲紅,經過一係列的大動靜,身上的傷牽動,整個人痛到抽搐,然後暈了過去。

一切恢複了平靜,三寶心裏的火散了一些,燕三娘早就急忙去找詹大娘了。

“你相公遇到這種事情,初初醒來肯定無法接受,脾氣暴躁是正常的,這需要你們這些親人耐心照顧,不然這日子是好不了了。”

詹大娘一陣檢查,索性沒事,不過是氣急攻心加上飯菜嗆到暫時陷入昏睡,歎了一口氣,雖然時至今日也不知道燕三娘和她夫君發生了什麽,可這已經是無法改變了,詹大娘隻能進行勸慰還頗為不讚同地看著三寶,三寶一向招人喜歡,怎麽能受得了這委屈?幹脆把事情經過坦露得一清二楚,這下詹大娘也沉默了,撇著許東山,心裏暗暗心疼自己那些名貴的藥材,簡直是浪費給畜生了。

許東山醒來後幾天,青離和青煙從清郡回來了,他們這趟把許東山和墨娘的事情調查了個底朝天,薑媯先過目了一遍,然後派人看著暴躁易怒,把燕三娘特意叫到解憂俱樂部。

“三娘,事到如今你還是堅持守著許東山嗎?即便是他對你產生了實質性背叛,還想和墨娘聯合騙取你的錢財?”

燕三娘自認識薑媯,從來沒見過她這麽嚴肅過,她想堅定地回答,可看著薑媯清亮的目光,喉嚨間像是堵上了棉花,幾次欲開口卻什麽也說不出來。

“他受傷不是你的錯,完全是他自找,那日發生的事我不相信你會忘記。我既然和你簽訂了契約,要幫助你,可我一開始就覺得許東山非良人,我不能在沒有完全了解他之前撮合你們,這些是我派人去清郡調查來的,記錄得很詳細,包括他和墨娘到京城後所做的事情,你看完後別急著回答我,先回去仔細考慮幾天。”

燕三娘不想打開,對麵前厚厚地寫滿了字的一張張紙像是魔鬼,打開後這些東西會吞噬她,並輕鬆將她堅持了這麽多年的東西將變成笑話。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她顫抖著手還是打開了它。

原來許東山本名徐楫,和墨娘自小認識,許家在沒有敗落之前也是清郡的官宦人家,墨娘是許家收養的童養媳,身份不明,不知道為什麽,七年前許家突然因為貪墨問罪,隻有徐楫和墨娘在運作之下活了下來,身無分文的二人踏上京城,路上的盤纏是徐楫靠著那張清秀的麵皮誘騙女子得來的,到了京城後,二人為了生存,墨娘策劃徐楫和當時守寡兩年的燕三娘相知相遇,而她有朝一日去了春鳳樓,不擇手段成了花魁。

徐楫對墨娘的決定隻有心疼沒有責怪,往後這幾年更是對她死心塌地,任憑差遣,甚至於當初大齊才子容沉瀾被判定舞弊也是他汙蔑的,這件事的真相除了少數人根本無人知曉,實際上的許東山才華橫溢,根本不是燕三娘認知中的連秀才也沒考上,完全是他故意這麽說的。

許東山和容沉瀾那年一同參加了殿試,而且他是第四名,後來結果出來後,他暗中揭發容沉瀾和考官勾結把他們二人的試卷調包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算計,聖上隻需要證據,就算這證據他心知肚明是假的,最後容家和一眾為他說話奔走的官員獲罪,許東山本以為能順理成章成為狀元的人是他,誰能知道板上釘釘的事也能改變,那人成了嘉元帝親信的孫子,一個學識不如他的人。

燕三娘越看越迷惑,徐楫,也就是許東山有那等才能,連她也看得出當初的科考舞弊案背後勾結了很多勢力,既然許東山在其中扮演了這麽重要的角色,為什麽之後還要隱姓埋名接近自己?她一個靠賣豬肉為生的寡婦,有什麽值得他算計的?

“這兩人背後的事情不簡單,這也跟我們無關,既然他這麽做肯定有算計。三娘,他們和我們不是一路人,不管你再怎麽努力都不能把他拉到你的生命中。”

薑媯和容珩其實查到了一些別的東西,隻不過這些跟燕三娘無關,並且她要是牽扯進來會有危險。容沉瀾是容珩的表兄,容家是燕王妃的家人,所以縱然容沉瀾是什麽經世之才,嘉元帝也不敢啟用。容珩想知道當年完整的真相以及容家人的下落,所以特意讓親信查探,原來當年這事指使者是嘉元帝,實際運作的人是琳琅公主,這徐楫就是琳琅公主安排的棋子,而徐楫之所以替琳琅公主辦事,原因在於墨娘,至於琳琅公主和墨娘之間有什麽牽扯就不得而知了。

“薑姑娘,我知道我應該放棄,那天的事情像刺一樣紮在我的心裏,可是我放不下他。他現在成了這樣,過了這麽多天,那墨娘根本沒有來看過他一次,這麽冷情定是對他隻有算計,他現在成了這樣,要是我也不管他可怎麽辦?”

燕三娘隱忍這麽多天總算吐露了真心話。

“其實我知道東山不是尋常人,有時候他眉眼間的鋒芒和睿智根本逃不過我的眼,說到底我也是看人的,如果他真的一無是處,我怎麽會想著拉他一把,讓他振作起來?到現在我才知道他是甘願跌入泥潭的,隻不過他所為的都是墨娘。”

薑媯聽完這段話,難掩詫異,原來是她狹隘了,以為戀愛腦都是盲目,什麽都不管不顧的。許東山確實不是個好東西,但他在墨娘那裏確實愛到虔誠,聽之任之,什麽都願意做,對燕三娘算計,可是在哄騙當中也讓她愉悅了,所以一切斷在這裏,燕三娘不用經曆後麵那等卑劣的算計,對她來說反而是好事。

接下來,薑媯沒有再勸說燕三娘,隻不過讓她緊繃了這麽多天的情緒在多種解壓項目上慢慢釋放,以許東山那邊她找人看顧了,現在她出現對許東山傷勢恢複不利為由,她將燕三娘留在解憂俱樂部五天。這五天中,燕三娘體會到生活的另一麵,在平和寧靜的後山新建解憂山,摘果采花,或是冥想,她漸漸拋卻所有的雜念,隻專注於自己。

五天過後,燕三娘沒有說自己的抉擇,特意讓薑媯幫忙做了一塊芒果蛋糕,然後提著回到她和許東山住了七年的小家,這些天他傷勢好得差不多,三寶等人已經把他送回家了。

“你自己考慮清楚,是苟延殘喘還是殺出一條路,我不信你甘願受製於人,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燕三娘一臉平靜地走進屋,就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可說的話聽得並不真切,直到容珩從許東山的屋中出來,她才知道是當初莽撞激怒她的少年,隻是這時候的容珩看起來氣勢凜然,就連和她點頭打招呼都帶著讓她畏懼的氣息。燕三娘愣怔了片刻,甩掉心中的思緒,小心翼翼走到屋裏。

“你回來了?既然你知道我是一個什麽人,就離我遠些,不要對我心存期盼,我們和你不是一路人。”

幾天的時間,許東山情緒穩定得令人心驚,看到燕三娘沒有歇斯底裏,隻不過一字一句都在揭露這七年來的假象,事到如今他選擇做一個表裏如一的人。

“七年前,我需要一個庇身之所,看你好騙所以故意接近你,可我打心裏瞧不上你,不過是逢場作戲罷了,要是哪天你沒有撞見我和墨娘說事。你知道自己最後的結局是什麽嗎?被騙身騙財,一無所有,也許你最後還是會知道,會傷害墨娘,可我們作惡多端這麽多年,當然不會放過你,你會在暗無天日的大牢待著,絕望地咬舌自盡,而且你還不知道自己懷了身孕……”

“別說了,東山,你別說了,我求求你……”

“別叫我東山,這名字簡直和你一樣粗俗,我叫徐楫。”

徐楫此刻終於做回了自己,那個卑鄙無恥,不擇手段的徐楫,卻為了墨娘願意一次次上刀山下火海,更別說周旋在各種女子身邊毫無憐憫之心去欺騙他們了。

“好……徐楫,我帶了你最愛吃的芒果蛋糕,你嚐一嚐好不好?”

話音未落,遞到徐楫麵前的蛋糕被狠狠打翻。他以後再也不會吃這種甜食,全是欺騙人的東西!

“好了沒有?我還等著帶你回去和公主交差呢?”

“竹苓姑姑稍等,奴才馬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