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荔有些不確定地走過去,拍了拍那個人:“請問,你是……”

那人本來正低頭在喝湯——畢竟是冬天,又在室外拍戲,劇組還是熬了白菜熱湯。

被左荔拍了一下肩膀後,立刻抬頭看過來。

四目相對時,兩人都驚了。

“真的是你!葉大姐!”

左荔驚了,她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葉惠然。

在陽光市的時候,左荔因為牽扯進了顧飛沉他們的事情中,被人抓到了山村。

她當時被關在一戶人家。如果不出意外,她會被轉移賣到更偏僻的山村。

那種下場,光是想想就知道多可怕。

所以當時她想方設法想逃跑。

可那種情況下,希望是渺茫的。

好在當時她發現幫忙看管她的那戶人家的女主人,也曾是被拐賣到那裏的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葉惠然。

而葉惠然還有一個兒子,叫裴秉文。

他們三人最終成功在顧飛沉的救援下,逃離了那個罪惡的山村。

甚至在顧飛沉的幫助下,成功的讓那些人受到了懲罰。

而之後,左荔在元旦之前,將葉惠然母子送上了綠皮火車,讓他們回鄉去尋找親人。

在左荔離開陽光市去京城之前,她們之間其實通過幾次電話。

電話之中,葉惠然從沒訴苦,隻說自己和裴秉文在家鄉過得挺好的。

但如今看著葉惠然在這大冬天,穿著散發著異味的戲服,頭發亂糟糟的在這裏當群眾演員。

這怎麽也和她電話裏麵說的歲月靜好沾不上邊。

尤其是,左荔能看出來,葉惠然瘦了許多,精神氣也並沒有好起來。

以前在村子裏被磋磨,精神氣不好很正常。

可如今呢?

又發生了什麽事情,讓她看起來如此疲憊?

“你是……荔荔!”葉惠然怎麽也沒想到,在兩個月後,還能看到左荔。

隨即,她有些慌亂的想擦自己髒兮兮的臉,理順自己的頭發。

“你怎麽在這裏?是路過,還是來這裏有事?”葉惠然盡量露出笑容。

可這笑容在她瘦削的臉上,隻會讓人覺得心酸。

“葉大姐!”左荔拉住她的手,語氣有些哽咽,“你是不是過得不好?都到現在了,你還想要瞞著我嗎?”

未來娛樂行業發達,許多群眾演員可能是為了夢想。

但是如今這才八幾年,大家普遍認為國企才是最高大上的。

最好的證明就是,哪怕政策開放,個體戶也很少。

這些現狀,都得1985年之後才會改變。

所以,葉惠然來這裏工作,分明就是沒別的法子了。

葉惠然臉色僵住,和左荔四目相對了一會兒,最終眼眶泛紅站起身。

“我……正好我今天幹完了,我去結工錢後再來找你。什麽事兒,等會兒再說,好嗎荔荔?”

葉惠然的語氣近乎懇求。

而左荔也注意到周圍有不少人正對著她們這裏指指點點。

或許,他們認識葉惠然。

左荔嗯了一聲,鬆開了葉惠然。

她看著她小跑到一個正在摳腳的矮個子中年人那裏。

那個人身上穿著棉衣,可比群眾演員身上的要好得多。

不知道兩人說了什麽,那矮個子男人朝著左荔這邊看了一眼。

大概是隔得遠,他很快收回了目光。

但就在這時,左荔注意到那個男人拍了一下葉惠然的屁股!!!

最後,才從身上拿出幾張紙幣遞給了葉惠然。

左荔險些衝過去,給那個人一巴掌。

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也正好在這時候,顧飛沉走了過來:“怎麽了?”

左荔:“遇到了葉大姐,葉惠然大姐,你還記得嗎?”

顧飛沉擰眉,似乎一時之間沒想起來。

不過在看到葉惠然走過來的時候,他點頭:“想起來了,她怎麽在這裏?”

左荔沒法回答,因為她也不知道。

到現在,她都處於一種無所適從的狀態。

她感覺到了,剛才她的突然出現,對於葉惠然來說,並不是一件好事。

葉惠然此時已經走過來了,此時她的表情倒是平靜了許多,衝著顧飛沉點了頭。

“顧先生。”

“嗯。”

葉惠然:“兩位現在有時間去我住的地方嗎?還是明天……”

今天天色的確太晚了,天邊之前絢爛的晚霞,已經染上了墨色。

“好,很久沒見麵了。”左荔道,“就是不知道方不方便。”

“沒什麽不方便的,秉文也想見你們。”

葉惠然帶他們離開了西湖,七拐八拐間,走了大概二十分鍾,就到了一片十分落後的房區。

周圍都是筒子樓,街道是青磚鋪就的路,有些濕,牆角長滿了泛黑的青苔,以及散發著陣陣難聞的氣味。

似乎是下水道,又仿佛魚腥、什麽東西腐爛的味道。

這很正常,如今還沒有垃圾分類一說。居民生活垃圾,大多都是集中處理,但還是免不了難聞的味道。

就如同哪怕是在H市這樣的大城市,也會有這樣貧窮落後的地區。

而這裏,離西湖還是不遠的地方。

左荔並沒有嫌棄這裏味道不好聞——左家住的地方愛這裏還不如,她到現在還記得穿過來第一次回去看到的廁所。

看著前麵領路的葉惠然消瘦的身影,左荔抿了抿唇。

然後,她感覺到了顧飛沉緊了緊她的手。

仿佛在說,一切有他在。

“前麵快到了。”一路上葉惠然並沒有說什麽,也沒說最近經曆的事情。

左荔有心想要多問,卻都忍住了,

就在這時,快走到一條巷道盡頭的時候,前麵傳出了吵嚷聲。

“嗬嗬,你個瘸子還想貪圖我家的傳家寶嗎?”

“小野種沒點兒自知之明,和你那個不要臉的昌婦媽真是玷汙了我們這個葉姓。”

“沒錯,看著你這個小野種就煩!瞪我?瞪什麽瞪!我可是你表哥!”

吵嚷的,令人厭惡的聲音後,是一道隱忍的少年聲音:“那手鐲,是我外公外婆留給媽媽的!”

左荔一驚!

這聲音……是裴秉文的!

所以之前那些滿口髒話的人,就是來找茬的!

果不其然,葉惠然加快了腳步。

巷道盡頭,是類似於倉庫的矮屋前,裴秉文正倒在地上,而他麵前還站著兩個青年和一個婦人。

“秉文!”待看到裴秉文被打倒在地,她焦急地衝上前扶起他,隨即憤怒地盯著其餘三人。

“大表嫂,我都搬出了葉家,還搬來了這裏,為什麽你們還是不放過我和秉文!”

鄭小花眉毛又細又淡,眼睛很小,頭很小,但是身體比較圓潤,整個看起來又不協調又尖酸刻薄。

“我倒是也不想看到你們母子倆,可誰曾想,我今天才發現,家裏的傳家寶被人偷了。

想來想去,周圍有可能做出這種事的,就是你們母子倆了。

果不其然,帶著我家有福有祿來搜,就搜出這個鐲子了。”

她抬起左手,手腕戴了個通體翠綠的鐲子,在愈加昏暗的天色下,也顯得極其好看。

“你們母子倆真是不識好歹,原以為隻是身上流的血不幹不淨,卻沒想到還偷東西。

也不知道這件事傳出去,你們還租不租得到住的地方,怕是連這種小倉庫也沒有人願意租給你們了吧。”

葉惠然悲憤道:“你們還想怎麽樣?我爸媽的財產我什麽都沒要,這個鐲子也是他們留給我的!當初我帶走的時候,你們分明沒說什麽!

為什麽現在又來刁難我們!還有秉文,你們明明知道他的腿……為什麽還要這麽做?!”

鄭小花冷哼一聲,心想當初也不知道死老太婆留下來的這個鐲子那麽值錢呀!

還以為隻是便宜貨,比起那兩口子留下來的大宅子自然是不能比的。

“誰叫有貴人看中了這個鐲子呢,而且,誰說鐲子是你的!這上麵有你的名字嗎?

葉惠然,人可不能太貪心……”

“你說得對,人有時候不能太貪心。”左荔忍不可忍,打斷了鄭小花的話。

不過她的聲音很平靜,隻有雙眸中壓抑著憤怒。

很明顯,葉惠然母子在回來之後,遇到了很多事。

其中極品親戚定然是壓榨了他們。

端聽剛才這些人對葉惠然和裴秉文的稱呼就知道。

左荔心頭無比憤怒!

並非是她聖母,誰的事情都要管。

隻是她向來知道滴水之恩,湧泉相報。

就連隻是萍水相逢的林漱的事情,她都能夠辦到,何況是在她看來是她恩人的葉惠然母子!

天已經黑了下來,鄭小花一時之間沒有看清楚站出來的左荔和顧飛沉,昂著頭囂張道:

“你們誰呀?我們葉家的事情,輪得到你們管嗎?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否則,有福有祿!”

“在呢,媽。”

“對,別人家的事情少管,否則會挨揍!”

他揚起拳頭,武力威脅。

往前幾十年戰火紛飛,倒是不少人還有殘留在骨子裏的彪悍。

“哦?是嗎?想對我太太動手?”顧飛沉走過來,摟住了左荔。

一瞬間,身高一米九幾的他,瞬間將那葉家兩個隻有一米七左右的男人給嚇住了。

兩人上前,在不遠處微弱的路燈燈光下,幾人總算能看清楚對方的大致長相了。

鄭小花一看左荔和顧飛沉,心道不好。

這兩人光看外表,似乎就來曆不凡。

葉惠然怎麽認識這樣的人?

左荔看向不遠處,地上有一架翻了的輪椅,而輪椅旁邊裴秉文狼狽的坐在那裏,而葉惠然正扶著他。

裴秉文的腿……明明兩個月前還是好好的。

左荔心頭憤怒,扭頭看著鄭小花,那雙眼睛,清淩淩的,看人的時候總讓人覺得可怕:“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