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可能!我姐姐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林大牛扯掉口罩,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
這張臉猙獰,但是滿是痛苦。
他將孫老頭扯上來,與對方的臉幾乎麵對麵貼在一起。
“你說!你告訴我!是不是,我姐姐是不是還活著!她一定活著的,是不是?”
孫老頭被嚇了一跳!
同時心頭充滿了恐懼!
林大牛的真麵目被他看到了,是不是代表他已經不管不顧要殺人了。
他想說是他沒說謊。
可是,剛才顧元正說的那些話,令他害怕到暫時性失語。
而在林大牛眼中,他許久沒有開口,那就是在說謊。
被騙了!
他被騙了!
顧元正在這時候再次道:“他不是說記得你姐姐林妙妙嗎,那你讓他說說你姐姐被拐時的樣子。”
實際上顧元正並不知道孫老頭是否連這個都騙人了。
但他卻相信自己的判斷。
這個孫老頭作惡多端,又加上這件事已經過去十年了。
他百分之九十九是不記得了。
林大牛沒說話,隻是盯著孫老頭。
孫老頭臉越來越白,顫抖著聲音道:“長頭發,雙眼皮……”
林大牛眼睛瞪大,麵容愈發猙獰,眼眶紅了,眼裏也滿是血絲。
孫老頭說錯了。
他姐姐被拐的時候,是假小子一樣的短發。
因為長發剛賣掉沒多久,換回了一塊錢。
而且姐姐和他不同,是單眼皮。
林大牛隻覺得原本才重塑起來的世界,在這一刻徹底的崩塌。
他閉上眼睛,眼中全是記憶中姐姐對自己的關懷。
以及姐姐離去後,家庭的徹底破裂。
大雨模糊了他的臉,但當他睜開眼睛時。
這大雨卻根本沒辦法模糊他的視線。
他看了顧元正一眼,對他一笑。
那笑容居然看起來極其憨厚:“你們要小心,有很厲害的人要對付你們家。
無論你相不相信,我不準備聽那個人的,汙蔑你們。
原本準備殺了這個畜牲後就自殺的。
我永遠記得姐姐說的,牛牛要做一個善良的孩子……”
顧元正聽著,卻倏地麵色一變。
他不顧大雨,衝出遮蔽物。
瞬間,傾盆大雨將他淋濕。
但他依舊往林大牛的方向衝去。
但林大牛已經抱著孫老頭跳了下去。
嘭——
其實大雨雷鳴風聲。
剛顧元正聽不到他們墜地的聲音。
但在他的腦海中,卻仿佛聽到了一聲巨響。
他突然頓住腳步,不敢去看他們的情況。
下麵很喧鬧,但顧元正隻聽到耳鳴的聲音。
緊接著,仿佛就是安靜。
他嘴唇顫抖。
他沒想過讓林大牛死。
顧元正並非是沒有見過這種事的人。
他姓顧。
從小家族內,家族外。
很多想讓他死的人。
可,這一次麵對的死亡,令他無比的痛心。
他是不是不應該說那句“外麵全是警察”?
“大少爺……”
有保鏢勸他的話剛說出口,顧元正就對他搖了搖頭。
他邁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天台邊緣往下看。
最終,隻有兩具蓋著白布的屍體被抬走。
這裏是醫院,甚至都不用救護車。
顧元正感覺到了冷。
除了雨水打在身上的冰冷,還有從心裏散發出來的寒氣。
真冷呀。
顧元正抬頭,看到的是暈倒前看到的黑雲密布的天空。
*
西山礦場。
沉默在顧飛沉說出“所以,真的是你”這句話後,就在此處蔓延。
半晌。
饒清河笑了出來,似笑非笑的看著顧飛沉。
“顧先生,我可沒辦法回答這個問題。”
顧飛沉看著麵前表情含笑的饒清河,表情平靜,眉眼間卻帶著攻擊性十足的鋒銳。
“不管如何,饒先生都要好好藏好自己的尾巴,一旦被揪出來,那場麵就不好看了。”
對待饒清河,最開始顧飛沉雖然謹慎,但是實際上也沒有太多針對的意思。
直到對方和那位大人物一起來到軋鋼廠。
這足以說明,這位礦長本身就具有很廣的人脈。
就這一點來看,足以引起顧飛沉的重視。
“顧先生的家庭似乎很和諧。”
顧飛沉聞言,拎住了饒清河的衣領。
“你這是什麽意思?我希望饒先生最好知道,有些事說都不能說。”
“顧先生何必這麽著急,我可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怎麽可能做什麽違法的事情。”
饒清河被拎住,也並不吃驚。
他甚至直接將手中的傘扔到了一邊。
大雨瞬間落下,將饒清河整個人淋得十分狼狽。
在這樣的大雨之下,自然沒有什麽風度可言。
顧飛沉冷冷地盯了他一會兒,鬆開了他。
“甚至,我希望顧先生能夠和顧太太恩愛一點,關於這一點,我絕對是真誠的。”
顧飛沉並不想和這樣一個危險分子談論左荔。
他不配。
“醫院那邊,饒先生覺得你我誰會贏。”
饒清河表情沒有變化。
他拿下眼鏡,用手抹了一把臉。
“我當然希望自己贏。”
到了這一刻,他不再掩飾他的確做了點什麽。
“可當顧先生今天真的出現在西山的時候,我就知道自己輸了。”
饒清河說著,目光帶著讚賞般盯著顧飛沉。
這一次他和顧飛沉的交鋒,他想了許多種可能。
可是無論是哪一種猜測,他都沒想過顧飛沉那麽不懈一擊。
那一天,他去百貨商場自然不是意外。
隻是,他安排的好戲還沒有上演,孫老頭這個計劃之外的演員就突然登場了。
最後,他隻能夠根據這件事來重新布局。
在他的預想中,顧飛沉根本不可能讓那些謠言傳開。
可沒想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那樣。
饒清河並沒有因此就高興,反而充滿了疑慮。
他相信這世上一定是有蠢貨的。
可顧飛沉不會是蠢貨。
這是他後來會主動帶著那位大人物,去軋鋼廠,宣布讓顧飛沉停職一段時間的原因。
他想要當麵見一見顧飛沉。
哪怕是那個時候,饒清河也不覺得自己贏了。
直到對方真的來到了西山礦場。
他才大致明白。
對方很有可能是在釣魚。
想釣的魚自然不是別人,而是他。
可惜,他也並非那麽好上鉤。
顧飛沉卻突然笑了,語氣卻很冷:“今天饒先生可能達成了什麽目的,但饒先生覺得,我的目的就沒有達成嗎?”
顧飛沉當然也想一次性解決掉饒清河這樣一條毒蛇。
為此,他不惜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似乎如今一看,他虧了。
沒了名聲,也沒有徹底的解決掉饒清河。
可,那時最好的情況。
對於顧飛沉來說,這一次的目的。
——隻需要確定饒清河的危險性和他能為此做到什麽地步。
可如今一看,饒清河既然選擇了拐彎抹角的針對,那麽說明有所顧忌。
即使他的危險性,也很高。
可顧飛沉從來不怕有人對他有敵意。
有句話說得對,這世上不招人妒是庸才。
毒蛇還是隱藏在暗中,才是最有威脅的。
毒蛇既然站在了陽光下,那麽就不用多懼怕了。
饒清河麵上笑容消失:“沒想到顧先生骨子裏麵還是個賭徒。”
顧飛沉並沒回答,隻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轉身,沒有再在這裏停留。
轉過身,撐著黑傘漸漸遠離。
饒清河仰頭看了一下灰蒙蒙的,仿佛世界末日的天空。
隨即,麵上浮現出一個詭異的笑容。
“事情開始變得有趣起來了。”
顧飛沉引蛇出洞,聲東擊西。
他饒清河,未嚐沒有後計。
*
一剪春風。
左荔此時正在翻看一本相冊。
這個時代的還沒有彩色相片。
所以,這本相冊都是黑白照。
這些照片上麵的,都是各種國外暢銷的衣裝。
這當然是宣炎特意帶回來送給左荔的。
他沒有送什麽寶石鑽石給左荔,而是投其所好。
事實上,他猜得也沒錯。
左荔很喜歡這本相冊。
看完之後,她再次跟宣炎道謝。
原本以為這個時代的時尚,對她沒什麽。
甚至本質上,還有一些看不上。
但是如今一看,真的是她狹隘了。
再一想之前京城的時裝秀,恐怕也是因為彼時發生太多事,影響了她的心情,才會發生這樣的變化。
左荔在心中想著,以後有機會,一定要再去一次時裝秀。
而且,時裝秀也並非是隻看衣服,人脈的拓展反而是極其重要的。
“宣炎,謝謝你,這個禮物我很喜歡。”
“……”
沒有聽到回答,左荔朝著宣炎看過去。
就發現宣炎此時正側對著她站在窗邊,似乎是在想什麽問題。
左荔有些好奇他在想什麽,卻沒有貿然開口詢問。
她這時候又想起了顧飛沉。
也不知道顧飛沉會不會有危險。
不對。
左荔這時候突然想到昨天晚上顧飛沉跟她說過的話。
原本顧飛沉是讓她今天呆在家裏就行,哪裏也別去。
可後來似乎給誰打了一個電話後,就讓她可以正常去劉教授那裏學習。
——所以,左荔今天會去劉教授那裏,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宣炎。”
“怎麽了,喜歡這個禮物嗎?”
宣炎看過來,表情溫和。
他果然沒有聽到她之前說的話。
“宣炎,你在擔心什麽?”
宣炎麵露詫異,“我有什麽擔心的,我……”
“一定有什麽!”左荔分析道,“你昨天是不是接到了顧先生的電話?今天你會去劉教授那裏接我,應該不是一個巧合吧?”
兩人四目相對一會兒。
宣炎最終歎了一口氣。
“是的,我和顧先生有合作。”
“因為饒先生,你和他關係不好嗎?”
宣炎聽到左荔問這個問題的時候,雙目之中閃過了一絲殺意。
這殺意自然不是針對左荔的。
而是饒清河!
他多想隱藏自己的過去,
因為宣炎知道,一旦自己以前的事情被左荔知道,那麽他們之間將再也沒有可能。
這是宣炎決不允許的!
然而。
饒清河的出現,就令他的過去,隨時有可能被暴露出來。
這也是為什麽顧飛沉這一次找到他的時候,他選擇了合作。
“是的。”
宣炎終究沒有騙左荔。
“這一次顧先生懷疑那些事情和我表哥有關係。
他擔心會發生什麽意外,就讓我照顧一下你。”
左荔臉黑了。
她知道顧飛沉多看不慣宣炎。
但是這一次,卻將自己間接性送到宣炎這裏。
“事情很危險嗎?”
“顧先生沒有危險。”事到如今,宣炎沒有隱瞞。
“隻是顧先生擔心你去醫院,那肯定會有變故。”
左荔麵色一白。
她還真有可能跑去醫院。
但,顧飛沉可以跟她明說呀。
她又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女人。
為什麽?
左荔很快想到了一個可能。
除非,顧飛沉知道自己不會答應!
為什麽他篤定自己不會答應呢?
顧家的孩子,有誰會去醫院!!!
左荔站起身,表情難看:“宣炎,送我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