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耳根
一大早,老太太的榮和堂就熱鬧得不行。
小寡婦呂琴琴帶著董芙過來哭她們沒了繡樓。
二叔母在一旁也哭褚煦君那小丫頭反了天了,父母沒照顧明白就要跟她學管家。
昨夜,她找到機會,問了自己的次子褚節。
褚節一口咬定自己在山月學院,大門不出後門不邁,壓根就沒出去過,不可能被什麽人看過。
那一定是看錯了,不知道是什麽勞什子玩意兒盡往他頭上扣屎盆子,讓阿母說出是誰在冤枉他,他一定去打得對方掉牙齒。
二叔母說是褚煦君那丫頭。
褚節就更是理直氣壯:“氳氳那小女娘天天都在家裏呆著,哪裏知道我在外頭的行蹤。”
“那指不定是褚溫那兄弟倆跟死丫頭說的,你是不是得罪他們兄弟了,他們才回來胡說八道?”
“肯定是,可阿母,我啥也沒做,壓根不知道他們嫉恨我什麽。”
“褚溫讀書向來不如你,隻會舞槍弄棒,褚良讀書還成,但作詩也不如你,是不是想著潑你髒水,來給我們二房抹黑?一定是這樣的,這小兔崽子,反了他們!阿母這就去找你阿父,給你做主。”
二叔母程蓉氣衝衝地就去找自己的丈夫,留下褚節若有所思的模樣,大房嗎?
二叔父褚秋還捧著大兄的書信,哭鼻子,連書房的門都沒有打開,當即把自己的蠢貨妻子趕走。
聽到二叔母提及褚煦君“挑唆”的內容,因此覺得,次子褚節很可能在山月書院壓根沒學好,立刻派人偷偷去查。
二叔母程蓉見丈夫壓根不信,轉身來到了榮和堂,剛要哭大房給自己的次子抹黑。
在老太太一屋子的孫子中,大母褚董氏最疼愛的便是這個長得跟她的救命恩人二舅父很像的褚節,加上褚節嘴甜,每次回來都圍在老太太身邊,更是哄得老太太對他上心得很。
二叔母認為自己一開腔,很快可以拿捏大房的嫡長女,要學什麽管家,她想得美。
二叔母熟練的要開腔,那邊的小寡婦董呂氏過來,哭得比她還慘還大聲:“長姐,這褚家我們娘倆是待不下去了。芙兒昨夜哭了一晚上,眼睛紅得跟桃子似的,都沒臉過來見您老人家了。長姐,你是知道的,這芙兒住進繡樓可是黃大師的主意,之前她住進去之後,您的頭疾不是立刻就好了嗎?
現在,芙兒被花連城那妖婦趕出繡樓,這褚家的風水一轉,那可不是在害您嗎?”
“二舅姑這話,可是在咒大母的身子?”門外傳來褚煦君輕飄飄的一句,她慢慢扶著花連城,除下鞋履,踏上木階。
花連城慢慢坐下才道:“君姑,這二舅母和姒娣也真是的,也不等您一頓早膳用下,一大早就哭哭啼啼,是沒想讓您吃好飯吧?還有二舅母,張口閉口就是您的身子要不好,合著她才是這家裏的黃大師,要真是這樣,君姑可真就是要小心了,免得這頓飯還沒吃完,就要躺下了。”
老太太聞言,沒再搭理滿臉哭腔的兩位,愣是自己慢悠悠用完了早膳。
褚煦君還在一旁遞上了她剛做好的糯米糕,這玩意兒好吃,但費點勁頭。
一小顆入口,口齒生香,老太太沒舍得,愣是細嚼慢咽,才把白花花的糯米糕吃完。
這一鼓作氣,再而衰,兩個婦人原想鬧,被這麽一攪和頓時隻能停下。
她們一口熱水沒喝,就趕來給老太太告狀。
花連城母女卻是不急不慢過來的,她們饑腸轆轆等著,母女倆卻是微笑著,老神在在。
褚煦君還有空觀賞著老太太屋中的打扮。
要說老太太,有錢有地位,但這屋子還不及朝暉堂那般死氣沉沉的好。
一屋子,滿眼的金色,怎麽貴重怎麽打扮,眼花繚亂看不過來,半點品味不見。
褚煦君便知,老太太的出身不像褚家掩飾的那般氣派。
老太太好不容易停下用早膳的手,第一次誇了誇嫡長女:“氳氳近來懂事,知道孝順老身了。”
這話說著,從前原身可是上趕著要來孝順老太太,是她從來不肯見原身。
如今自己不過一頓豆腐,一頓糯米糕,老太太倒先誇上她了。
所以說,這人呐,本質還是犯賤得很。
“大母喜歡的話,氳氳每日都給您送來。隻是這糯米不消化,還得讓白老先生時常看看,不然便是氳氳的罪過了。”
“是了,先前老身的頭疾是白老先生回來看好的,跟芙兒那丫頭住不住繡樓有什麽關係?再說,若跟風水真的有關,芙兒住進去後這褚家不也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嗎?
氳氳既然要理家,住回繡樓也近些,方便給老身送點心。我說琴琴,這住在晴乙舍也沒虧待你們吧?那裏我年少時也住過,怎麽是嫌棄老身之前的位置不好嗎?”
老太太這一番話,直接把二舅母和二叔母說懵了。
不對啊,老太太從前從來不待見長房,任是褚夏、花連城、褚煦君,她什麽時候給過好臉,怎麽今日就完全不一樣了呢?
“我說老二家的,你今日不忙著帶氳氳看賬本,過來我這鬼哭狼嚎個什麽勁?要我說,自你掌家之後,到了我這,就沒給過好臉。也不知道我們褚家是什麽地方對不起你了,這麽不招你待見。不然你要覺得掌家實在是辛苦,等教會了氳氳,你可以撒手。實在不行,我看老大家的管得也沒有不好的地方。”
“君姑,這說的哪裏話,什麽時候的事?我可沒有說過辛苦,隻是管家確實偶有難處……”二叔母見老太太的臉色不好,忙話鋒一轉,“這,我馬上,馬上教氳氳看賬。”
“謝二叔母指點。”
一旁的小寡婦見了,很快明白定是花連城私底下用了什麽功夫,十幾年都沒把老太太收服明白,怎麽就她不在褚家的這幾日功夫,老太太竟然完全倒戈。
見老太太吃完就往屋裏走,不想搭理她們。
一行人慢慢離開了老太太的屋。
這時小寡婦才開口:“花連城,我看長姐身邊的老仆,麵生得很,想來是你動的手腳吧?”
“二舅母這話,倒是提醒了。原來二舅母這些年,竟然對君姑身邊伺候的人了如指掌,一個照麵的功夫就能識得,就是不知道君姑若是明白此事,會作何感想?”花連城一個轉身,笑吟吟道。
小寡婦呂琴琴伸著手指頭,氣得瘦弱的身子一哆嗦,轉身離去。
剩下二叔母行了個禮,帶著褚煦君往前院的賬房走去。
母女倆對視了一眼,相似一笑。
不枉她們費勁功夫找到了老太太小時候的閨蜜,成功拿下了這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