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森一路上遮遮掩掩,自後門鑽進漕幫辦公署內。

“宋先生,那個戴光域他咬死我不放,那事兒隻怕要瞞不住了!”

元森半點都不願蹚這趟渾水,他都不知到底是哪出了問題,灤城的格局怎麽說變就變了呢?

以前的灤城沒有商會,曾經的漕幫也未被宋嶽霆掌權。

他和灤城各方各派,均可遊刃有餘地共處下去。

上一次碼頭出事,他就摸清戴光域和連北川的關係很不一般。

這一回到底又栽到他手上,宋嶽霆和連北川之間的恩怨,偏拉他們治安隊下水!

“你怕什麽?堂堂治安隊隊長竟這麽忌憚警察署署長?”

宋嶽霆懶散地坐在那把寬大的虎皮交椅上,麵對如此畏畏縮縮的元森,心下十分鄙夷。

元森撫著自己光溜溜的頭,“我們治安隊和警察署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呀。”

“你們治安隊收兵,合格便留,不合格便走。走了的人想幹什麽做什麽,你管得著嗎?”

“話雖如此,但終歸是從治安隊放出去的。”

“那十多人的檔案你還留著呢?等著讓戴光域要去?”

“毀了,讓我一把火燒得幹幹淨淨!”

元森很清楚這麽做是欲蓋彌彰,相當於直接告訴戴光域那十多人就是和治安隊有關。

然而不這麽做的話,接下來要麽他為宋嶽霆頂包,要麽他把宋嶽霆給供出來。

元森和連北川、顧青黛無冤無仇,他憑什麽替宋嶽霆這樣賣命,宋嶽霆才給他幾個錢?

可供出宋嶽霆又是他萬萬不敢的,宋嶽霆的陰暗手段他太了解了。

“既然已毀,線索就徹底中斷,那十多人是坐著樊家的船離開灤城,同你元森有什麽關係?”

元森擦了擦腦袋上滲出的冷汗,宋嶽霆這是讓他死豬不怕開水燙啊。

宋嶽霆慢悠悠地從虎皮交椅上站起來,一雙深窩眼盯向元森,令他渾身倏地一冷,煞氣太濃了!

“宋,宋先生,我保證,任何時候都不會出賣你!”

宋嶽霆陰惻惻地訾笑,隨手掏出一張欠條,是元森前不久在他賭坊裏欠下的賭債。

他當著元森的麵,擦燃一根火柴,將這張欠條燒掉。

像這樣的欠條,宋嶽霆還有好幾張,都是元森在這一年間欠下的。

這就是宋嶽霆能操控元森的原因。

隻是元森到現在都不知曉,這皆是宋嶽霆設的局,牽引他一步步就範,直到陷入其中無法上岸。

“用不著這樣小題大做,你回去吧。”宋嶽霆一手拍拍他的臉皮兒,這個動作多少帶點侮辱的意味。

但元森不敢有任何反抗,他垂著頭卑微稱是,又灰溜溜地離開漕幫辦公署。

宋嶽霆睨著辦公屋的那道暗門,“出來吧。”

聞聲,自門內慢慢走出來一個男子。

那男子小心翼翼走近宋嶽霆,“宋先生……”

宋嶽霆回手就給他一巴掌,接著便是一頓拳打腳踢。

男子全程不敢還一下手,宋嶽霆今天沒對他動刀動棒已算仁慈。

“連老太太生辰,我想法子讓你混進醒獅茶樓,你回來是怎麽跟我說的?”

“顧青黛那間屋子肯定有問題,我保證,宋先生,你得相信我!是派去的那些人太蠢,打砸找不對地方!”男子噴出大口血水,跪在宋嶽霆腳下為自己辯白。

宋嶽霆撈住他的衣襟猛地拽起,“混進去的工匠把她那間屋子翻個底朝天,跟當初一樣什麽都沒有發現。”

“這怎麽可能,前幾天不是還傳出她那間屋子失竊,被盜走好幾張名畫?是不是因此改了藏匿的地方?”

宋嶽霆快速轉動腦子,難道說除了他,還有別的勢力在惦記那樣東西?

他將男子狠狠甩到地上,“越來越後悔救下你,你是一點用也沒有,這條命還給我吧。”

“宋先生,求你了,再給我些時間……”男子跪地求饒,他真的不想死,他實在太畏懼死亡!

霍桀來茶樓請顧青黛出去一趟,她就料到定是連北川那頭有了進展。

本以為霍桀會帶她去往警察署,霍桀卻將她帶回連家新宅。

原來戴光域今日輪休,連北川便順勢將他請到家中。

未穿正裝的戴光域看起來年輕許多,顧青黛一度以為他得三十多歲了。

他們都算老熟人,連客套話都免去,徑直進入主題。

聽戴光域娓娓道來,顧青黛意味深長地望了連北川一眼。

“商船是樊家所持,人員出自治安隊,這怎麽解釋,我和他們無冤無仇。”

戴光域嚴謹猜測:“或許是宋嶽霆指使,隻是我們拿不出證據,元森和樊家都不會供出他的。”

“自上回碼頭腳行苦力鬧罷工,事後那幾個帶頭的漢子,不是被無端解雇就是挨了頓毒打。宋嶽霆明知是我在背後操控,你覺得他想不想報複我?”連北川說出自己的判斷。

顧青黛消化半日這些消息,也就是說她去宋嶽霆家中被欺負,連北川幫她出氣,對漕幫進行一係列膺懲。

宋嶽霆咽不下這口惡氣,動用樊家和元森的關係,來醒獅茶樓上演這一出打砸的戲碼。

這一切串聯起來很說得通,可顧青黛就感覺哪裏不對勁兒。

“顧掌櫃,事情也就能查到這個地步,說白了仍是件破不了的案子。”

“戴署長快別這麽說,隻怪惡人太狡猾。”

“從此以後你得多提防些宋嶽霆。”戴光域提出誠懇建議。

連北川在旁咳嗦兩聲,戴光域瞥他一眼忍笑,“凡事還是得多跟二爺溝通商量,畢竟是你們二人共與宋嶽霆結下的梁子。”

顧青黛冷笑一聲,連北川到底收買了多少人?

“當然遇事第一時間仍需報警,警察署會竭盡所能保護灤城百姓的安危。”戴光域又往回找補一句。

他的任務已完成,連北川將人送出連氏公館,倆人在大門口又嘀嘀咕咕好半天。

顧青黛抱臂站在客室的落地窗前,透過玻璃看到連北川走進來的身影,“宋嶽霆想要報複我,不至於費那麽大周章。”

“剛才那些說辭不過是騙騙外人。”連北川走到她身後,望向玻璃中的那個美人。

“茶樓隻損失點皮毛,修繕也花不了多少錢,宋嶽霆出手會這麽輕?他應該一把火將我的茶樓給點了才對。”

“又是治安隊又是樊家,隻能證明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是他!”顧青黛回首,對上連北川確認地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