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染環視一圈,最後朝著不遠處看熱鬧的男人走了過去。

那人著了一身玄色古裝,頭戴玉冠,模樣生的俊俏,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有太陽傘遮,有小風扇吹,桌上擺著水杯和劇本,正一臉玩味的看著場麵上的熱鬧。

鍾染忍著膝蓋上的疼痛,大步走過去,直奔桌上的劇本,纖細的手指捏起本子,說了句“借用”後,竟直接翻看了起來。

小說裏曾經簡單的描寫過這場戲,鍾染沒費什麽功夫就找到了這場,上下大致的掃了兩眼,神態,台詞就已經熟記於心。

這是鍾染的厲害,記台詞很快。當然,快的原因也是因為她在這上麵廢了很大的功夫。從入行到今天,背過的台詞數都數不過來,早已經練就了一身技能。

當然鍾然無論是演技還是台詞功底都無可挑剔。

除了感情戲——

要不是這個,她還真不至於看個破小說看到穿書。

垃圾。

鍾染合上劇本,放回原處。

俯身從裙角處狠狠的扯下兩道薄紗,自顧自的纏在手上,止住了血跡。白小蓮剛才那一按真是按得巧妙,正正好好的把她手上的傷口按在了地上,這會手心一片瀲灩。

鍾染利落的纏好,就別開了眼。她一會兒手裏要拿著道具的,不包上點,她過不去自己心裏那關。

“最後一遍,我一次過。”鍾染站到導演麵前,徑自開口,然後不等導演說話,又自顧自的放了狠話,“一次不過,不用你攆我,我自己滾蛋。”

話已經說成這樣,導演也不再說什麽,隻是上下瞥了鍾染兩眼,頗為嫌棄的回了顯示器前。

鍾染先是檢查了身上的威亞,確認沒有問題後抬手示意。

然後身體逐漸升空,最後落於鏡頭開始處的房簷上。

“action。”

開始之後,鏡頭推進,原本漫不經心的鍾染整個神情都有了微妙的變化。

眸光清冷,神色凜冽。

持劍的手背於身後,腳尖輕點,身姿飄然而下。

一席青色束袖古裝,衣袂隨著下落的動作而隨風擺動,像從天而降的謫仙,清冷絕塵。

臨到地麵,鍾染快走了兩步轉身立住。

劍尖直指,而後蓄力驟然出擊。

白小蓮還遊走於狀況外,驚訝著鍾染驚豔的表現,忘了對戲。

鍾染的劍已經按照武術指導事先教的刺了過來,白小蓮反應不及,正暗自著急不知如何麵對。

慌得不止她一個,顯示器後的導演也揪著心,難得鍾染狀態這麽好,若是再重來,這就是遺憾了。

可是出人意料的,不想重來第二次的鍾染突然持劍借著威亞的力在半空中做了個招式,給白小蓮留出了反應的時間。

兩人的劍終於對在一起。

“青衫,你,還可以執迷不悟?”白小蓮躲著鍾染淩厲的招式,艱難開口。

“是我執迷不悟?還是爾等欺人太甚。我趙家上下三百餘口一夜之間盡數被殺,我兄長還奮戰前線,爾等何敢?”

鍾染不威自怒,眉眼間一片冰涼。她手上招式不減,將仇恨的怨氣在劍上表現的淋漓盡致。

滿門被屠,將門死在朝野,至親蒙在鼓裏仍在忠心耿耿的浴血奮戰。

少女又恨又悲,一腔悲憤化作力量,勢必想為家族報仇雪恨。

奈何自己武義平平,幾招下來,淩厲之勢漸減。

鍾染收了淩厲的花招,把握著節奏在合適的機會“碰瓷”的扔了手中的劍。

鏡頭最後拉近,留下了一道少女身姿挺拔,傲骨不屈的脊梁。

“好,卡。”

導演激動的大喊。

“不錯,這次相當不錯,鍾然表現的很好。”

鍾染沒有理會,在“卡”之後她就自顧自的脫離了劇情,神色懨懨的解開了手上纏著的薄紗。

身後導演的聲音仍然繼續,“鍾然你說你早像現在這樣,是不是早就過了,也不至於浪費那麽多的時間。但是我跟你說,你這次表現的簡直超出我的預料,特別好。”

“稍微有點不足的是你和小蓮對戲那塊,小蓮——”導演大嗓門子的喊了一句。

白小蓮等了半天才等到導演找她說話,立馬換上得體的笑上前,“導演,辛苦了,您看我有什麽問題需要下次改正的麽?”

“有,剛才對戲的時候怎麽回事,鍾然劍已經刺過來了,你怎麽走神了。還有那句台詞,接的也不好。要不是鍾然臨場發揮,這場戲怕是因為你耽誤了。”

導演一連指出了幾處不足,白小蓮臉上掛著的笑僵硬起來。她不過是客氣一句,好表現自己的謙虛,但是沒想到導演竟然真的開口,還是當著鍾染的麵。

白小蓮強顏歡笑,打碎了牙齒往肚子裏咽。

鍾染本來還意興闌珊,懶得搭理導演的屁話,但是看了白小蓮的表情,鍾染突然扯了嘴角。

“導演,抱歉,今天是我給大家添麻煩了,因為一些私事難過萬分,耽誤了大家,下次絕不會了。”鍾染盈盈一笑,態度謙恭。

白小蓮更加驚訝,以往的鍾然是絕對說不來這些話的。她就是個軟弱自卑的,一句話能說的清楚就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

白小蓮重新換上了微笑,上前一步,“導演,然然的演技其實還是有進步的,我們總要給她機會,我相信今天這樣的超常發揮不是曇花一現。”

“對,你說的對,機會還是要給的。”導演點頭附和道。

鍾染心中冷笑,轉頭看向白小蓮,無辜道:“這樣就是進步了麽?小蓮你的期待值還真是太低了。”

“不過導演,機會這件事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今天我的戲結束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見。”鍾染展顏,不等白小蓮什麽反應,看都懶得看的揮手離開。

直到走出片場,鍾染故作冷硬的表情才鬆懈下來。

俯身輕輕揉著膝蓋處,一臉欲哭無淚。

從威亞上摔下來的時候真的是不輕,剛才還故作無事的撐了個場麵,又走了那麽多路,這會兒鬆懈下來就像是骨頭碎裂一般,又疼又木。

最悲催的,穿書過來的鍾染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是那個悲慘女配。不是影後頂流也就罷了,竟然還是個名不見經傳誰見誰煩的小透明,連個保姆車都沒有。

鍾染默默歎了口氣,一瘸一拐的走下台階,伸手到路邊攔了個出租車。

如果說,還有什麽讓這會兒欲哭無淚的鍾染值得期待的,就是一會兒,馬上,回到那個“家”見到的人。

兩千字都用來描寫長相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