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出聲,我是來救你的。”將鳳染拖拽到花草叢中的男人低聲製止道。
鳳染哪裏肯相信,她一麵捯蹬著雙腿,一麵回憶寧梧以前所教給她的那些打鬥要領。
可惜寧梧沒資格進宮,要是她現在在自己身邊就好了。不過凡事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今夜這個劫難得靠她自己往前闖,若是敗了,大不了一死唄。
身後這歹人明顯是個男人,那麽襲擊他的下三路,鳳染或許還有掙脫綁縛的可能。
鳳染假意點首,企圖讓男人放鬆警惕。男人見她願意配合,便將手掌從她的嘴巴上稍稍移開。鳳染瞅準時機,遽然反身,衝著他的下盤便是一套拳打腳踢。
咦……怎麽跟想象中的手感不太一樣呢?不過她沒時間多慮,趁男人痛的縮成一團之際,趕緊連滾帶爬地往花草叢外逃去。
男人沒料到鳳染有些還手之力,出手這幾下用勁兒是真他娘的猛!他痛得睜大雙眼,差一點就要失聲喊叫出來。
“救,救——”男人還沒等喊叫,鳳染已扯著脖頸嘶聲力竭地喊起來。
然而她隻喊出一個“救”字,便被男人從身後重新捂住嘴巴。這一次他出手極重,基本就是把鳳染的臉朝地下使勁按壓,嚴重警告道:“閉嘴!”
經過這樣一番打鬥,鳳染徹底沒了力氣。男人抬指指向花草叢外的石板路上,近似唇語道:“你看。”
鳳染順著男人手指方向望去,須臾,隻見剛剛為他引路的那個小太監並著幾個宮衛重新回到這一方區域裏來。
“人呢?人在哪呢?”其中一個宮衛埋怨道,“都在這繞了多久了?你到底是怎麽辦事的?”
“明明就是在這裏啊。”小太監委屈巴巴地說。
幾個宮衛又提著燈籠在周圍尋找一圈,另一個宮衛不耐煩地道:“我看那人準是跑了。”
“哎呦,這回去該如何交差啊?”小太監帶著哭腔,“我這是活不成嘍!”
“少他娘哭哭唧唧的,給老子閉嘴!”幾個宮衛架起小太監一並走遠了。
男人終於將鳳染徹底鬆開,鳳染這時候也不再掙紮,她知道身後這人的的確確是來救自己的。
“謝謝梅公公。”鳳染用長袖蹭掉臉頰上的泥土,低聲道。
梅若風又是一陣訝然,他扯掉麵巾,含蓄笑道:“被夫人猜出來了。”
“對,對不住,剛才我出手太……”
鳳染真想一頭紮進花草叢裏,她剛才對梅若風都做了些什麽呀?可也正是因為發現他少了那二兩肉,才快速猜測出來他的真實身份。
能救鳳染的太監,非許有德莫屬。梅若風是他的徒弟,他們之前還打過交道,派梅若風出手再合適不過。
“夫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快快與我出宮。”
言罷,梅若風帶領鳳染穿小路走暗道,期間又要防著不斷巡邏的宮衛,又得躲避曹太後安插在各處的眼線。
梅若風開始還比較擔憂,但見鳳染跟著他鑽狗洞、跳屋脊都沒掉隊,心說,不愧是武將之妻,這身體素質非常可以啊。
梅若風終於將鳳染安全帶出宮外,但他沒急著放她離開,而是讓她跟自己躲到一處僻靜的宅院裏。
“夫人在這裏靜候過來便是,我已派人通知侯爺過來。”
“城門口還有我府上的馬車在候著,我沒有出宮,我的侍女不會離開。”
梅若風倚在門框上,垂眸笑了笑,“我已差人過去給他們報信兒,他們必須離開,夫人才算徹底脫險。”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鳳染心有餘悸,追問道。
梅若風那廂還沒等回答,隻聽木門“咚”的一腳被踹開,隋禦赤紅著雙眸大步進來。
梅若風差點被隋禦踹開的木門頂個趔趄,心裏直罵娘,建晟侯夫妻倆這是要他的命呀!
“我沒事,梅公公救了我,你別急,別急啊!”鳳染了解隋禦的脾氣,遂先一步安撫起隋禦。
隋禦一手攥緊長劍,一手將鳳染擁在懷裏,顫聲道:“是誰?我殺了她!”
“曹太後故意留夫人在快關宮門前才放行,為的就是想把夫人困在宮中。小太監領夫人走了一條僻靜小路,那附近都是冷宮,裏麵住著自合隆年間以來的眾多廢妃。她們大多精神不好,瘋瘋癲癲的。”
鳳染還是摸不到頭緒,她狐疑地望向梅若風,等待他繼續解析清楚。
“曹太後是想放出幾個瘋子嚇唬嚇唬夫人。”
“嚇唬?”隋禦冷哼一聲,“她分明就是想借瘋子的手除掉鳳染。事後把責任推到瘋子身上,又可說是鳳染自己沒在關宮門前走出皇宮。或許還可反咬她一口,認定她留在宮中過夜有什麽見不得人的秘密。”
梅若風虛虛地點了下頭,說:“侯爺所言極是,這便是我帶夫人繞出皇宮的理由。夫人迷路無人作證,那個小太監和那幾個宮衛隨便編排些什麽,夫人的清白便沒法子證明。”
“曹太後為什麽要這樣做?”鳳染一手撐住屋中桌角,“難道是在給曹靜遙出氣?”
“是給曹家出氣,無論侯爺不納側夫人的原因是什麽,在曹家人看來侯爺就是不想與曹家有所瓜葛。”梅若風勾起唇角,玩味地笑道。
“我就不是曹家人了?”
“夫人以前或許是,但侯爺前兩日在鳳家那麽一鬧,夫人哪裏還算曹氏一族的人呢?”
隋禦的情緒稍稍平緩一些,他看向梅若風,說:“梅公公今日這樣幫助我們,回去該如何交差?”
“今夜我本是在校事廠裏輪值,所以不該在宮中露臉,侯爺不必擔心我的安危。”
“差點忘記了,梅公公現下是校事廠督主。”隋禦抱拳行禮,“今日之事多謝梅公公出手相救。”
梅若風輕輕擺了擺手,柔聲笑說:“侯爺客氣,我隻是按照許公公的吩咐辦事罷了。夫人回去和你的侍女對好口徑,隻說你們是和那幾個曹家女一並出宮的。這件事曹太後不會追究更不會承認,隻會這麽黑不提白不提地混過去。”
“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隋禦替鳳染捋了捋淩亂下來的長發,“宮中不行,還有宮外。順我者昌,逆我者亡,曹家就是這麽霸道了幾十年。”
“侯爺,有些報應不是不報,隻是時候未到。您潛心蟄伏那麽久,倒不如再忍忍,今上終有一日會掌控回皇權,到那時候自有人為侯爺出頭做主。”
梅若風故意說出這番話,意圖試探隋禦的內心想法。但隋禦沒有表態,他既沒有說支持劍璽帝的話,更沒有表露出對北黎王朝大失所望。
“替我謝過許公公,待他哪日不在陛下身邊當值,我親自去往他府上致謝。”
隋禦帶著鳳染離開此地,梅若風長舒一口氣,又馬不停蹄地去見許有德,將今夜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給師父。
回去的路上,鳳染不停地寬慰隋禦,要他千萬別意氣用事。隋禦始終都沒怎麽說話,直到回到侯府裏,他才愧疚地道:“總是讓你因我受到牽連。”
“所以呢?”鳳染背起雙手,笑眯眯地道。
隋禦啞言,有些事不是躲避就能夠避免的。
寧梧霍地從屋外跑進來,一把將隋禦甩到一邊去,她用力摩挲起鳳染的臂膀,道:“夫人有沒有傷到哪裏?媽的,我就說今日不讓下人跟著進宮有問題。下次,不,就沒有下次。我以後一定寸步不離地跟著夫人。”
“我沒事,你教的我那些招數,今兒全都用上了,絕對沒給你這位師父丟臉。”鳳染瞥了眼隋禦,到底沒把她對梅若風做的那些事說出口。
“肚子怎麽樣?可有磕了碰了?”寧梧摩挲完臂膀,又去撫她的小腹。
隋禦這才反應過來,隨寧梧一起問道:“聽說我又當爹了?”
“是我隨口胡謅的,侯爺都沒相信,寧梧。你快別這麽緊張啦。”
寧梧直起腰身搖了搖頭,說:“夫人明日還是請大夫來瞧瞧吧,你的月信早過了日子。我以為夫人自己心裏有數,看來夫人還糊塗著呢。”
“才晚幾日而已,你能不能別跟芸兒似的。自從她把這些事交代給你,你便成日神神叨叨的。”
“明日請大夫過來瞧過就知道了。”
隋禦眼底掠過一絲期待,同時又流露出幾分憂慮。他是很希望自己和鳳染孕育出孩子,但在雒都這風雲詭譎的險境下,這個孩子來的是時候麽?
翌日,郭林和寧梧一同去府外請大夫回來。郭林趁勢湊到寧梧跟前,嬉皮笑臉地說:“你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男孩兒。”寧梧下意識地說出口,之後才變了臉色,“你管我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呢?”
郭林憨憨地笑道:“我喜歡女孩兒。你看咱倆正好湊一個‘好’字,兒女雙全。”
“誰跟你兒女雙全?”寧梧甩下臉子,引大夫走進侯府中。
鳳染沒給自己搭過脈,再者她沒有半點不舒服的感覺,所以篤定自己沒有懷孕。可當她看到大夫臉上微微變化的表情時,心下一滯,難道她真懷上隋禦的孩子了?
隋禦在側緊張地坐立不安,還不敢上前隨意打斷大夫診脈。他急的在後麵團團轉,那汗水早已順著兩鬢流淌下來。
“恭喜侯爺、夫人,確實是喜脈呀。”大夫撫了撫山羊胡須,笑道。
鳳染訥訥地癱回靠枕上,認命般地道:“有就有了吧。”
隋禦一個猛子紮過來,笑得合不攏嘴,說:“你,你想吃什麽?我親自給你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