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那麽好說話都是裝的，挖了半天坑，套了半天話，原來在這兒等著呢。
“這麽說，昭華皇帝是打算讓可汗抱憾而終？臨死前都不能見到自己女兒第一麵？”
叱利略人在氣頭上，說話也有些不管不顧。
“那莫羅可汗是打算用小桑一個年輕鮮活的生命，去祭奠他一個很快就要死去的病患？”
“因為他馬上就要死了，所以小桑就得冒生命危險去看他這個陌生父親的最後一眼？”
“他有什麽資格？他從小到大都沒照顧養育過小桑。”
皇帝說著說著也覺得來氣，語氣聽著也不太令人舒服。
“可汗不能養育公主長大，還不是你一手造成的！”
叱利略終於忍無可忍，開懟皇帝，語氣火爆。
要不是皇帝非要在楚蘭馥懷胎時強行將她接回，怎麽會導致楚蘭馥歸京路上臨盆，又怎麽會大出血生下楚桑而亡？
楚桑又怎麽會從小失去母親遠離父親，在這孤苦無依的帝京城長大？
楚桑的悲劇，本就是皇帝一手催化的。
“突厥內亂，莫羅可汗病重，他唯一的兒子律王子不似小桑驍勇善戰、博學多才，反倒溫柔又優柔寡斷，在戰爭博弈方麵很吃虧。”
“西突厥愈發強盛，暗中收複了很多部落，隊伍越來越強大。”
“再這麽下去，東突厥很快就會被吞滅。”
“這樣一個很快就要滅亡的國家，如何隻得桑桑犯險前往？”
楚長淵總算找到合適的時機，幫皇帝補刀。
“律王子隻是不那麽好鬥而已，他也是突厥的第一勇士！”
叱利都蘭容不得旁人詆毀自己王子，急忙解釋。
“律王子的確技不如人，但公主勇猛，若此時公主能浩**歸鄉，以公主身份帶領東突厥重振旗鼓，領兵攻打西突厥，一切尚有挽回的餘地。”
“公主在昭華戰功赫赫，平饑荒、救時疫，有護國郡主的封號，還管理荊州，最重要的是，幫助過昭華皇帝您領兵與叛軍廝殺搏鬥。”
“這樣的美名早就在整個突厥流傳許久，東突厥上下無不渴望公主的回歸，西突厥也畏懼公主的名號。”
“此時公主回歸，定能對戰事大有益處。”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叱利略也不在藏著壓著。
反正皇帝就是想套他話，玩心眼，他這個部落首領，肯定是玩不過一國之君。
幹脆把真實想法全部吐露，看看皇帝的底線究竟在哪？
“還以為你們能裝多久，這麽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聽聞叱利略的說辭，皇帝冷哼一聲，笑容十分嘲諷。
“什麽思女心切，全是胡說八道！”
“阿史那莫羅就是看上小桑的利用價值，希望用她來幫助你們收複人心，更好的在戰役中取勝。”
皇帝很快抓住了重點，連可汗也不稱呼了。
“昭華皇帝，你言語放尊重點！”
叱利都蘭聽聽到這話，氣得直跳腳，恨不得立刻把刀相見。
“都蘭，退下……”
好歹是兩國社交，叱利略不想鬧得太難看，他眼神略帶警告地看向叱利都蘭，讓他退到自己身後。
他們畢竟在昭華國土境內，又困於皇城，周圍都是皇帝的親信。
虎落平原還被犬欺呢，更何況是他們這種被就落後於人的國家。
此時和昭華皇帝鬧崩，顯然不適合個好時機。
“朕不過實話實說。”
叱利都蘭冒失的反應讓皇帝更加嗤之以鼻，他認為自己說的本就是實話。
東突厥想利用楚桑的威名來替自己的國家牟利，卻還要裝出一副可汗思女心切的可憐模樣。
人真是惡心，算盤也是真打得響亮。
“可汗確實病危，多年來也一直思女心切。”
叱利略皺著眉，急忙為自己可汗辯解。
“朕不知道今日提議小桑返回突厥的提議，究竟是你揣測帝心、自作主張的舉動，還是莫羅可汗的早有預謀。”
“朕不想追究，也懶得追究，因為無論真相究竟如何，朕不關心也不在乎。”
“但朕不會同意小桑回去。”
“你們分明就是想利用她打仗，並且還想用她昭華郡主的身份，來挾製朕。”
皇帝說著說著，忽然飲下一口茶水，不動神色地打量叱利父子。
“……”
果然，聽到這句話，叱利略平和的臉上，總算出現一絲裂痕。
“現如今的東突厥和西突厥，兵力分布並不均勻，無論是比行軍打仗還是賽首領指揮，東突厥都不占優勢。”
“你們想把小桑接回去，不過是想給西突厥傳遞這樣一個訊息，你們東突厥有昭華相助。”
“西突厥雖然暗中聯合了許多小國家，但他們都無法跟兵力強盛的昭華相提並論。”
“小桑是昭華郡主，不僅自小生在帝京，更是朕心頭最愛，朕不會讓她孤身一人返回突厥，一定會給予她軍隊和人馬。”
“你們要的就是這個，不僅靠小桑的威名收複人心，還平白多了幾支作戰軍隊。”
皇帝看破叱利略的小心思，並毫不留情在眾人麵前說破。
“一方麵，你們想讓西突厥心生畏懼，不敢輕易對東突厥出手。”
“而另一方麵，你們也想用小桑做人質，無形中威脅朕，朕害怕她返回突厥時受傷，就一定會想方設法來保護她，給你們東突厥援軍。”
“好一招一石二鳥，隻可惜朕不會讓你們得逞！”
皇帝雖然沒有親自領兵打過仗，但也飽讀兵書，經曆各種爾虞我詐，自認任何把戲在他麵前都無所遁形。
不是他要把叱利略想得那麽壞，是如今的局勢，不得不讓他作此猜想。
“皇帝大人你誤會了，我們並無此意。”
“突厥內亂分裂，這是我們國家自己的事，你若是願意幫忙我們感激涕零，可若是不願，我們也沒有懇求你幫助的想法。”
“或者說我們從一開始，也不指望外人來插手我們自己的事。”
叱利略聽見皇帝用這樣醃臢的想法揣測自己和族人，甚至是敬仰的可汗，心中不免一陣厭惡。
偏對方的揣測還有理有據，像他這種不善激辯之人，還真找不到合適的說辭化解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