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桑這邊真是要急死了。
阿史那律的進度比楚桑想象中要快,她正“追殺”阿史那熾送還玉佩的時候,就聽到阿史那律率大軍攻打西突厥的軍情。
而這場陰謀的幕後主使人也浮出水麵。
剌斯作為行軍總指揮,掌控全部,做出了和阿史那律獸皮上如出一轍的計劃。
“放開我!”
楚桑掙脫士兵的阻攔,一路來到西突厥營地門口,隻見剌斯正站在後排指揮作戰。
不遠處東突厥大軍正逐漸逼近,地麵傳來震耳欲聾的馬蹄聲。
“你是告訴律這麽做的吧?”
眼前東突厥大軍已經打了過來,再去做什麽安撫莫羅可汗按兵不動的事顯然為時已晚。
楚桑走到剌斯眼前,幹脆跟他打開天窗說亮話。
“……沒想到桑公主困於西突厥許久,耳目竟這樣靈。”
剌斯驚訝楚桑竟然知道自己的暗中謀劃和與阿史那律的勾結,但如今知道這些又如何呢?
大軍殺來,一切都太遲了。
“你到底是什麽目的?東西突厥兩敗俱傷與你而言又有什麽好處?”
“你那麽想殺了我,也是因為想利用我徹底粉碎兩國和平?”
楚桑不明白剌斯身為位高權重的國師,為什麽要挑起兩國紛爭。
無論是現在的西突厥還是原來的突厥,他都享受極高待遇,隻有突厥存在才會有人供奉他、崇拜他。
一旦突厥不複存在,他國師的身份也會瞬間灰飛煙滅。
沒人會憐惜或者重用一個亡國叛徒。
“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
剌斯懶得跟楚桑解釋自己的目的,反正東突厥已經殺過來,一切都在按照他的計劃行事。
過不了過久,東西突厥就會因為相互消耗兩敗俱傷,而楚桑也會成為這場戰爭的無辜喪命者。
剌斯從不屑於和將死之人多費口舌。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
之前的紛爭都是在小領土上爭鬥,沒有涉及中心營地,也就等同於昭華打仗,都是在涼州、並州這些邊緣地帶起衝突,還沒有到正式全軍出擊的時刻。
現在人家已經到達帝京皇城門口,戰爭才算正式開始。
而楚桑深知一旦開戰,就再也回不了頭。
馬蹄聲逼近,大地顫動,抬眸望去,隻見蒼茫草原之上皆是烏泱泱的鐵騎,他們身穿厚重堅固鎧甲,手舉東突厥高旗。
鮮豔奪目的軍旗迎著寒風飄揚,將士們拔出長刀,鋒利的刀刃泛著冰冷的寒光。
馬蹄卷起塵土,猶如海麵上波濤的洶湧的浪花,朝整個西突厥撲來,見此情景,眾人無不心生畏懼,毛骨悚然。
“……”
楚桑一刻也等不了,她爬上瞭望台,看著逐漸逼近的軍隊,手心直冒冷汗。
“殺!殺!殺!”
東突厥的炮兵率先按耐不住,朝西突厥營地發起進攻,隨著轟隆隆的炮聲一響,大地的顫抖更加厲害,士兵們紛紛大喊著響亮的口號,兵戈相見,在所難免。
過去戰爭的場麵回**在楚桑的腦海中,那宛如人間地獄般的場景再度出現,空氣中的濃厚的血腥味,空中飄散著刺鼻的硝煙,橫屍遍野。
帶火的箭矢落在地上,點燃了草木,整個戰場火光熊熊,天際都被映襯出橘紅色的餘暉。
戰士們拚盡最後一絲力氣的嘶吼聲,刀劍相碰的交鳴聲響徹整個草原,屍體與血液,是最沉重的哀歌。
“不要再這樣了……”
盡管楚桑不停地打勝仗,但每次戰役結束後,她都不希望再有下次。
明明可以和平解決的事情,為什麽一定要犧牲那麽多無辜的生命?
殘肢斷臂,永遠不完整的身體。
被一刀砍下的頭顱,麵頰上不甘的眼神,從來都不是人們所期盼的。
楚桑仍舊穿著那身紅色的胡服,但這次身上卻纏了一條純白色的長紗。
明明是不倫不類的穿搭,放在她身上卻格外動人。
長紗隨著瞭望台上的風四處飄揚,輕柔卻不張揚,就如同楚桑一般,溫柔卻堅定。
“如果這一切因楚蘭馥而起,那就由她的女兒來平息這一切吧。”
寒風之下,楚桑的背影曼妙消瘦更獨孤。
“我乃東突厥公主阿史那桑,現以公主之名命令你們,撤軍!”
楚桑拿出藏在腰間的匕首,從手掌到手肘割除一道長長的血痕,隨後高舉自己的手臂,紅著眼睛,對著逐漸逼近的幾十萬大軍叫喊道。
灰暗的天空下,馬蹄的踐踏聲震耳欲聾,將士們高亢的叫喊聲此起彼伏,楚桑的話語在這些聲音的襯托下,微乎其微。
“我乃東突厥公主阿史那桑,現以公主之名命令你們,撤軍!”
但她還是不停地重複著。
直到她血濺高台的那一刻。
隻有自己被鮮血彌漫,身上所有的血液逆轉流向,才能證明她異能成功發動。
噗!
楚桑的血終究還是如同泉湧般噴射而出。
她事先服下了念元留給她的止血丹,但也很清楚,重視試圖命令十幾萬大軍的暴血異能,一顆小小的止血丹,壓根無法完全抑製。
身體的顫抖和驟然失去血液的痛苦感,令楚桑難以站立。
“我乃東突厥公主阿史那桑,現以公主之名命令你們,撤軍!”
楚桑的聲影不再那麽高亢洪亮,頭昏腦漲間那些衝殺而來的士兵似乎並沒有消退多少。
甚至仍舊揮動長刀,試圖收割生命。
直到楚桑覺得渾身是去了力氣,整個瞭望台變成一片血海,到處都是楚桑留下的血,她終於再也忍受不了自己。
她閉上眼睛,張開雙臂,任由被鮮血染紅的白紗肆意飄揚,一躍而下。
隻見那紅色的身影消失在瞭望台的高處,如同隕落的紅星。
耳邊呼嘯的風聲和身體的失重感幾乎將楚桑淹沒。
“我乃東突厥公主阿史那桑,現以公主之名命令你們,撤軍!”
楚桑說完最後的話,徹底決定迎接死亡。
不知道死了,會不會回到現實世界呢?
沒有意料中身子重重摔落的聲音,沒有骨骼紮進血肉的疼痛感,沒有溫度漸失的冰冷刺骨,有的卻是一個溫暖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