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桑聽聞一切真相，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三人間的故事離奇又可悲，充滿誤會和不解釋，本來能輕易化解的事情，最終卻演變成了不可逆轉的悲劇。
或許他們三人中沒有什麽果敢之人，在愛情麵前，都是懦夫。
“我們兩個為了幺兒鬥了大半輩子，如今真相大白，隻覺得精疲力盡，已經沒有心思去爭可汗，隻想維護我們僅剩的兄弟情。”
“你是誰的女兒或許與我們而言已經不再重要，幺兒已逝，守著一副不存在的軀殼和並不是她的你沒有意義。”
“我們想用後半生來緬懷幺兒，遠離這人世間的一切，做一回自己。”
他何嚐不知，驟然告訴楚桑“你不是我的女兒，而且我和你的親生父親都不打算要你”這件事何其殘忍。
但他們已經互相折磨了半輩子，僅剩的時光，他們什麽都不想要。
而且楚桑也不是會留在他們身邊的性子，她不會為了守愚孝放棄一切跟在他們身後的人。
既然他們不想留著楚桑，楚桑也不能留在他們身邊，那還不如早點把話說清楚，互相放過。
“桑，你願不願意當可汗，成為整個突厥的主人。”
莫羅用自己如同幹涸池水般的眼眸看著楚桑，盡可能給予她最多的愛意。
“您明知道我不是您的孩子……”
楚桑沒想到莫羅可汗已經知道她是沙澤可汗和楚蘭馥的女兒，卻仍舊願意把可汗之位傳給她。
“律笨手笨腳庸才一個，差點讓剌斯那個混蛋利用，顛覆整個突厥王朝。”
“如果我隻是一味的追求血統，而把突厥放到這樣的人手裏，不是就同等於親手毀掉它嗎？”
“比起血脈我更看重能力，畢竟作為可汗，我不想把突厥置於死地。”
“所以對於下一任可汗的選擇，我的考慮是在你和熾之間，但優先考慮的人是你，所以先來問問你的意思。”
莫羅可汗清了清嗓子，他並不在乎什麽血脈，既然已經決定拋下一切，那麽優先要做的，就是解決好自己身上的義務。
“可汗之喂，並非我所願。”
“桑永遠渴望自由，選擇可汗也就意味著將自己永遠困在草原，等同於困在昭華牢籠的蒼鷹。我還想去更多的地方遊玩，不能永遠留在這裏。”
平心而論，有誰會不渴望權利呢？
被人擁護，主宰一切的力量，會讓人陶醉。
直視自己的心，楚桑願意做可汗嗎？
當然願意，成為九五之尊指點江山，這感覺光是想想就覺得爽。
但除了這些野心和欲望，她還有更加割舍不下的東西。
這些東西在她心中的地位要大於權利，糾結一番後，她選擇放棄可汗，去追尋自己想要的東西。
“而且，我跟齊淮安用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承諾，我未來會是他的妻子，也隻有他一個男人。”
“我永遠不會考慮臨幸麵首，並利用他們來延綿子嗣。”
“我知道二位的意思，雖說可汗不考慮血統，但至少得是個突厥人吧？我身上已經隻有半身狼血，若是再和淮安這個昭華人生兒育女，後代就幾乎和突厥沒一點關係了。”
“指揮突厥帝國的可汗竟是一個漢人，所有突厥子民還要對他俯首稱臣，這傳出去還不得讓人笑掉大牙？”
“就算桑和淮安不在意，莫羅可汗和沙澤可汗不在意，總要在乎突厥百姓的看法和草原別國的眼光。”
“我不能因為自己的貪念和任性，讓整個突厥淪為草原的笑柄。”
楚桑何嚐不知道二位可汗的意思，左不過是娶了齊淮安之後，再找幾個麵首幫楚桑留下純正突厥血脈。
但楚桑心中隻有齊淮安一人，不會接受用這種方式，讓自己的可汗名正言順。
“沒想到，你也是個癡情種……”
阿史那一族最不缺的就是情種，不然莫羅可汗和沙澤可汗也不會因為一個楚蘭馥，將自己折磨成這幅模樣。
莫羅可汗對楚桑決絕的態度感到欣喜和可悲。
可悲是怕她步了後塵，用情愛編織的大網將自己困住，終生不可自拔。
欣喜是覺得齊淮安與她心意相通，或許這場的孤注一擲感情，並不會令人失望。
“你若下定決心，我們也不攔你。”
莫羅決定尊重楚桑的選擇，既然她不願意成了可汗留在突厥，那就還她自由。
“……二位日後打算做什麽？”
楚桑一時不知如何稱呼他們又不知道該叫哪個人為“父王”，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我想跟著兄長去遊曆各國，其實我一直都很想去看，就跟你骨子裏渴望自由一樣，誰不想做無拘無束的風？”
“隻是過去我困於自己王儲、可汗的身份，不能這樣做，現在已經決定放棄一切，自然要享受一次。”
“而且我這身子也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趁著還有一口氣，四處走走吧……”
莫羅可汗不像沙澤可汗擁有健碩的體魄和源源不斷的活力，現在他的宛如枯死的古樹、幹涸的池水、衰老的牛羊，整個人已經瀕臨死亡。
“……”
楚桑聞言沒做聲，卻默默扭動自己的銀質手鏈，取出念元送給她的最後一顆丹藥，百靈丸。
“這枚丹藥名叫百靈丹，是我在昭華帝京時，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送給我的，可治愈一切疾病，吃下它您就能擁有健康的身體。”
莫羅可汗之所以衰老得這麽快，完全是因為他常年征戰沙場，病痛積累所致。
他身上的病不是老，而是器官衰竭。
因為身體的多處損傷而導致器官加速衰竭，所以才會看起來奄奄一息，完全不像四十歲的男人，反倒像剌斯那麽大年紀的老人。
念元的這顆靈藥，不能治愈老死，表麵上看對莫羅可汗無效，但追其根本，是能夠救下莫羅可汗的。
起初楚桑以為莫羅可汗真的是殺死楚蘭馥的凶手，不打算用這顆靈藥救下他的命。
如今真相大白，莫羅可汗也隻是這場狗血三角戀的受害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