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範無咎煮好了一大鍋粟米粥,用幾個破舊的木碗盛了出來,小心翼翼的分給了幾人。
杜羽看了看,所謂「粟米粥」,像極了今天喝的「小米粥」,隻是當中除了粟米,還有很多認不出的穀物。
杜羽發現範無咎在自己的碗中盛的粟米最少,湯水最多,而在其他幾人的碗中都盡量多盛了些粟米。
通過這個微小的舉動,杜羽能看出範無咎是個不錯的人。
可他還是覺得有點奇怪,自己當時認識範無咎時,雖然他不是什麽壞人,但總感覺很看重得失,與現在的狀態不太一樣。
杜羽接過木碗,向範無咎表達了感謝,可是自己已經是個死人,感覺不到饑餓,他看了看慚愧兄弟,他們居然吃得津津有味。
“這是南坊街的張大嬸給我們的粟米,她人很好,有空的話我們去幫她多幹點活兒吧。”謝必安一邊喝著粥一邊說道,“現在兵荒馬亂,吃了這一頓,就不一定有下一頓了。”
杜羽本來還想吃一口,可聽到謝必安這麽說,還是默默的將自己的粥碗拿起來,給謝必安、範無咎、小年、慚愧兄弟每個人倒了一點。
“怎麽了?老九?你不吃嗎?”謝必安問道。
“我……我不太餓,你們先吃。”杜羽坐在一旁看他們大口的喝粥,心裏有些不是滋味,在這戰亂的時代,最難過的莫過於普通人,對於他們來說,一碗粥就是饕餮盛宴了。
“哈!吃飽啦!”謝必安也不管燙不燙,狼吞虎咽的將粟米粥掃了個幹淨,他摸著自己的肚子,仰坐在那裏。
“哎?老八,你快摸摸我的肚子!”謝必安一臉驚奇的跟範無咎說,“我肚子好像不癟了!”
範無咎傻笑了一下,伸手去摸。
杜羽第一次知道範無咎還會笑。
“怎麽樣?老八?見過這麽有底氣的肚子嗎?”謝必安說道,“來,讓我摸摸你的肚子。”
摸了半天,謝必安搖了搖頭,說道:“看來你沒有我吃得飽,很快就要挨餓嘍。”
杜羽有些好笑的看著謝必安,他和八爺應該從小就很少吃飽過,居然用「誰的肚子不癟」這種形式來炫耀。
趁杜羽不留神,謝必安一把摸在了杜羽的肚子上。
“呃……”杜羽一愣,“七爺,咱們有這麽熟嗎?”
“哎?”謝必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你……你肚子怎麽鼓鼓的啊?”
“鼓?”杜羽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肚子,雖然沒什麽腹肌,但也算不上胖,“你可能……摸在我的小肚子上了?自從畢業之後就很少鍛煉,小肚子都出來了。”
“小……肚子?”謝必安一愣,“你還有小肚子?你以前吃的多飽啊?”
“這……”杜羽想了想,“也沒有吃的多飽,反正很少挨餓就是了。”
“我聽人家說,越是有錢人肚子就越大,你都有小肚子了,以前家裏也非富即貴吧?”謝必安問道。
“怎麽說呢,其實隻要不是戰亂年代,弄個小肚子出來還是比較輕鬆的。”杜羽一臉的尷尬,怎麽還有人以小肚子為話題聊個不停的?
“以後……我就叫你小肚子吧。”謝必安說道,“這樣我還好記。”
一句話出口,身旁的範無咎、小年、慚愧兄弟都被他逗得啞然失笑。
隻有杜羽愣愣的看著他,喃喃自語的小聲說道:“七爺……原來你一直叫我「小杜子」是這個意思嗎?說我胖唄?”
幾個人吃飽了之後心情都很好,不斷的說說笑笑。
杜羽默默的站起身來,看了看慚愧兄弟的情況,按照阿慚的說法,他感覺不到疼痛,隻是身上很虛弱。
杜羽知道要盡快給他們弄點藥和紗布,否則傷口隨時有惡化的可能。
隻不過這次降臨的條件實在有點惡劣。
開局一乞丐,裝備全靠討?
不知不覺,天色將暗,謝必安和範無咎說今天就不出去討飯了,好好休息一天,第二天再開工。
杜羽也順著他們的意思,在城隍廟中找了一個還算幹淨的角落躺下了。
由於知道這一次「未來的慚愧兄弟」不會出現,杜羽感覺心情很放鬆,這或許是從阿香他們來到華夏之後,自己第一次這麽放鬆。
不一會兒的功夫,杜羽有了睡意。
“杜羽,你們要休息了?”董千秋在杜羽耳中輕輕問道。
“嗯,是的,千秋姐。”杜羽微閉著雙眼說道,“第一天沒出什麽問題,也不知道有什麽事情需要糾正,等我睡醒了之後再好好琢磨一下。”
“哦……”董千秋的語氣中稍微有些擔憂,“你們……都沒事吧?”
“嗯?”杜羽睜開了眼睛,“沒事啊,怎麽了?”
“也沒什麽事,隻是現在的傳說被迷霧覆蓋了,隻能聽得到聲音,卻看不到你們的人了。”董千秋緩緩的說,“我擔心你會害怕,所以不太敢講。”
“迷霧覆蓋了?”杜羽思索了一下,“沒事,按照我的經驗,越是迷霧覆蓋,說明發生的內容越重要。相信明天起床會後就會有情況發生了。”
董千秋微微點了點頭:“也對,不過你還是要小心一些。”
“放心吧,千秋姐。”
杜羽也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入睡的,畢竟已經很多天沒有睡過覺,有些累了。
……
黑暗中,杜羽感覺自己怪怪的。
明明睡著了,可是身體卻不受控製的動了起來。
他想睜開眼睛,卻怎麽也睜不開,這感覺不像是做夢,反而像是醉酒,有一股奇妙的力量控製著他的身體行動,完全不聽自己的使喚。
杜羽用力反抗著這一股力量,終於,那股力量仿佛感覺到了什麽,瞬間煙消雲散,自己也睜開了雙眼。
一睜眼,杜羽就感覺有點不對。
此刻雖然還在城隍廟中,可外麵依然是黑夜,自己正站在地上,麵前站著那個乞丐少女小年。
杜羽現在正伸手死死掐著小年的脖子。
“哎?”杜羽一愣,完全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
眼前的乞丐少女不斷的捶打著杜羽的手臂,眼看就喘不過氣來了。
杜羽嚇得趕忙放開了手。
小年摔倒在地上,捂著嘴輕輕咳嗽了幾聲。
杜羽慌張的環視了一下,不遠處慚愧兄弟、黑白無常正在休息,可自己為什麽會忽然站在這裏掐住小年的脖子啊?
難道自己成了曹操?喜好夢中殺人?
還不等他想好怎麽解釋,小年卻手忙腳亂的爬走,回到她的「床」上,躺下了。
她仿佛當做一切都沒發生過一樣,連理都沒理杜羽。
杜羽還想跟她道個歉,可她就這麽跑了?
此時隻剩下自己一個人站在這空曠的城隍廟中央,四周靜悄悄的。
“我……不是在睡覺嗎?”
杜羽想說點什麽,卻看到謝必安翻了個身,緩緩地站起來了。
“哎?小杜子?”謝必安一眼就看到了杜羽立在月光之下,“你在那幹嘛呢?”
“我……”杜羽實在不知道怎麽解釋了,“我睡不著,起來轉轉。”
“哦……我要撒尿,你一起去嗎?”謝必安問道。
“呃……我就,我就不去了。”杜羽擺了擺手,有些心煩意亂,於是回到自己的角落裏躺下了。
他回想著剛才那種奇怪的感覺。
有人控製住了……自己的身體?
如果自己沒有一直掙紮,奪回自己身體控製權的話,現在的情況會是如何?
小年應該已經被自己殺了吧?
黑白無常和小年一直相依為命,杜羽不敢想象小年如果死在自己手中會有多麽嚴重的後果,這個傳說應該會直接走向結局了。
可這世上有誰能控製住自己的身體呢?
他忽然想到了什麽,閉上眼睛,進入了自己的內心世界。
查達此刻正在角落裏睡覺,小鍾離卻站在那裏。
“小鍾離……?”杜羽愣了愣。
“杜羽。”鍾離春回過頭來麵色複雜的看著他。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杜羽問道。
鍾離春點了點頭:“對不起,是我私自占用了你的身體。”
杜羽聽後一愣,隨即笑著上去拍了拍鍾離春的肩膀:“小鍾離,你在說什麽傻話?咱們不是約定好的嗎?隻要你想,我的身體你可以隨時借用,不需要通知我。”
鍾離春點了點頭,說道:“但我好像闖禍了。”
“闖禍了?關於那個小年嗎?能不能告訴我,為什麽你要掐住那個小年的脖子,她有什麽不對嗎?”
“我不知道。”鍾離春皺起眉頭,語氣有些猶豫,“我看到她在大半夜起床,經過你身邊的時候,帶有一絲極難捕捉到的殺氣,所以立刻起身扼住了她的喉嚨。”
“哦?”杜羽一愣,“原來是這樣?這樣說來……小鍾離你不僅沒有闖禍,還有可能救了我一命。”
“救了你?”
“我現在說不準……”杜羽說道,“如果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你不必著急出手,可以等一等,抓她一個「人贓並獲」。”
鍾離春聽後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
杜羽也開始思索起來。
這個小年難道是「聖七傑」?
可她的實力未免太差了一些,不必說鍾離春,就連剛剛睡醒的自己掐住她的脖子,她都掙脫不開。
這實力定然不是修仙者,怎麽看都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凡人,「聖」會安排一個凡人來刺殺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