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六章 清明上河圖 七
“噗嗤。”原本目光微黯的耶律餘裏衍不知怎麽得被高陽的話給逗的掩嘴輕笑出聲，埋首在高陽懷中笑的一顫一顫的。
高陽有些摸不清頭腦，滿臉疑惑的伸出手摸了摸鼻子。有些無奈的說道“有這麽好笑嗎？嚴肅點，說正事呢。”
顫著雙肩笑了好一會之後，耶律餘裏衍才滿滿抬起頭看向高陽，目光之中滿是堅定之意。
秋水般靈動的雙眸望著高陽的雙眼，柔聲說道“高郎，妾身在國破家亡的時候就已然下定決心，有朝一日一定要讓那些金狗們血債血償！那些卑賤的金狗們妾身一個都不會放過！”
冰冷的語氣之中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之意。沒有經曆過的人是不會明白國破家亡是一種怎樣讓人絕望的感受。
看著往日裏熟悉的家園被焚燒成一片白地。看著自己的親人朋友們或是變成冰冷的屍體，或是淪為爛泥般的最低賤存在。那種絕望無助的心情沒有親身經曆過是不會明白的。
“果然，仇恨才是人類最大的原動力。”高陽心中暗自歎息著，懷中的女子在國破家亡那一刻就已然和過去的優渥生活完成了最後的切割。原本高高生活在雲端的公主流落到了凡間。此刻的耶律餘裏衍，隻是一個心懷複國念頭的戰士！
高陽的心頭被輕輕觸動，伸出手輕輕拍著耶律餘裏衍的肩膀，將下巴抵在她的額頭上。帶著淡淡清香的發絲在口鼻間環繞，感覺癢癢的。
“複國也不是不可以，你的家人也可以全都救出來。”過了片刻，高陽緊了緊手臂，低聲說道。
耶律餘裏衍的身子猛然間一顫。緩緩抬起頭，滿臉不敢置信的看向高陽，眼神之中滿是期待之色。
高陽對於耶律餘裏衍來說，是她昏暗的人生之中唯一的一抹亮色。此時此刻。高陽就是她的一切。
高陽輕輕勾了勾嘴角，臉龐上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微微低下頭，迎著懷中女人的目光，輕聲說道“原來的土地肯定不行。整個亞洲都不可能給異族留出生存空間。你如果想要複國。那你們就隻能一路向西，去多瑙河吧。”
“啊？”耶律餘裏衍雙眸之中滿是疑惑之色。一路向西她知道，但是什麽是亞洲？什麽是多瑙河？她從來都沒有聽說過。
高陽微微垂下眼皮，看著近在咫尺的白皙臉龐，輕笑著說道“別想那麽多了，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辦。你的家人會救出來的，國家也會給你們。不過是在非常遙遠的極西之地。”
耶律餘裏衍漂亮的大眼睛之中水波流動，嬌俏的臉蛋滿滿的嬌羞之意。抬起頭，看著高陽，柔聲說道“妾身不去。一直陪在高郎身邊。”
高陽的臉色明顯一僵，雙手都頓住了。這個要求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難了，在這個時空近乎無數不能的高陽幾乎不可能做到。心懷愧疚的高陽緊緊抱著耶律餘裏衍，沒有再多說些什麽。
耶律餘裏衍埋首在高陽寬闊的胸膛上。閉上眼睛，嘴角微微翹起。勾勒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一副幸福小女人的模樣。嘴角嫣然輕笑，若有若無的輕聲呢喃著“此生有你就足夠。”
高陽眼神之中的迷離之色越發深重了。悄不可聞的歎息一聲，垂下了眼瞼。
書房之中安靜了下來，隻有平緩的呼吸之聲和電動冷氣機工作之時的低沉嗡鳴之聲傳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窗外的熱浪越發洶湧起來。桌子上的參湯也早已然冷掉，高陽擁著耶律餘裏衍的手臂都開始漸漸發酸。
就在高陽想要起身的時候，屋外傳來了方明鏡帶著絲絲興奮之意的聲音“啟稟將主。有宋國使者從太原城方向而來，此刻正在城外等候。”
“嗯？”高陽眉頭一挑，從兒女情長之中離開。目光流動，輕笑著說道“終於來了。”
早在平定軍離開之後，高陽就知道宋國朝廷一定會派人前來拉攏自己。原因無它，在種師中和麾下西軍精銳們損失殆盡之後。宋國已經沒有能夠抵抗女真人的實力了。
宋欽宗一遍又一遍的號召天下各地大軍前來勤王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打不過啊。就在朝廷之中的所有人都日漸絕望的時候，一個驚天動地般的好消息傳來。
女真名將完顏宗翰親自率領的金國左路大軍。那支吞遼擊宋，殺熊嶺上陣斬了種師中的無敵軍團被打敗了。他們居然被打敗了！
消息傳來，說是舉國震驚也毫不為過。沒辦法。之前被打的太慘了，已經對這支軍隊產生了巨大的恐懼心理。
一開始這個消息誰都不相信，要說是略有小勝還差不多，可這說的是近乎全軍覆沒！大家都認為這是前線軍隊在謊報戰功。諫議大夫宗澤還進言要嚴懲謊報軍情之人。
但是，隨著一個又一個消息傳過來。幾乎所有前線軍馬和城池都發回了相同的報告。朝廷之中的諸位大臣和宋欽宗這才麵麵相覷，好像是真的！
一直到完顏希尹率軍南下突圍，平定軍來到太原城之後，駐守太原城的宣撫司都統製王稟詳細詢問一番常勝軍情況之後當即就向汴梁城派出了六百裏加急信使。
信使抵達汴梁城之後，宋廷上下一片歡騰。女真名將完顏宗翰和他麾下的數萬大軍已然全軍崩潰。太原之圍已然解了。
而獨自打垮了完顏宗翰大軍的常勝軍所部理所應當的進入了宋廷的法眼。數十萬大軍沒有做到的事情，被一支聽說還不足萬人的軍馬給辦到了。這讓所有人的心中都開始了各自的盤算。
能夠坐到這麽高官位的人就沒有傻子，越是小人就越是聰明。這樣一支強大的軍隊對於此時此刻的宋國來說意味著什麽，聰明人都知道。
因此，哪怕此刻完顏希尹的逃竄大軍就在黃河以北，距離汴梁城並不太遠。宋廷依然急匆匆的向著應州城派出了高規格的使者團。
這次前來招募常勝軍的正使是尚書右丞李綱李伯紀。而副使則是領樞密院事蔡攸。（ps：這裏需要解釋一下。按照正規的曆史記載來說，這個時候以蔡京為首的徽宗六賊都應該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了。不過本書是小說，為了追求娛樂性，沒有嚴格按照曆史書來寫。有不合曆史出處的地方。還望諸位看官多多見諒。）
應州城外常勝軍大營之外不遠處。一身紫衣蕭然，麵容明朗剛硬，須髯濃厚如墨的尚書右丞李綱正興致勃勃的站在那座巨大的京觀前麵駐足流連。
其實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可看的了。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之下，那麽多的人頭怎麽可能一直保存下去？高陽直接就是用石灰和水泥給封死了。這是為了避免瘟疫的發生。
京觀旁邊還立著一塊巨大的石碑。上麵是流民之中的石匠所雕刻的字‘靖康元年。常勝軍於應州城外陣斬金國韃虜凡萬九千七百一十五級。以此為證！’
哪怕此刻隻能看到一座巨大的錐形石雕，還有旁邊立著的那塊巨大的石碑。李綱依然是感覺到滿心的歡喜。這裏麵埋的都是金狗，大宋死仇的金狗啊！
此時的李綱完全是一副喜形於色的表現，哪怕隻是站在這裏都能夠感受得到前些時日那波瀾壯闊的曠世之戰！
看著看著就想起了那些慘死在金狗們手上的枉死之人。想起了殺熊嶺上的種師中和那些勇敢的西軍將士們。心中傷感猛然間上湧，也顧不上周圍之人的目光，忍不住的落下淚來。
遠處一輛被眾多護衛們團團圍住的華麗馬車上，一身絲綢華服、身形有些囊腫的領樞密院事蔡攸正坐在馬車內煩躁的吃著甜甜的葡萄。
馬車之上還有兩名嬌俏的垂髫使女，一人手中拿著寬厚羽扇給蔡攸扇風，另外一人則從雕刻著華麗花紋的雲盤之中用芊芊玉手拎起一顆圓潤的葡萄送入蔡攸的嘴中。
“一群流寇！叛逆！這麽大熱天的居然讓本官在此活受罪，真是罪該萬死！”有著一雙狹長丹鳳眼的蔡攸目光之中滿是不爽之色。吐出葡萄皮。直接搶過使女手中的絲巾，滿心煩躁的擦拭著額頭上的汗水。
想他蔡攸蔡居安可是堂堂領樞密院事，乃是大宋頂級官員。居然在這種天氣之下被派出來到這麽個窮鄉僻壤之中來招降一支流寇？！
自己的老爹非但不幫自己推脫這個辛苦差事，反倒對自己說是好不容易才爭取到的機會。讓他好好把握之餘還附帶有重要使命！
出來也就出來了，反正還是要回去的。可是。為什麽要讓那個古板無趣的死對頭李綱李伯紀來做正使？自己堂堂領樞密院事來招降一支山野流寇就已經足夠紆尊降貴了，居然還隻是一個副使？！
“有什麽好看的，一堆死人頭。那麽想看就去領兵打仗去啊，讓你天天看，看到吐了才行！”留著一捧美須的蔡攸側頭從微微打開的車窗處看向遠處的李綱，撇撇嘴，滿心不悅的說道。
“嘻嘻。”兩名豆蔻年華的使女從小就被養在深宅大院之中。根本就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有多麽恐怖！
跟隨蔡攸出京也被她們當成了一次有趣的遠足。聽到蔡攸的話，忍不住的就笑出聲來。
對她們來說，自家宅院就是天！主家就是地！
至於外界的風起雲湧，誰會在意？天生丫鬟的命，去哪裏不都是一樣？這些小姑娘們想的隻是好好伺候著主人，等回去之後能弄些個好處。別的事情。不重要，也不需要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