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鼇永此次來到青州隻帶了幾個奴仆,此時青州城中雖然兵將不少,可大多數是王鼇永收服的降兵,初時還有些零星的抵抗,及至聽說王鼇永逃走,士氣頓時降到了穀底,紛紛投降。
這次詐降,張煌言率火槍騎兵五百,連同趙應元留駐在青州城外的三千大順軍作為前鋒,蔣雪峰則是率領兩千精銳步兵,三千人民軍作為接應。
誰也沒料到,青州城拿下的竟如此順利。當蔣雪峰率明軍主力抵達青州城時,城中局勢已然塵埃落定,早早被張煌言等人接管。大街小巷隨處可見明軍士兵巡邏的身影,秩序井然。此刻,全城正緊鑼密鼓地展開搜捕,目標正是逃走的王鼇永,士兵們挨家挨戶排查,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
“張大人速度夠快啊!”蔣雪峰大步邁進青州府衙,臉上掛著爽朗的笑容,衝著張煌言打趣道:“我還滿心想著跟著張大人撈個奪城之功呢,沒成想這一路趕得太慢,城都被您拿下了,哈哈!”
蔣雪峰言語間雖有調侃,卻也滿是對張煌言的欽佩。
“蔣大人說笑了。”張煌言見是蔣雪峰到來,趕忙起身,快步迎上前去,拱手笑著回應:“這可多虧了玉林的妙計啊,我不過是跟著沾了點光,撿了個便宜。不過話說回來,這奪城之功,哪能少得了大人您的功勞?若沒有您的後援大軍壓陣,我們在前頭哪能這般安心作戰。”
“玩笑、玩笑,張大人切莫當真。”蔣雪峰連忙擺了擺手,笑意盈盈,旋即收起笑容,神色一緊,問道:“那王鼇永可曾抓到?”
“這老小子倒是滑不溜秋的。”趙應元在一旁皺著眉頭,滿臉懊惱地說道:“我們剛到的時候,他還在府衙之中呢,可等我們一擁而入,卻瞬間沒了蹤影,也不知道躲到哪個犄角旮旯去了。”
“報,有鄉紳房氏求見。”眾人正閑聊之際,一名士卒匆匆入內稟報。
“房氏?”張煌言微微皺眉,麵露疑惑,輕聲問道:“所為何事?”
“稟大人,他們抓住了王鼇永。”那士卒趕忙大聲回道,語氣中難掩興奮。
“快快有請!”張煌言聽聞,眼中瞬間閃過驚喜之色,大聲吩咐道。
王鼇永,字克鞏,天啟年進士。此人性格耿直,善於任事,是個能臣,其任襄陽知縣時,任五年之內,襄陽錢價不降,農民沒有加重負擔的擔憂。百姓感恩,在縣內立了石碑,歌頌他的功德。
隻可惜,時過境遷,這般能臣竟歸降了滿清,實在令人扼腕歎息。
“王鼇永,我大明待你不薄,你為何降清?”張煌言見王鼇永昂首挺胸,梗著脖子立在堂下,麵色冷峻,冷冷問道。
“哼!大明已經亡了!”王鼇永冷哼一聲,撇了撇嘴,神色傲然,開口說道。
“是在你心裏亡了吧。”張煌言緩緩站起身,一步步走到王鼇永身旁,目光如炬,直視著他,字字鏗鏘:“如今我大明皇帝仍在南京,年號還是崇禎,何來亡國之說?分明是你貪生怕死,背主求榮!”
“哈哈哈。”王鼇永突然仰頭發出一陣狂笑,笑聲刺耳,眼神中透著不屑:“不過是半壁殘破江山罷了,就算是苟延殘喘,又能如何?一旦大清的鐵騎南下,南明那點兵力,指日可破!”
“沒想到啊。”張煌言搖了搖頭,滿臉失望,譏諷道:“我大明當你是人,對你委以重任,你卻棄之如敝履;那大清拿你當狗,呼來喝去,你倒是對他們忠心耿耿!”
“你!”王鼇永聞言,頓時怒目圓睜,滿臉漲得通紅,手指顫抖著指向張煌言。
“怎麽,我說錯了嗎?”張煌言嘴角上揚,露出一抹譏笑:“那滿清如何稱呼你等?你們自己是不是要自稱奴才?我說錯了嗎?”
“我們……我們沒有。”王鼇永憋得滿臉通紅,結結巴巴地反駁道,眼神卻不自覺地閃躲。
“可能吧,但是你們心中已然將自己當成了奴才!”張煌言得理不饒人,步步緊逼:“你說一個人是何種的心理才會將自己當成奴才?”
“我……我沒有,兩軍交戰各為其主,你這小子用不著如此羞辱我。”王鼇永咬牙切齒,額頭上青筋暴起,恨恨說道。
“你說得對。”張煌言點了點頭,神色一正:“我們為的是我們的君主,而你是為了你的主子,果真是狗奴才啊……”
“你!”王鼇永氣得全身發抖,雙手握拳,卻一時間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隻能大口喘氣。
“王鼇永,我來之前特意了解過你的。”張煌言看著王鼇永,輕輕歎了口氣:“其實我本來是十分敬佩你的,當初你也是一心為民的好官,更有著一身的風骨,可為何你要投降滿清呢?你就不怕後世史官的春秋之筆嗎?”
“哼!”王鼇永冷哼一聲,不屑道:“史書?隻有勝利者才有修史書的權利!”
“你就這麽肯定那滿清能奪得這天下?”張煌言直直地看著王鼇永,目光銳利。
“是!”王鼇永此時已然平息了些許心情,冷冷吐出一個字。
“為何?”張煌言追問道。
“天意!”王鼇永斬釘截鐵地說道,神色篤定。
“天意?”張煌言聞言一愣,眉頭緊皺,問道:“從哪裏就看出天意了?”
“李自成打入京城之前,京城中鼠疫肆虐,你可知曉?”王鼇永說道。
“自然知道。”張煌言點了點頭。
“那你可知,清軍拿下北京城之後,鼠疫就徹底消失,這不是天意是什麽?”王鼇永冷笑著說道,自以為抓住了關鍵證據。
“鼠疫之事,當今聖上也曾與我們談起過。”張煌言見王鼇永竟將此事當成天意套到滿清頭上,忍不住嗤笑道:“那鼠疫本來就已經快被治理好了,清軍進入北京城後已經沒有了傳染源,自然是消失無蹤!那是什麽天意。”
張煌言自被召入軍機處後,便一直跟在崇禎身邊,耳濡目染,跟著他學了不少東西,這鼠疫之事正是聽崇禎所講。崇禎十四年,鼠疫仿若惡魔般傳至北京城,一時間,京城陷入絕境。自鼠疫開始至李自成攻破北京,約二十萬京城百姓殞命,占當時北京總人口的四分之一。駐守京師的明朝軍隊也未能幸免,當時有十萬人的軍隊,大疫過後,僅餘五萬多人。僥幸存活下來的士兵們,衣衫襤褸,形如乞兒,身體虛弱不堪,癱坐在地,鞭子抽打在身上都沒力氣起身,這般戰鬥力,又怎能守住北京城?
當然,這些精準分析都是穿越後的朱友建總結出來的,卻也如實反映了當時的淒慘狀況。否則,憑借大明強盛的國力,怎會輕易被李自成“偷家”,更不可能被滿清奪了政權。
其實按照朱友建的分析,若當時崇禎帝當機立斷遷都南京,手握大量資源的南明即便不能迅速收服故土,可至少不會如後世一般,那麽快就丟掉了江山。
“不管怎麽說,如今大明丟了京都,我大清入主北京,這就是天意使然。”王鼇永笑了笑,試圖再次強調自己的觀點:“這位大人,我勸你不要再為那位剛愎自用、急功近利、猜忌功臣的皇帝賣命了,歸順大清才是正途!”
“王鼇永啊,王鼇永,你這漢奸可真是當地鐵杆。”張煌言搖了搖頭,滿臉厭惡:“既然如此,廢話就不多說了,來人!”
“在!”士卒齊聲應道。
“臨來之際,陛下曾跟我說過,大明和偽順那是內部事務,對於投降大順之人可從寬處理;而滿清則是異族,這些年來,他們殺害了我大明數十上百萬的子民,所以對於那些投降滿清的人,隻有一個字,斬!”
“遵命!”士卒們領命,迅速上前,將王鼇永押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