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屁顛屁顛去找胡皓柏。
剛進門就見屋裏坐個白白胖胖大男孩,那男孩一見我,便指著我“嘎嘎”直笑。
我直愣愣站那兒,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幹脆也指著他笑,笑得我肚子疼。
“你笑什麽?”男孩問道。
我擦去眼角並不存在的淚水,雙手一攤:“我咋知道,誰讓你先笑,哈哈哈。”
男孩折扇一合,指著我道:“有趣有趣,皓柏老弟,你府上來的不是女先生,是女傻子呀!”
胡皓柏手搖扇子,滿是不屑:“蠢貨愚弄傻瓜,五十步笑百步,今兒要瞧好戲了。”
男孩吃癟,轉而道:“我叫歐陽書白,你是林燕語吧。”
早就知道。
我不想搭理他,回了句:“對呀,好笑麽?”
歐陽折扇收起,一下沒一下地擊打掌心,沒話找話:“我親眼見你和羊子見麵就打架,你咬羊子的臉,羊子把你頭皮揭下一塊,現在頭發還沒張全。了不起,敢同羊子打架,了不得。”
長著雙眼說瞎話,是我打贏了,頭皮沒被人扯去,是二小姐......
這個有眼無珠的家夥。
我貧嘴:“打架有什麽了不起,你們這些公子哥平日裏拿個破扇子打蚊蠅,哪知打架之好處,強身健體嘛。倘若見人來兩招,互相切磋,咱中華武術定能傳承萬年!”
歐陽書白嘴巴合不攏地“哦”了聲:“嗬,縣衙多了個好打架的先生,聞所未聞呀。好嘛,可喜可賀,皓柏老弟,貴府離雞飛狗跳的日子不遠了。”
胡皓柏臉漲得通紅,直直身子,強忍咳嗽:“你出去,我家不歡迎。”
歐陽書白嬉笑道:“這不同你開玩笑嘛。明兒大道士上門做法事,你爹給我爹訴苦,擔心你害怕。我爹聽到心裏,這不讓我同你商量,明日陪你在書房躲著,哪兒也不去。瞧你,一點也不領情。不夠義氣,不夠義氣!”
連個道士都怕,沒出息。我在心裏鄙夷胡皓柏。
胡皓柏終於咳出聲:“咳咳,你少來,你還不是想擺顯你的大作,讓我在人前出醜。”
歐陽書白“嗨”了聲,噔地跳起:“你不要不講理好不好,明兒來許多才子佳人,我歐陽到底幾斤幾兩心裏有數,你倒怪我頭上。我問你,明日現場作詩,你準備好了沒?”
“滾出去。”
“偏不出去,你能把我怎地?”
“我不能把你怎地,誰讓你壯如牛?”
“你弱不禁風,弱柳扶風,弱......”
這兩人也不管有無旁人,爭得麵紅耳赤。
我聽小影說過,歐陽同胡公子打小交好,兩人同進私塾。胡皓柏畫畫有天分,歐陽書白詩寫得好,書讀得也好。
胡老爺一心想讓胡皓柏“務正道”,多讀書,將來從政。可胡皓柏偏不聽,整日埋頭畫畫,一說讀書作詩就頭痛。
大夫人心疼兒子,百般為他找借口。
七夕節這日也是曬書日,文人學子除了賞月,便是四處搜刮風花雪夜的詩句裝點門麵。歐陽書白尤其喜好作詩,為求佳句徹夜不眠,也常在節日聚會上大放光彩,為他舉人老爹贏得不少麵子。
我坐上門檻,一腳在裏,一腳在外,倚在門框很是舒服。尤其見胡皓柏被人堵得發狂,我有說不出的爽。
兩人吵累了,轉而看我。
我也學著胡皓柏用手蹭鼻尖。
他捂嘴咳嗽時順帶蹭鼻尖,他越是緊張,手指越是用勁。
一想到胡皓柏不僅怕鬼,更怕作詩,我欠抽似地翹起二郎腿,得意地擺來擺去。
羊子讓我滾。
歐陽書白以文人自詡,文人自得把麵子看得重要,他文縐縐叫我:“林先生,敢問你除了會打架,還會什麽?”
同我比作詩?
我特麽想說,小爺我拉出的屎都帶有“詩情畫意”,可我忍住了。
我瞧見羊子無比痛恨的眼神和隨時衝上的舉動,我攤開手,聳聳肩,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賤相:“為嘛,我什麽也不會,除了吃飯、睡覺。打架純屬個人愛好。”
歐陽冷不丁哼了聲:“貴府一般德行!”
“你再說一遍,咳咳咳!”
“說了,怎地?不知從哪兒弄些詩句遮人眼目,來應聘女先生,江湖騙子。胡大公子,我這樣說不為過吧。”
我麵試時,因為絕句,“一鳴驚人”。歐陽公子滿懷崇敬,帶他妹妹一同登門造訪。第一次見麵就見我和羊子打得不可開交,今日又見,我如街頭的混混上不得台麵,哪有半點兒為人師表的模樣?
歐陽書白打心底裏看不起胡府,這回連帶胡公子一同被他奚落。
“咳咳咳......”
胡皓柏氣得不輕。
這兩人也是吵鬧慣了,常常是床頭吵架床尾和,萬不會鬧個老死不相往來的田地。
羊子給胡皓柏捶背,搶白道:“誰說的,她是野丫頭,連女孩子都會的刺繡都拿不出,明日就趕走。歐陽公子,你不能說我家公子。”
歐陽道:“那就拿出本事,讓本公子刮目相看。”
被人逼到這份上,我也不能坐視不管:“你想要什麽本事,說來聽聽。”
歐陽上下打量我,搖搖扇子,傲氣十足:“舍妹同你差不多年紀,是同胡公子訂了親的。舍妹努力讀書,識字吟詩不在話下。你一個鄉村僻野出來的野丫頭,自然比不得,隻怕連我書香門第個普通丫頭都不如。我給你出個上聯,你對下聯,要求不會過高,差不多就可以。”
哼,小影給我嚼過舌頭,說舉人老爺家小氣扣門,下人的吃穿用度比胡府差遠了。還說,歐陽柳嫁入胡府,那是攀高枝,享清福來的。
他說我連他家個普通丫頭都不如,簡直胡扯。
我懶得譏諷他,脖子一梗:“你說!”
“那好!”書白折扇一合,仰頭道,“我曾出‘小橋流水舞春曲’,你對下聯吧?”
不要如此腦白好嗎?幼稚園水平,丟人不?
我不動聲色:“令妹如何對答?”
“歐陽柳當即對出‘綠野仙蹤踏雪飛’,雖然對得,意境不足,也算工整。”
我差點沒笑死,“綠野”如何同“雪飛”相提並論。我道:“其實也沒什麽,瞎胡說的,隻能想出個‘大漠黃沙揚悲歌’此等下作。”
歐陽愣住,沒說話。
胡皓柏又咳又笑,上氣不接下氣地抬手示意我出去。
著急了不是?我還沒講鬼故事呢,又想,講故事也急不得,最好等到雷電交加的夜晚,寒光一閃,徹耳雷聲,嘖嘖嘖,那效果說不出有多妙。
沒等書白說話,我一溜煙沒人了。
回到屋裏,我翻來覆去睡不著。
這個歐陽書白太不是東西,區區舉人家敢欺負當今縣令?若非心疼他一身五花肉,早出拳打他了。胡皓柏也是窩囊,詩詞有什麽難的,我隨便放個屁都不同凡響!
我騰地從**下來,摸過火折子點燃油燈,油燈冒出的煙讓我一陣咳嗽。
小影在屋外小聲道:“林先生,你還沒睡呢。”
“沒呢,你不也是?”
“小姐興奮過頭,才睡著。”
“我也興奮過頭,你先睡。”
“那,那你早些歇息,別想太多,尤其別出風頭......”
女人就是婆婆媽媽好管閑事。我心有不甘道:“你身上癢不癢了,要不我給你瞧瞧?”
“好多了,多謝林先生。”
我探頭道:“哦,對了,我發現你那兩個一邊大一邊小,你仔細瞧瞧。”
“哎呦,丟死人了......嗯......好像是誒,林先生你說是哪邊?”
我摩拳擦掌,哼,還想逃出我的魔掌,小樣,等著小爺我來關照,嘿嘿嘿......
翌日,小影待我異常得好,給芷蘭梳好頭立刻給我梳,邊梳邊道:“林先生,我知道你是聰明人,尤其見過世麵。我是沒讀過書的下人,你不同我一般見識。”
好嘛,揩油有贈品。
我故作深沉:“我心裏明白,你怕我走,沒人陪你陪蘭兒,我不同你計較。”
“林先生果真通透。您來的第一日,您剪了小姐的扇子,我是看見,可沒說,現在想想都後悔。害得您掉塊頭發,要是我非上吊不可。”
我揚揚手:“沒事,這不長起了嗎?”
小影躬身湊我耳邊,火熱道:“就我那事你不要同人說。”
“說什麽?”
“哎呦,一邊大一邊小的,您忘了?”
我回臉見她臉紅得像炭火,雙目晶瑩透亮。
多好的女孩啊!
我盯著我精致纖巧的雙手:“長得好看,可惜了,恨不得剁了它。”
“這怎麽可以,林先生,您別不好意思,我的事全靠你這雙巧手了。”
嗬,摸出國際水平,還賴著不走呢!吃不著,心癢癢,摸摸算打牙祭吧。
羞愧這玩意來得快去的也快,隻要有掩飾的借口,就讓羞愧來得更猛烈些吧。
我舔舔嘴唇,得意地在她胸口抓了把,算是答應了。
芷蘭穿戴地像個公主,尤其是我給她設計個戴帽的薄紗風衣,罩在她泡起的公主裙上。
就為這個,芷蘭不知轉了多少圈,把我頭都攪昏了。
她捏塊點心,蹲在地上喂雞。興許先前吃多了雞屎飯,母雞對芷蘭格外親近。
芷蘭一邊喂雞,目光卻往我這邊瞟,見我同小影打得火熱,扔下點心,挺胸站我麵前。
小爺我可不是猥瑣小女孩的大惡人,我沉下臉:“......那個穿針如何了?”
芷蘭點頭。
通過一段時間相處,芷蘭總算正眼看人,尤其是穿上新衣之後。
我腰杆立刻直了,完全把自個當先生看,特別是給人說話的時候,不由而然擺出個老先生的姿態。
我突然心血**對小影道:“你說我像男子不?”
小影堅決搖頭,怪裏怪氣看我:“不說相貌,單是說話聲音,嬌滴滴的,不就是女子嘛......林先生你說這個做什麽?”
我雙手後背,岔開腿走幾步:“這樣呢,像不?”
小影還是搖頭:“不像。唉,我說林先生,平時你邁開大步,風風火火已經夠難看的,你不會再這番模樣吧?小姐一準被你帶壞,不被夫人責罵才是。”
氣地我抬腿踢樹杆,嚇得正在泥窩舒服的老母雞“嘎”地一聲飛出老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