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仲謀!

李未央玩味著這個名字,已經萌生將他收為己用的想法。

孫仲謀雖然身份地位,但不是傻子。

一瞬間,他已然明白了李未央的意思。

於是轟然一拜。

“回皇上,我是軍匠戶,鑿石取料是主業,煙花火藥為副業。”

聽到火藥兩個字,李未央的眸光瞬間一亮。

這個時代,火藥應用有限。

熱武器隻有火銃,近距離場麵驚人,但威力有限。

一旦距離稍遠,殺傷威力還不如弓弩。

李未央很早就有心在火藥之事上大力開發。

無奈整個朝堂都被滲透成了篩子。

宮廷造辦處、軍務機造處的人,都不敢用。

現在,忽然冒出一個孫仲謀來,簡直就是天賜良機。

考慮移時,李未央終於做出決斷。

“孫仲謀!朕現在急需人才,奪回朝權。”

“讓你跟我,你願意嗎?”

皇帝親邀!

天大的榮幸。

孫仲謀抑製不住地顫栗,轟然磕頭。

“我願意!”

“隻要皇上吩咐,老漢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其實此刻,孫仲謀已經徹底折服。

不要說跟隨天子,正大光明。

就算是扯旗造反,拿他獻祭。隻要李未央一聲招呼,他都會毫不猶豫奉上自己這條命。

李未央轉眸示意唐劍。

“把人安排在臥龍山莊。”

“將他全家也一同遷往那裏,以免遭小人暗算。”

他口中所指的小人,自然就是孔萬奴。

李未央雖然拿捏了他的死穴。

但是小人就是小人,卑劣無恥,心狠手辣。他不敢動李未央,可是難保不會將氣撒在孫仲謀的身上,將他滅門。

一行三人暫往玉華樓。

那裏已是他們的臨時落腳點。

數個時辰之後,臥龍山莊的死士悄然而來,將孫仲謀秘密送往臥龍山莊。

直到孫仲謀遠去,兩人才又秘密出離玉華樓,潛回皇宮。

一路之上,唐劍始終眉頭緊鎖。

除了憂心唐隱玉的安危之外,神色間似乎還帶有幾分狐疑。

李未央一眼洞鑒了他心中所想。

“唐劍!還在想孔萬奴的事?”

唐劍恍然回過神來,點頭稱事。

“孔萬奴是死是活,都無關大局。陛下要滅他,簡直易如反掌。”

“陛下費盡心機,將他拿捏。”

“這一招固然高明,實用,可是屬實沒有那個必要。”

“他隻不過是聖人門庭中的一個小小旁支子弟,殺了也就殺了,掀不起多大的風浪來。”

他是戰場上有名的狼帥。

擅用狼韜,生殺果斷,不留後患。

所以,李未央這種殺人隻殺一半的做法,著實讓他難受。

“一個死人對我來說,並不重要。但是讓孔萬奴活著,對我很重要。”李未央話鋒一轉,不答反問,“唐劍,你知道孔萬奴為什麽要殺孫仲謀父子嗎?”

唐劍一怔,心道:這還用說,當然是仗勢欺人,草菅人命。

李未央仿佛早就預判了他的心思,自問自答道。

“錯!”

“他仗勢欺人固然沒錯。”

“可是孔萬奴殺人的根本緣由,並不在此。”

說到此,他深吸了一口氣。

“真正的原因在於身份。”

唐劍眸光迷離。

他不明白,兩者之間風馬牛不相及,怎麽會牽扯到一起。

李未央幽幽解釋道。

“朝廷就好比是一塊大蛋糕,在這裏,錢、權、色、欲,所有凡人能夠所想所要的東西,都能夠得到滿足。”

“但是蛋糕就這麽大,你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

“亙古以來,這塊蛋糕始終把持在朝廷百官和世家門閥手中。”

“小民隻能喝湯,永遠吃不到肉。”

“但是世事無絕對,科考一途可以讓寒門擠進朝堂。”

“新人進來,多一個吃蛋糕的,群臣、世家就要少吃一口。”

“所以,他們要將這條晉升之路死死握在自己手中。”

“這也就是為什麽,朝廷擴充官吏,百官世家要拿捏國子監擴員名額。”

“斷絕了平民晉升之路,就等同把蛋糕關進了隻供他們獨享的象牙塔。”

“孫家父子挑戰國子監擴員之事,就是動了他們的蛋糕,打破了他們的獨斷。”

“無論為錢,還是為權,他們都要出手。”

“所以,孫仲謀父子必須死。”

“而且死的越慘烈越好。”

“這樣才能殺一儆百,警告那些想打開晉升之門的人,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沒有那麽重!”

唐劍頓時恍然。

至此,他終於看透了其中關鍵。

“陛下您的意思是,孔萬奴此人,隻不過是一眾世家百官的馬前卒。”

“他的死活並不重要,但是,他要殺了京兆府尹高升,就必然會引起他們之間的內訌!”

李未央點頭。

這也是他的真意所在。

高升擁有多重身份。

他既是靖天王的人,又是無生教門的暗諜。

此人身上是否還負有其他身份,不得而知。

但是,可想而知的是,一旦他死,必然會引動各方互相猜忌。

到那時,李未央就能從中斡旋,借力打力。

而這才是他想要的。

想通了這些,唐劍不禁雙眉一展,憂鬱盡去。

“陛下聖明!”

“如此一來,就不是我們獨鬥群臣,而是讓各派互鬥,我們坐收漁翁之利。”

他自負此一次猜中了真諦。

可是誰知,李未央卻斷然搖頭。

唐劍一怔。

難道天子不是這個目的?

李未央森然一笑,綻出一絲決絕神色。

“唐劍!民間傳聞,都說你是狼帥,心狠手辣。”

“但是依我看,你還是太仁慈了。”

“我要的豈止是得利!”

說到此,他眉宇間湧動著一股森然。

“朕要的,是將他們所有人統統趕盡殺絕!”

“現在的朝堂群臣,罪惡多端。他們罪孽深重,哪怕是死十回、百回,都難贖其罪。”

“要想大乾國運昌隆,就要把這些人統統趕到法場上,一斬了之。”

“朕要換一批更為至忠至義至信的純臣來用。”

唐劍驀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眼前這位皇帝的野心之大,他早有準備。

可是,依然沒有料到,李未央的野心竟然會大到如許程度。

他竟然要殺盡滿朝文武,將朝堂徹底大換血。

想起此前他處置禁軍的霹靂手段,唐劍不禁寒顫了一瞬。

這個計劃一旦實現,迎接朝堂的將是血流成河。

那一刻,唐劍眼前仿佛出現了一幕血染江山的情形。

何其的恐怖。

何其的殘忍。

一想到此,他不禁駭然震驚。

那震驚到極致的氣場仿佛被李未央所感知。

他喃喃問道。

“殘忍嗎?”

“恐懼嗎?”

唐劍未答,也不敢答。

李未央幽幽繼續著。

“那是因為你沒見過更殘忍,更恐怖的東西。”

“千裏江山淪為赤野,數以萬計乃至十萬、百萬計的百姓哀嚎遍地,曝屍荒野,甚至擇人而食。”

“江山不成江山,百姓變成野獸。”

“這就是當今世家門閥、朝臣貴族們正在做的事。”

“比起百萬甚至千萬黎民來,殺幾千貪官汙吏,簡直不值一提。”

“朕就是要以他們的血祭朕的天下,養朕的黎民。”

至此,唐劍終於明白,李未央並非天性嗜殺,而是那些貪官墨吏真的該死!

李未央倏然轉身,眸光灼灼,盯向唐劍。

“唐劍!”

“朕要做的事,無比艱難,無比危險。”

“一步踏錯,就會粉身碎骨。”

“你現在還有得選,是跟我走,還是退一步,做一世閑散恭候,不問朝政,不問世情。”

“你大膽的選。”

“看在皇後的份上,朕絕不會為難你。”

餓殍遍野、易子而食的事,他不是沒有見過。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他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連唐劍都自覺,對此,他已麻木。

可是今日今時,聽到李未央的磅礴計劃之時,胸膛內那冷掉的熱血已然澎湃難抑。

他不帶一絲猶豫,轟然跪地。

“臣願跟隨陛下,締造一方盛世,千難萬險生死不懼!”

無需多言,僅僅這一句話就已經夠了。

李未央緩步踏來,薑然伸手將唐劍托了起來。

“兄弟!”

“我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從此以後,你我之間,生死與共,以兄弟相論,不論君臣!”

李未央魂穿自現代,有別於真正的古天子。

在他心目當中,真正的自己人就是兄弟。

至於君臣之禮,那是做給外人看的。

天子親信,稱兄道弟!

這已經不是榮耀可以形容的了。

那一瞬,唐劍激顫的五內俱焚。

如果此刻,李未央讓他獻祭自己的生命。

唐劍都會毫不猶豫,以血為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