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集無毒不丈夫
第六集無毒不丈夫
這當然不可能,就算陛下想要與民同樂,也不可能點這樣的燈籠啊!
李東陽和程敏政看著那盞燈籠越來越近,正想看看是什麽人這麽大膽,居然敢在燈上寫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卻聽一陣喧嘩,兩個捕快從人群後擠出來,一左一右將提燈籠的人夾住了,四下的人卻沒有四散奔逃,而是圍攏上去看熱鬧,李東陽和程敏政也上前去看,卻見被捕快拿住的是個十八九歲模樣的少年人,穿著青布儒衫,兩肘處明顯打著補丁,身形顯得有些單薄,臉上卻是一片驚詫之‘色’,左右看看兩位捕快,問:“兩位差爺,學生犯了何罪呀,有勞兩位差爺如此相待?”
左麵那個捕快瞪他一眼,恨恨地說:“你怎麽敢在燈籠上寫這大逆不道的話?”
少年更加詫異了,說:“學生如何大逆不道了?”
捕快的眼神更加凶惡了,指著燈籠說::“寫這樣的話還不算大逆不——”最後那個“道”字卻終於沒有出口,因為少年將燈籠舉了起來,他這才看清,在那“我是天子”四個大字的左下側,還有三個大拇指大小的字:“一小民”——連起來就是:我是天子一小民。
四下裏的看客也都搞明白了,立刻“哄”一下笑開了,兩個捕快互相看看,都是一臉無奈之‘色’,左邊那個想想卻不甘心,恨恨的問:“這‘一小民’三字為什麽寫得這麽小?”
少年非常無辜的說:“學生一介小民,自然不敢與當今天子相提並論,豈敢將字寫大呀!莫非差爺希望學生將字寫大些?”
那個捕快直咧嘴。趕緊將他放開,衝右邊那個使個眼‘色’,兩人慌忙擠入人群離開——這個少年顯然是個刺頭,跟他再糾纏下去說不準會招來無妄之災,還是趕緊走人吧!
四下的人越發哄笑開了,少年衝他們拱手一個羅圈揖,說:“各位,借光借光,學生該走了。”
圍觀的人嘻嘻哈哈笑著散開了,少年一笑,將燈籠放下,整整衣衫,繼續往前走,李東陽趕緊說:“小兄弟請留步!”
少年轉頭看見他倆,趕緊躬身一揖,問:“兩位先生有何指教?”
李東陽作揖還禮,說:“我姓李,我這位朋友姓程,不知小兄弟怎麽稱呼?”
少年作揖說:“李先生,程先生,學生鄒智,合州人氏,前來京師參加會試。”
鄒智?李東陽和程敏政都暗自吃驚,怎麽這麽巧,剛剛才在陛下那裏聽到四川解元鄒智的名字,這會兒居然就見到了他本人,而且還是以這麽奇怪的方式。
當然,表麵上,他倆不動聲‘色’,李東陽說:“原來是鄒兄弟,合州離此千山萬水,鄒兄弟來得可真快!”
鄒智一笑,說:“學生家道貧困,人又愚鈍,隻能早些出發,想早日來到京師增長見聞。”
李東陽也是一笑,說:“鄒兄弟謙虛了,自古雄才多磨難,鄒兄弟慮事如此周全,來日必能得償所願。”
鄒智向他一揖,說:“多謝先生鼓勵,學生定當努力不輟,不負先生所言!”
李東陽隨即跟程敏政告辭,這段街頭偶遇隻能到此為止,要不然,將來鄒智有所成就之後,說不準誰會把這事當成一個攻擊任何一方的借口,這種偶遇,對誰都不是什麽好事呀!
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呀!
第二天午後,所有公文都準備好了,李東陽和謝遷作為特使,帶人押著這些公文來到了慕軒所說的隆福寺後,這裏有一個馬圈營,慕軒已經在這裏等著了,馬圈營裏麵養著很多馬匹,而在西南角上,有一排房舍,裏麵卻是養著很多的鴿與鷹,“生民”中不乏奇人異士,不但訓練了很多信鴿用來傳訊,而且更訓練出了鷹作為傳訊之用,這一次要送的公文雖然做了特殊處理,但信鴿還是沒辦法帶著飛行的,那就需要用上鷹了,罷工罷市的七府都有“生民”的人接應,而且,其中有人就是在官衙的,他們自然會將公文順利送到指定的人員手中,至於昌國衛的戰船,之前早就準備好了,隻要接到公文就能堂而皇之的出動了。
李東陽和謝遷看慕軒對新增的夔州、武昌公文並不感到吃驚,心知他也得到了消息,兩人對此都很有感觸,無論是慕軒這邊還是夏侯富廉那邊,對於千裏之外的訊息都掌握得那般快捷,而朝廷掌握著這麽多的人力物力,卻還不及他們,看起來,朝廷在這方麵得想點辦法才是,要不然,什麽時候地方上都‘亂’象四起了,朝廷還得以為四方太平呢!
所有公文被飛鷹帶著飛走了,慕軒告訴兩位特使,三天之後,各地會傳來接到公文的回複,到時候如有問題,他再向他們告知。
李東陽和謝遷離開之後,慕軒趕往葛世寶家旁邊的宅子,那裏是張得水他們監視葛家的地方,到那裏時,天已擦黑,而宅子後院正陷入一場苦戰,張得水和樊兵對陣“穿雲雙箭”褚風褚雲兄弟倆,跟“刀刃”連北裏和“雷霆霹靂”雷西幽對陣的,卻是“怒嗔叟”朱貴守和“妒忌‘婦’”蕭媚娘夫‘婦’倆,雙方都是招招殺手,急著將對方給滅了。
慕軒的出現,使得戰局很快就呈一邊倒的趨勢,他先是一槍一個解決了“穿雲雙箭”兄弟倆,這兄弟倆都死不瞑目,臨死之時不約而同嘟囔了一句:“以多欺少,不算英雄!”
慕軒可沒時間做什麽英雄好漢,他一槍擋住砸向蕭媚娘的大棍,隨即一槍刺向雷西幽,雷西幽迅疾後退,根本不顧連北裏的死活,躍上牆頭逃之夭夭,而那邊連北裏顯然受驚不小,被朱貴守一掌擊中後心,他悶哼一聲,一口鮮血噴出,隨後被蕭媚娘一腳踢中前‘胸’,頹然倒地,‘抽’搐一陣,就沒有動靜了。
“葛世寶午後醉醺醺回來,撞見秦三姑跟他娘子在房裏‘亂’搞,他嚷嚷著要上衙‘門’告發,秦三姑夥同鳳夕將他勒死,葛家的人聞訊將他倆綁起來送官究辦,眼下可能已經在順天府衙了。”朱貴守一臉擔憂之‘色’,他們原想阻止,隻是被連北裏他們纏住了。
慕軒知道夏侯瀟湘布置的一切開始發動了,一旦順天府衙追查秦三姑的一切,那整個京師就將陷入無邊的恐慌之中,很多與此有關的人為了保住自己或家人的一切,勢必會不折手段,到時候,京師可就是一片大‘亂’了。
“朱老,沒關係,”慕軒笑笑,“我也不是君子,為了保住現有的一切,我不介意多殺幾個人!”
蕭媚娘嗬嗬一笑,說:“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這樣才是幹大事的,老婆子喜歡你!”
慕軒苦笑,幹大事就一定要死很多人嗎?很不幸,以目前自己經曆的一切來看,似乎答案是肯定的。
秦三姑和鳳夕被押到衙‘門’,順天知府卻沒有立即升堂,因為中午知府被人請去喝酒,現在還沒有醒過來,負責刑名的師爺就先將秦三姑和鳳夕收押入監,等知府酒醒了再作處置,而葛家的人來得匆忙,正好利用這時機去寫狀紙,而且得趕緊去告知叔老爺。
葛三桐聽到侄兒的官家稟報的一切,先是大怒,命人備轎,他要親自去順天府衙,可當他換好衣衫之後,又遲疑了,而後越想越是驚慌,他在官場‘摸’爬滾打了十多年才做到今天這個吏部郎中,腦子裏想的可絕不簡單,那個“針神”秦三姑他也聽聞過,如果他真的是個男的,那那麽多與他有過來往的官家夫人千金們會是什麽狀況?
葛三桐不寒而栗,他再三告誡家人別再‘亂’言,急急忙忙的趕往順天府衙,卻不是為了督促府衙嚴懲凶手,而是要跟知府商量更重要的事。
順天知府黃石守做順天知府才一年多,卻已經非常了解這做京官的法則,“休管他人瓦上霜”是必須的,“各人自掃‘門’前雪”?那得看情況。
他的酒在葛家上衙‘門’來時早就醒了,聽了師爺稟報的大概,他的腦子轉得可不算慢,如果那個秦三姑真的是男的,那——他可真不敢想下去了!他當即決定再醉一會兒,就讓師爺出去先應付過去了。
所以,當吏部葛郎中跟他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時,黃石守頓時如獲知音,兩人關在書房裏仔細商議了足有半個時辰,而後不顧天‘色’已黑,趕往牢中提審秦三姑,可當他們趕到時,牢頭慌慌張張告訴知府,秦三姑在牢中畏罪自縊了,黃石守心裏一驚,卻不動聲‘色’的讓人找來仵作和一個穩婆,他先跟穩婆悄聲叮囑了幾句,穩婆進牢裏好一會兒出來,在知府耳邊低語幾句,黃石守點點頭,讓仵作進去驗屍,仵作查驗之後,非常肯定說秦三姑是自縊身亡,黃石守特意讓他進去再查驗一下秦三姑是男是‘女’,仵作跟穩婆一起進去,出來後非常肯定地說:“秦三姑確實是‘女’子之身!”
黃知府嚴禁他們將這事傳出去,而後立即提審鳳夕,這一夜鳳夕的遭遇如何外人無從得知,不過,第二天,府衙傳出的葛家娘子夥同秦三姑謀財不成殺害親夫的消息震驚了很多人家。
秦三姑當然不是畏罪自縊,他死得非常不情願,可是,他遇到的是慕軒,所以他不想死也隻能死了。
慕軒親自動手,他知道該怎麽做才像真的。
做妥了一切,他悄然離開,在外接應的張得水跟著他回到葛家旁邊的宅子,外麵街上都是燈火一片,人聲鼎沸,這裏卻是黑漆漆的,不過今夜的月‘色’很好,照得院子裏相當清楚,慕軒忽然發出一聲非常短促的呼聲,暗中的張得水接到警訊,趕緊躲藏好了,慕軒獨自站在院子裏的月光中,揚聲說:“何方高人,既然來了,就請現身一見!”
有人嘿嘿一笑,從躲藏之處走了出來,借著月光,慕軒非常清晰的看到了對方的臉,不由驚呼一聲:“連北裏?”
走出來的這個人,無論相貌聲音還是穿著打扮、身形步態,都證明他就是“刀刃”連北裏,可是,如果他是連北裏,那剛才死在朱貴守和蕭媚娘手下的那個又是誰呢?
“難得方大俠還記得小的,”連北裏居然一臉謙卑的笑容,“小的隻是奉我家公子之命,前來知會一聲方大俠,希望方大俠趕緊給太子殿下找個歸宿,要不然,恐怕太子殿下會無處容身啊!”
慕軒嗬嗬一笑,拱手說:“慕軒就多謝貴公子提點了!回去也給你家公子帶個話,希望他保重身體,慕軒還想跟他好好會一會呢!”
連北裏微微一愣,神情一下子嚴肅起來,抱抱拳,說:“在下一定帶到!”
方慕軒這話很清楚了,從今之後,雙方就正式撕破臉為敵了,那樣的話,有很多事情就會浮出水麵,這個情況,公子之前想過了嗎?有對策麽?
連北裏心裏一陣嘀咕,匆匆隱入黑暗之中,而慕軒眼看著他離開,並沒有做任何舉動,也沒有對暗中潛藏的張得水發出任何指示,不過,事後,他讓小高發出兩個指令,一個是給“生民”弟兄的——全麵開戰,絕不容情!一個是給太子那邊的——一切如常,勿有異動!
正月十五元宵節,這是整個新年時最熱鬧的時候,可是,今年這個元宵節卻成了成化帝最煩心的日子,因為,他接到了一封奇怪的奏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