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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先生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了狀況,詫然道:“你娘還沒有告訴你?”
慕軒隻好點點頭,關於舅舅這回事,娘真的什麽都沒說。
邵先生一笑,說:“邵霖其實不是我的真名,我原名秦少陵。”
慕軒立刻就知道大概是怎麽回事了,秦少陵?不是娘的娘家親弟弟嗎!
秦少陵簡單說起當年之事,果然和慕軒所料不相上下。
當年,秦姮娥義無反顧的跟著鄭大章私奔,秦煌點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病不起,秦母也跟著撒手人寰,秦少陵少年失怙,深受刺激,竟然拋下偌大家業,跟著一個上門化齋的老道不知所蹤了。
老道其實正是司徒霄漢、古舟尋他們的師父,他看秦少陵資質不凡,又恰好遭逢大變,於是就將他帶回師門悉心栽培,終於讓秦少陵學有所成。
這個舅舅居然還是自己的師叔!可是,大家都是“生民”中人,為什麽兩位師父從來沒有提起過?慕軒真的搞不明白了,而且,無論他怎麽看,他都覺得眼前這位師叔絕對不像是會武功的,這算哪門子師叔啊?
秦少陵顯然明白他的疑惑,微微一笑,說:“本門名為‘製衡’,每一代掌門人都親傳五名弟子,將本門的武學真義傳承下去,而我就是這一代的掌門人,按規矩,掌門人必須熟知本門所傳的‘拳、掌、槍、刀、暗器’各項武學的真諦,但是,掌門人必須是不懂武功的。”
“製衡”的掌門人居然是不懂武功的?慕軒傻了,但片刻之後就釋然了,正因為掌門人不懂武功,所以他在傳授弟子的時候就會將他所知道的武學要義以最真實、最原始的狀態傳授給他選中的弟子,而不會夾雜自己習練過程中一絲半點的“經驗之談”,這樣一來,弟子恰恰能以最自然的狀態去領悟武學之道,也正是因為這樣。“製衡”的武學才能傳承最最本真的東西——老祖宗的這種安排真是充滿了無窮的智慧啊!
當年司徒霄漢和古舟尋兩人入魔神教而一去不返,秦少陵學有所成之後也潛入了魔神教,卻也像兩位師兄一樣。被魔神教教義打動,心甘情願留了下來,而且最終成為漸進派的元老,而他“製衡”掌門人的身份一直是個秘密。如果不是因為秦少陵自己對慕軒說出來,司徒霄漢和古舟尋即便是慕軒的師父,也絕對不會向他泄露這個秘密。
“急、漸二派是兄弟而不是仇敵,但無論你主持急進派如何有聲有色,我還是堅持我漸進的觀點。你說這是為什麽?”秦少陵神情肅然。
對啊,究竟是為什麽呢?慕軒也很想知道答案,以前是不知道彼此的關係,現在大家說開了,你不但是我的師叔,更是我的親舅舅,再怎麽說,你好像也不該再像從前那樣反對我了呀!
秦少陵卻不急著告訴他原因。而是問他:“你想必也聽說過魏文王與神醫扁鵲關於醫術的那段對話?”
慕軒點頭。這個在前世就聽說過,據說魏文王問扁鵲:“你們家兄弟三人,都精於醫術,到底哪一位最好呢?”
扁鵲回答說:“長兄最好,中兄次之,我最差。”
魏文王很奇怪的問:“那麽為什麽你最出名呢?”
扁鵲的回答是:“長兄治病。是治病於病情發作之前,由於一般人不知道他事先能鏟除病因。所以他的名氣無法傳出去;中兄治病,是治病於病情初起時。一般人以為他隻能治輕微的小病,所以他的名氣隻及本鄉裏;而我是治病於病情嚴重之時,一般人都看到我在經脈上穿針管放血、在皮膚上敷藥等大手術,所以以為我的醫術高明,名氣因此響遍全國。”
秦少陵微微一歎,說:“我知你天賦異稟,才能卓越,你的很多想法如能付諸現實,必然給萬千生民帶來生路,可即便這樣,我還是希望你緩緩而行,不要操之過急!”
慕軒頓時恍然,說:“先生之意,這個世道有太多諱疾忌醫之人,他們無法領悟我這麽做的本意,一著不慎,會給我和‘生民’弟兄甚至是天下百姓帶來難以想象的惡果,為此先生才極力反對急進。”
秦少陵一撚頜下長髯,讚道:“孺子可教!”而後又嗬嗬一笑:“軒兒,你好像得改口叫我舅舅了。”
慕軒撓撓後腦勺,微微躬身,喊:“是,舅舅!”
秦少陵嗬嗬大笑,顯然心中快意無比。
後來,慕軒才知道,秦少陵之所以心情這麽好,除了與娘姐弟相逢、與他這個外甥甥舅團圓的天倫之喜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舅舅這個“製衡”的掌門人已經找到了下一代掌門人的最佳對象。
——下一代掌門人的最佳對象?誰呀?
——是熟人,你猜猜!
——熟人?我猜?我——我才不費那個勁呢!你公布答案!
——我—呸,一點娛樂精神都沒有!好了,不跟你玩了,告訴你吧,未來的“製衡”掌門人名叫王守仁。
王守仁?慕軒啞然失笑,這個世界還真是太小了!仔細想想,舅舅的眼光還真是毒啊,王守仁要是成為“製衡”的掌門人,那未來“製衡”的成就可就不隻是武學方麵了。
既然甥舅相逢了,慕軒覺得有必要帶著舅舅回家敘敘天倫之樂,秦少陵當然求之不得——自從跟姐姐重逢以來,照理應該是站在理上的他卻在釀成家族劇變的姐姐麵前反倒落了下風,處處受製於姐姐,如今外甥認了自己這個舅舅,那在姐姐麵前應該可以揚眉吐氣了,自己跟外甥可是並肩戰鬥超過十年了,而且他還是自己的師侄,又同為“生民”中人,這多重關係擺在眼前,姐姐應該沒話可說了吧?
事實的真相是,秦夫人的一番話讓足智多謀的秦少陵無話可說了:“你跟軒兒再親,能有我跟他親?從他在我腹中孕育開始,我們娘倆可就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你那十年算什麽?再說了。要沒我這個當娘的生下他,你哪來這麽大個外甥叫你舅舅?還師叔?我呸——”
秦少陵訕笑不已,連連稱是。凝珮她們幾個在一旁看得暗自竊笑不已,晴杉後來還跟慕軒說:“舅舅他老人家原來還很風趣呀!”
風趣?慕軒隻能苦笑,你是沒見過他在“生民”議事會議上的咄咄逼人哪!而且以他的脾氣,就算彼此是甥舅至親。未來的日子也別指望他這個舅舅能對我這個外甥網開一麵。
慕軒的天倫之樂沒來得及享受兩天,就又忙開了,新科進士去地方上見習,離著近的陸陸續續回來了,其中就有陳鳳翔。蘇州府的幾個進士聽他說方先生在京師,就纏著陳鳳翔帶他們前來拜望,慕軒自然得好好接待,他在聚水樓宴請這些未來的父母官。
觥籌交錯之間,慕軒覺得這些進士們這月餘的曆練還是非常有成效的。席間,慕軒還聽他們說起了一件趣事,陳鳳翔所在的霸州,民風頗為剽悍。對外鄉人相當排斥。陳鳳翔見習的第八天。轄下的悅來客棧發生了一起竊案,客棧掌櫃說住店的一個讀書人偷了他賬房的五十兩白銀,結果,那個讀書人身邊年方八歲的兒子聰慧異常,當著眾人的麵,將那掌櫃的謊言一一戳破。還乃父一個清白。
陳鳳翔對這孩子異常喜歡,不但助他們父子倆一些盤纏。還給那孩子一下子買了不少書,那孩子歡天喜地的。征得乃父同意,拜陳風翔做了幹爹。
——你收了個幹兒子?
——嗯。
——怎麽稱呼?哪裏人氏?
——嚴嵩,袁州府分宜人氏。
嚴嵩?你的幹兒子叫嚴嵩?
慕軒驚得目瞪口呆,曆史上的嚴嵩好像確實是分宜人,難道,陰差陽錯,陳鳳翔真的做了未來的大奸臣嚴嵩的幹爹?
靜下心來一想,慕軒又覺得大可不必大驚小怪,曆史上的嚴嵩雖然被史書評價為“無他才略,惟一意媚上,竊權罔利”,但是,其實嚴嵩出身寒門,少年早慧,年輕時候也是非常正直的,深得李東陽等人的賞識,在故鄉鈐山養病期間,李夢陽還曾經拜訪過他,贈詩曰:“問奇頗類揚雄宅,醒酒真輕李相莊。”那時的嚴嵩,清譽頗著。
既然王守仁可以成為“製衡”的繼承人,既然成化帝可以是個通情達理的慈父,既然這大明的天下開始有了新氣象,那麽,曆史上的大奸臣也完全可以成為一代名臣——有陳鳳翔這樣的幹爹教導,慕軒覺得這不是什麽問題。
“天下萬民所願,無非‘安居樂業‘四字而已,”陳鳳翔感慨說,“我輩如果連他們這點願望都不能實現,那就枉稱父母官了!”
慕軒點頭,說:“天下官吏如能時時想著這一點,那何必擔憂百姓不安、天下不寧!”
在他的內心裏,也有一個聲音在呐喊:其實我的願望也僅僅是讓天下那些像我一樣的小民百姓安居樂業而已,不算奢侈吧?
六月二十七日,曆書上說諸事不宜,而就在這一天,以山西、陝西為主的邊軍開始了對汗廷的全麵進攻,這一次,無論是明廷還是汗廷,都知道一個事實:達延汗如果不想離開汗廷,那就隻能等著兩敗俱傷了——這還是汗廷一廂情願的想法,畢竟,明廷願不願意兩敗俱傷還是個問題。
明軍的進攻用上了一切最先進的武器,韃靼大軍第一次見識到了什麽叫震天動地,明軍用的那種叫做遠程大炮的武器,殺起人來比轟夷大炮更加勢不可擋,很多人都說那是天神的怒吼,才剛開戰兩天,汗廷的不少部族就傷亡慘重,他們開始怯戰了,這一次,連一向智勇雙全的托郭齊都有了猶疑之心。
而就在這種你死我活的激烈戰鬥中,火篩死了——不是死在與明軍交戰的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家蒙古包的**,殺他的,正是他的娘子蒙根其其格。
蒙根其其格殺了火篩,提著他的人頭直奔汗殿,細數火篩陷害哈斯巴根的種種惡事,然後,她當場拔出腰間短刀自盡了。
這場慘劇震驚了整個汗廷,也直接將哈斯巴根的部族與脫羅幹的人馬帶進了互相攻伐的仇殺之中,而對達延汗忠心耿耿的怯薛軍對脫羅幹虎視眈眈,這種狀況最終使得脫羅幹率部逃離汗廷,向瓦剌的轄區逃竄,這樣一來,汗廷再次陷入了人心惶惶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