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inbang 第一集 冒牌雷神
八裏橋,在許州城西八裏處,據說就是當年關羽千裏走單騎時曹操送別他之處,隻是慕軒眼前卻沒有心情好好欣賞一下,在車夫的鞭子催促下,馬車疾馳而過,直奔西城門,槿兒看著公子異常冷峻的臉色,心知這次公子是動了怒氣,看樣子,事情不小。
慕軒沒有辦法不動怒,之前“生民”在籌措救災的錢糧時出了些變故,損失了二十一位弟兄姐妹,這事的罪魁禍首還沒有查出來,現在運送救災錢糧的弟兄又出了事——行風鏢局押鏢的三十名鏢師全部遇害,押送的二十萬石糧食被付之一炬,十五萬白銀不翼而飛。
到底是什麽人在跟“生民”為難,而且不顧江湖規矩,連趕車的三十五個苦力都全部殺害了?慕軒一接到消息,就快馬加鞭趕來。
馬車原本是走北城門的,可到了離城一裏多地才發現,進城的路被堵了,路上是一溜十多輛牛車,車上都是石頭,奇形怪狀,什麽樣子的都有,而且都非常巨大,車夫和駕車的牛都累得氣喘籲籲、汗流浹背,慕軒讓車夫一打聽才知道,城裏祝老爺家在造園子,這些都是各地運來的山石,造假山用的,前麵還有更大的呢,比城門還大,祝老爺為此向知州請準了,把北城門拆大些,路也給掘了一部分,才能進去。
哪個祝老爺能有這麽大能耐,居然能讓知州拆了北城門?
當然是祝霸城祝老爺了。
慕軒隻好讓車夫轉走西城門,想想這個祝霸城果然財大勢大,儲掌櫃他們在這裏立足很是不易啊。
馬車進了西城門,直奔位於城西北的來風客棧,去來風客棧得穿過兩條大街,結果,在第二條大街發生了“車禍”,慕軒的馬車在街口左轉,卻聽前麵一陣人喊馬嘶之聲,隔著二十多丈,兩匹快馬疾馳而來,這可是大街上,時近中午,人來人往,快馬疾馳很容易傷人的,本朝律法可是規定,凡是無故在街市鎮店馳驟車馬而傷人的,得挨杖打、被流放。
幸好,馬上騎士騎術不錯,隻是嚇到了幾個路人,碰翻了一個貨郎擔,沒傷人,有驚無險的穿街而過,很快就到了離慕軒馬車五丈多的地方,變故陡生,一個小叫花子忽然從旁邊橫穿大街,馬上騎者猝不及防,卻也根本沒想勒韁,眼看小叫花子要被馬蹄踩上,車轅上的慕軒隔著這麽遠,欲救不及,就在路人嘈雜的叫嚷聲中,斜刺裏一個高大的身影猛然衝出,一揮手中粗大的物什,向那馬頭砸下,馬上騎者倉促之下,隻好勒韁,坐騎“希律律”人立揚蹄長嘶,背上的騎者被狠狠摔在地上,後麵那騎見勢不妙,及時勒韁,卻還是被咆哮的坐騎給掀下背來,兩個騎者都是道人裝扮,四十多歲,相貌凶狠,都背著長劍,卻居然沒有發火,隻是看一眼半路殺出的那個程咬金,安撫住坐騎,重又上馬,揚長而去。
救了那小叫花子的是個高大的漢子,十七八歲的樣子,手大腳大,整個人比慕軒要高一個頭,手提著一根棗木棒子,瞪著銅鈴大眼,巨靈神一般,看著那兩人走得沒影了,才大大的鬆了口氣,把那驚慌倒地的小叫花子扶起來,甕聲甕氣的問:“小兄弟,有沒有事?”
小叫花子十一二歲模樣,衣衫襤褸,臉上卻相當幹淨,看著大個子對自己那樣關切,眼中竟然盈滿了熱淚,說:“我沒事,多謝大哥哥!”
大個子不好意思的撓撓後腦勺,說:“別客氣,咱老包行俠仗義應當做的。”他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小叫花子眼睛一亮,問:“大哥哥是俠客,那本領一定很高吧?”
大個子又撓撓頭,臉色有些尷尬:“應該是吧!”
小叫花子可沒聽出他那話裏的不確定成分,驚喜萬分的拉著他那比尋常人大了近一倍的大手,說:“那大哥哥能不能幫小辛子一個忙?”
大個子非常鄭重的點頭說:“行,小兄弟你說!”
小辛子“撲通”跪倒在地,衝他磕了個頭,說:“求大哥哥收我為徒,教我本領!”
大個子愣住了,伸手把小辛子拉了起來,說:“小兄弟,不是咱不答應你,實在是咱的本事也不大,教不了你啊!”
小辛子看著他,非常自信的說:“大哥哥是大俠,肯定認識不少有本領的,你可不可以告訴我到哪裏去找他們?”
大個子神色尷尬的撓撓頭,說:“小兄弟,咱真不認識別的大俠。”
小辛子有些茫然地望著他,忽然聽見有人說:“我倒是知道一些俠客,小兄弟有興趣嗎?”
小辛子轉頭一看,說話的是個膚色有些黑的男人,在他身邊,是個非常漂亮的姐姐,膚色白得像冬天的雪一樣。
這兩人正是慕軒和槿兒,路上的行人來來往往,似乎並不關心這裏發生的事,但慕軒自始至終都在一邊看著,明顯覺得那小辛子別有隱情,而那個“包大俠”也似乎很有意思,所以他才忍不住開口。
“包大俠”看一眼這個比自己矮了一個頭、也黑了許多的男人,不服氣的問:“你是誰?咱憑什麽相信你?”他特意站到小辛子身邊,表明跟他是同一陣線的。
慕軒微微一笑,說:“憑我是‘銀簫’方慕軒,可以嗎?”
“‘銀簫’方慕軒?就是前不久在定州城大戰陽無盡的方慕軒?”“包大俠”的銅鈴眼瞪圓了,上上下下打量著慕軒,慕軒猜出了他的心思,撩起衣襟從腰間撤出銀簫,“包大俠”的臉色一下子晴朗起來,忽然衝慕軒“撲通”跪倒,連連磕頭說:“方大俠,請您老收咱為徒吧?”
槿兒“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小辛子奇怪的看著矮了半截的“包大俠”,心說大哥哥幹嘛學我呀,慕軒卻非常正經的點點頭,上下打量一下他,說:“那你起來跟我走吧!”
“包大俠”非常聽話的站起身來,慕軒看一眼小辛子,說:“小辛子,你要是有興趣,也一起來吧。”
他轉身走向馬車,槿兒隨後跟著,“包大俠”跟小辛子也急忙跟上。
馬車繼續前進,兩盞茶之後來到了來風客棧,慕軒也很快見到了掌櫃儲雙吟,儲掌櫃親自安排好了他們的住處,然後帶著慕軒到了自己的賬房中,慕軒問起行風鏢局失鏢之事,儲掌櫃說:“事情發生在受禪台,那兒在城西南三十裏處,當時是午時,鏢局一行應該是在那裏歇腳,對方下手狠辣,招招致命,縣衙仵作查驗之後,說殺人者應該有十五人以上,先你而來的張兄弟暗中去查看過屍體,說那些傷口應該是出自七人之手,都是高手;而近日許州地麵隻有鷹康莊來過高手,分別是‘長河落日’莫金輪、‘大漠孤煙’風一止、‘新鬆恨高’木千尺、‘雙橋落虹’李一李二兄弟,他們據說是來找鷹康莊莊主探詢莫幹山藏寶一事,正好是事發前兩日到這裏,事發次日離開。”
慕軒的雙眉擰了起來,這起劫鏢事件中的疑點實在太多了,為什麽那些人要在受禪台那麽一個車來人往的地方動手,卻又把所有人殺掉滅口?官府的仵作為什麽又要虛報凶手的人數,是查驗錯了?但小張那樣半路出家學了點查驗手法的都看得出,仵作又怎能弄錯了?可裝著十五萬兩白銀的車子,又不是七個人就能搞定的。
莫金輪等人來去得太巧了,似乎刻意留下殺人劫鏢的嫌疑;而鷹康莊莊主“金刀斷魂”杜陵北月前去了一趟莫幹山,回來後便不斷地有江湖中人前來探詢藏寶之事,據說是劍池那裏埋著三國時吳主孫權的紫電劍與一批寶藏。那莫金輪等人在江湖上素有俠名,或許真的跟這事無關?
慕軒跟儲掌櫃商議了一會兒,才回自己房間,發現大個子和小辛子都在自己門口站著,槿兒在一旁陪著,小辛子洗過澡換了衣衫,眉清目秀,很是討人喜歡。看見慕軒回來,大個子又要跪下,慕軒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感覺對方的力氣真是大得驚人,不由讚一聲:“好大的力氣!”
大個子聞言一臉喜色,說:“是啊,師父,咱從小力氣就大,要是您收咱為徒,絕對不吃虧!”
槿兒忍不住又笑出聲來,她感覺這個大個子說話實在太逗了,大個子卻轉頭瞪她一眼,繼續對慕軒說:“咱有的是力氣,要是師父您有一天老了,咱做苦力也能養活您不是?”
槿兒這次隻好按住自己的肚子,以免笑破了,慕軒哭笑不得的看看這個送上門來的養老“保障”,開了房門,讓他們都進去,槿兒給他們倒了茶水,慕軒就先問起小辛子拜師的緣由,一聽,居然又是跟祝霸城有關,而且,是一起性質惡劣的“暴力拆遷”。
小辛子姓辛,名九林,就是本城人,家在北城,那個祝霸城的宅子就在附近,一個多月前,祝家忽然要造個大園子,要把周圍一片地方都買下,其中也包括小辛子的家,大家都不願離開自己的老宅子,於是在小辛子的爹帶領下去向州衙申訴,知州老爺根本沒露麵,讓衙役把他們痛打二十大板,趕出公堂;小辛子的爹他們第二次去時,知州老爺卻一改之前的粗暴態度,臉色和藹的告訴他們一定會秉公處理,然後客客氣氣把他們打發走了。
可就在小辛子的爹回家的當晚,幾個衙役凶神惡煞一般上門來,說有大盜自首告發了他這個同夥,他們前腳把小辛子的爹抓走,後腳又有幾個蒙麵人闖進門來,把小辛子剛滿十五歲的姐姐給搶走了。
那晚,每一戶不肯賣宅子的人家都被搶走了一個親人,最後,許多人不得不同意賣宅子,他們的家人才回到身邊,而不論宅子大小,他們都隻從祝霸城手裏得到了銅錢五貫——這點錢,省吃儉用,也隻夠挨兩個月的;小辛子家卻一文錢都沒得到,他爹據說在入獄的當晚就逃獄,被當場格殺了,而小辛子的姐姐再沒有回來。
祝家的園子如期開工,小辛子千辛萬苦打探了近一個月,卻始終不知道姐姐的下落。現在,他無依無靠,成了四處乞討的小叫花子。他於是非常渴望成為那些高來高去的大俠,這樣,就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找姐姐了,更能為爹爹報仇了。
至於大個子,姓包名布平,是東城外的農家子弟,自幼力大無窮,他喜好習武,總想練成本領出去行俠仗義,可老被他爹趕著下地幹活,直到前兩天,他才從家裏逃出來,準備行俠仗義,隻是,他知道自己除了一身蠻力外沒別的本事,就想先找個江湖高手學好本領。
慕軒好言安慰了兩人一番,讓他們先回房安歇,讓槿兒也去安歇了,他自己卻來到了左手第三間——地字五號房前,輕輕叩門,門應聲而開,出現在門口的是張得水,他一身行商打扮,看樣子比他實際年齡要大兩歲,他比從前更加沉穩,但原先那種精悍之氣卻內斂得多了,看見慕軒,他的臉色居然絲毫沒變,隻是閃身讓慕軒進門。
慕軒在張得水的房裏呆了兩盞茶的工夫,就回自己房裏休息去了,張得水卻出房而去了。
第二天,慕軒讓包布平和小辛子在客棧陪著槿兒,不許離開客棧,說是拜師前的考驗,兩人就非常聽話地照辦了,慕軒獨自在外麵逛了一天,還上受禪台去實地察看了一下,受禪台是當年漢獻帝在文武百官的“請求”下被迫向曹丕“禪位”之地,曆經千餘年的風雨,居然還是相當完整,高高矗立在那裏,氣勢不凡,隻是那青磚護坡、台階和石雕欄杆都刻上了歲月的痕跡,平台中央的遮陽涼亭也有些破敗,裏麵的龍墩寶座更是剝蝕得厲害。
慕軒在這裏逗留了有小半個時辰,早先的打鬥痕跡已經破壞殆盡,
他並沒有得到更多的信息,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劫鏢的人肯定不是用車運走白銀,而是帶著銀子走了山林間的小路,而後走潁河水路,那樣的話,運走銀子也不是七個人能在短時間之內辦到的。
慕軒回到客棧,夥計悄悄告訴他,地字五號房的客人已經回來了,慕軒先到包布平他們那看了一下,大個子正在睡大覺,小辛子則在槿兒指導下學寫字,慕軒過去一把拎著包布平的大耳朵一擰,大個子痛醒,握緊了雙拳,一看是慕軒,懵懵懂懂的問:“怎麽啦?”
慕軒沒好氣的說:“小辛子都知道識字,你這麽大人怎麽還不如他?”
包布平悻悻的說:“咱自小就沒識字,現在哪還來得及啊!”
慕軒走到門邊,回頭淡淡的說:“不識字?那就算有人教你一招半式,你也別指望誰會把心法傳授給你,傳給你,你也不懂啊!”說完,開門招呼槿兒離開,留下傻愣愣的大個子和眼睛發亮的小辛子。
張得水帶回來的消息令慕軒雙拳緊握、目光充血、牙關緊咬、額頭青筋突突直跳:小辛子的爹在被拘押到州衙當晚,就被虐殺了,虐殺他的,正是本城惡霸祝霸城;而小辛子的爹被虐殺之前,小辛子的姐姐被蒙麵人帶到了州衙牢獄中,就在她爹的麵前先被祝霸城汙辱淩虐、後被他的那些爪牙輪番施暴致死。據可靠消息,祝霸城在知州胡倱盛的庇護之下,把州衙大牢當成了他祝家的私人牢房,在那裏私設公堂,打擊與他作對的任何人,還把女牢當做**之地,凡是有些姿色的女囚,都逃不過他的**辱;他甚至還收受大筆金銀,幫那些好色之徒給他們盯上的良家婦女扣上罪名、弄進牢中供他們發泄獸欲。被他們**辱的良家婦女不下百數,而就在前晚,祝霸城又在牢中把跟他作對的“紙花大盜”霍惜眉淩虐致死,州衙卻對外宣稱她“畏罪自縊”——有哪個女子會在自縊前脫得光光的,還把自己身上弄得滿是淤青,私密之處更是腫脹汙穢不堪的?
“嘭——”慕軒的拳頭重重的砸在桌上,結實的木桌沒事,但一隻桌腿卻陷進地上的方磚足有兩寸,看得張得水暗自咋舌,心說幸好這是底樓,要是在二樓那木樓板上,這房間不就算廢了嗎!
慕軒沉聲說一句:“召集人手!”他沒說下去,隻是打出兩個手勢,張得水一下子興奮起來,將軍要親自帶隊鏟除祝霸城,這下子弟兄們可要高興壞了,自從跟著將軍入江湖以來,這可是頭一次真正動手啊!
他心裏激動,臉上卻不動聲色,慕軒非常讚賞的伸左手在他左肩上輕輕一按,起身離開,張得水的雙眼中頓時滿是期待之色:明晚子時動手,好極了!
張得水當夜就召集了弟兄:王小五、路小七、梅澹仔、樊兵、巴根、梁關保。慕軒之前幫他們找了幾個江湖高手做師父,教他們江湖本領,這次慕軒行走江湖,帶著他們暗中曆練,一路之上,他們感覺大開眼界,即便是自恃有些江湖經驗的樊兵和王小五,這一次也覺得收獲極豐,他們一聽這次要跟著將軍行動,果然如張得水所料,興奮異常。不過,興奮歸興奮,各自還是非常冷靜的按照狼頭指派,準備相應的一切。
第二天一早,慕軒帶著包布平、小辛子、槿兒出去逛街,主要去逛了春秋樓和毓秀台。
春秋樓又名大節亭,位於許州城中心文廟前街中段,據說是當年曹操賜給關羽的府宅,讓關羽與其二位皇嫂共住,關羽將宅分為兩院,皇嫂居內院,關羽隻身在外。院中有樓,是關羽秉燭達旦夜讀春秋之處,就是春秋樓。
毓秀台在漢魏舊城西南角,是曹操為漢獻帝祭天所築,占地七八畝,青磚鋪就的廣場四周,布列著數十座豪華的宮殿,林木掩映,綠意擁簇。
隻是這些地方,都不是尋常人可以隨意進出的地方,慕軒他們隻是在外麵走動觀看,包布平人高馬大,走到哪人群就自然分開,倒是省了擠來擠去的麻煩。不過包布平跟小辛子根本沒有逛街的興趣,槿兒了解了小辛子的遭遇,也為他的姐姐擔心,於是也就心不在焉,不時提醒公子不如幫著找人。慕軒早就決定不打算告訴小辛子他爹爹跟姐姐的遭遇,這會兒自然裝糊塗,隻是催著槿兒給包布平、小辛子準備一些換洗衣物,說他們最近要遠行,用得上。
除此以外,慕軒還說過兩句話:
“做師徒、做兄弟都得講義氣。”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聽了這話,除了包布平還有些懵懂之外,槿兒跟小辛子可都踅摸出味來了,神色都有些興奮。
晚飯之後,慕軒說累了,讓大家早點歇息。慕軒回房後就梳洗就寢,卻是在**盤膝靜坐片刻,靜等二更敲過,就悄悄來到了儲掌櫃安排的密室,張得水他們都已經在這裏了,除了他們七人,還多了一個慕軒意想不到的人——小高,他的傷勢已經痊愈,經過精心調養,臉上也隻是留下了傷痕印記,不過在他因憤怒而臉上充血時,乍一看,還是非常猙獰的。
“小高!”慕軒緊緊地擁抱他,眼神異常熱切,小高也用力回抱,口稱:“將軍!”
“以後就叫三哥吧!”慕軒放開他的肩膀,讓他坐下,然後聽張得水安排行動,期間,張得水問他:“該讓那個十惡不赦的祝霸城怎麽死法?”
慕軒掃視一眼眾人,說:“既然是十惡不赦,那就讓老天爺把他劈了吧!”
眾人互相望望,都重重地點了下頭,開始替祝霸城量身打造被雷劈的死法。
子正時分,慕軒他們準時出發,各走各的,宵禁之後,路上非常安靜冷清,他們走得非常順利,兩刻鍾後,就在祝霸城宅子的預定地點埋伏,又等了一刻鍾,慕軒、小高、巴根、樊兵、梁關保開始行動。
祝家宅子旁邊正在修大園子,因此晚上也有人巡邏,此刻正是巡邏家丁提著燈籠來往最頻繁之時,張得水卻偏偏選這個時候動手。
家丁們來往巡視的間隔相當長,可能他們在這許州城橫行慣了,雖然有之前的紙花大盜鬧事,但現在紙花大盜已經被除掉,加上今晚烏雲密布,風也很大,顯然要下大雨,他們明顯就鬆懈了。
反倒是暗影裏的那幾條惡狗,讓他們著實費了一番力氣,後來樊兵不知扔了些什麽東西給那些惡狗,它們聞了之後,全部嗚咽幾聲,夾著尾巴逃得不知蹤影了。
他們很快就摸到了後院,祝霸城的書房還亮著燈,書房裏居然還有不少書,而祝霸城這麽晚還不睡,居然是在看書,慕軒跟小高進房,樊兵、巴根和梁關保則向寢室摸去。
祝霸城手裏拿著本《孫子兵法》,胳膊肘撐著書案正在打瞌睡,聽見門響,卻一下子蹦了起來,一直倚在桌邊的長劍也出鞘了——沒有他的召喚,任何人都不敢隨意進來,就算是親生兒子也不行,他的行動絕對不慢,但慕軒的動作絕對比他更快,祝霸城隻覺一陣疾風撲麵,自己身上有幾處地方被什麽戳了一下,就像被冰針刺中一般,一陣發顫,整個人就像泥塑木胎一樣不能動彈了,祝霸城雖然不懂穴道,但也知道自己被人家點了穴了。
慕軒看一眼這個臭名昭著的惡霸,發現他除了臉上絡腮胡子濃了些,臉上有幾道疤痕看著礙眼些,整張臉還是相當耐看的,至少不是讓人一看就覺得凶狠殘暴的,他看一眼小高,小高點頭表示“沒錯,就是他”,慕軒從懷裏拿出一張紙,上麵列著張得水他們收集到的祝霸城的種種惡跡,他聲音低沉的將那些內容讀了一遍,而後伸指解了祝霸城的啞穴,問一聲:“這些都是你幹的吧?”
祝霸城倒是爽快,說一聲:“錯——”後麵的話就又給慕軒“點住”了,慕軒一個手勢,小高過來把祝霸城搬到椅子前,將他手中的劍插入鞘中,之後從自己腰間革囊中拿出了一些東西,在祝霸城身上鼓搗了好一會兒,尤其是他的頭頂心,祝霸城不知道這兩個蒙麵的不速之客想幹什麽,但分明感覺到自己恐怕躲不過今晚這一劫了,一瞬間,他眼前閃過霍惜眉臨死前怨毒的眼神,還有很多早就模糊的淒厲目光,他腦海裏閃過一個念頭:是不是作惡太多,報應臨頭了?
小高安排好了,向慕軒點頭示意,慕軒來到門前,靜立不動,祝霸城不知道這兩人還在等什麽,但他的疑惑很快就有了答案,輕微的腳步聲傳來,兩個蒙麵人抬進來一個衣衫不整的人,那真是他的獨子祝有財,這孩子從舅舅家回來就吊著胳膊,這會兒又像死豬一樣被人抬來抬去,太可憐了!
他隨即臉色發白,目光轉向那個為首的蒙麵人,眼神中充滿了乞求之色,慕軒看他一眼,目光中沒有任何表示,走到已經醒了正簌簌發抖的祝有財跟前,蹲下身來,將自己的麵巾拉下來,祝有財的臉色更加白了,他認出來了,就是這個人弄斷了自己的胳膊,不過他身邊那個碧目美人真的是絕色啊,自己就算斷了胳膊也還是念念不忘她啊,為了泄掉那美人勾起的邪火,他可是奮不顧“傷”,找了兩個紅牌粉頭搞了半宿才算安心。
慕軒把麵巾重又拉上,站起身來,看一眼一站一躺的父子倆,低聲說一句:“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啊!”
祝霸城麵如死灰,想說什麽卻發不了聲,想做什麽,卻半絲都動彈不得,這一刻,他似乎感受到霍惜眉被自己糟蹋時那孤苦無助的痛苦了,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兒子被抬出去,而後聽那個蒙麵人說:“把你兒子抬來這裏,隻是想告訴你,你們父子倆今晚會一起上路,你就不必擔心沒法照顧他了!”
祝霸城非常吃力的蠕動著嘴唇,竭力想引起蒙麵人注意,慕軒確實被他的動作吸引了目光,看著他的眼角流下了淚水,慕軒淡淡的說:“你是不是希望我網開一麵,放過你兒子?”
祝霸城努力的點著頭,慕軒毫不猶豫地搖頭,說:“你迫害無辜的時候,可曾給他們留下什麽退路?你那兒子作惡多端,百死莫贖,難道還有什麽饒他的理由嗎?”
他目光轉向小高,卻似乎是自言自語:“作惡的在山窮水盡之時,常想著人家給他一個‘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機會,可是,佛是這麽逼出來的嗎?為惡時不存仁善之心,卻要人家以仁善之心相待,何其可笑!”
祝霸城的目光忽然變得非常惡毒,像無路可走的困獸一樣瞪著慕軒,慕軒毫不在意的揮揮手,說:“不必這樣瞪我,我的原則永遠是‘除惡務盡’,不會為你這種眼神改變一絲一毫!”
外麵忽然一個閃,接著是一聲炸雷,眼看大雨將至了,慕軒衝小高微一點頭,說:“該送他們上路了!”
他轉身走出了書房,很快,小高也走了出來,然後,又一聲炸雷響,不過卻是從書房裏傳出來的,寢室那邊也隨即傳來炸雷響,而後,整個祝家後院沸騰起來,大雨,也很快下來了。
慕軒他們悄然離開,小高幫著梁關保善後,最後一個躍上院牆,有兩個巡邏家丁從假山後轉過來,小高轉頭望一眼,天上正好一個閃,把小高照得異常高大,連那碧油油的眼神都格外清楚,緊接著一個驚雷炸響,兩個家丁隻覺耳轟鳴眼發花,牆上的人影在驚雷聲中突然消失了,嚇得兩人撲通跪倒在地,其中一個不住的慘叫:“雷神,雷神!”,另一個則選擇直接躺倒在雨裏。
而後,炸雷再響,大雨狂瀉。
第二天,雖然祝家極力遮掩,但全城還是傳開了一個大快人心的消息:祝家父子夜裏被雷神劈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