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退幾步側身而過:“人人都有自己的身不由己,何來嫌棄。我若喜歡誰,違天逆命也不會舍之,我若不喜歡,傾國傾城我也不貪戀。在下配不上姑娘,不是姑娘命裏的人。告辭!”

房門被拉開,一陣涼風灌入,身旁男子的氣息早已淡去,隻留下一室茶香和一個悵然若失的女子,仿若剛才的纏綿隻是她一場夢。

小湯圓在門外守得快睡去,忽然迷迷糊糊的見自家主子出門過來,還以為自己在做夢,待王白蹊走近拎起他,他才徹底醒過來。

“啊,主子快放手,耳朵疼。”

“閉嘴。”

小湯圓被他一路拎著走出清歌居。

“薑寧呢?”

“哎呦,我的主子,您不看現在什麽時辰了!也就我小湯圓還辛辛苦苦候著您,薑寧早回了!”

小湯圓委屈的柔著耳朵。一抬頭,自家主子早已走了老遠,他急忙跑過去跟上。

“主子……主子,您別走這麽急啊!您等等我。”

兩人回到客棧,隻有掌櫃的還留著一盞燈,在櫃上自斟自酌。

“二位回來了!”

他一探頭見後麵沒人,便笑得一副了然於心的樣子:“薑公子定是留在清歌居了吧!他那般樣貌也難怪。”

王白蹊聽得凝惑不已:“等等,你說薑寧還未回來?”

小湯圓也是一呆:“不對啊!他不是早就回來了嗎?不會出事兒吧!”

說完急忙拍了自己兩巴掌:“呸呸,我這烏鴉嘴,壞的不靈好的靈,壞的不靈好的靈。”

“我累了!明日再說吧!”王白蹊轉身踏上樓梯,留下兩人麵麵相覷。

掌櫃好言安慰道:“湯公子你別著急,明日一大早我就派店裏的人手去找薑公子!定是不會有什麽事的。”

房內燈火熄滅。

無疾從窗戶躍進單膝跪下:“參見世子。”

“我吩咐你們暗中盯著的人呢?”

“稟殿下,那人出了清歌居後便被一行武功高強的黑衣人帶走,屬下怕他們有所察覺不敢靠太近,隻能一路尾隨而至,隻見他們進了暖玉樓,周圍多重人手防護,為免打草驚蛇,隻能退回。”

“哦?難道就隻帶回這點消息?”他語氣裏多了一絲清冷。

“殿下恕罪,屬下不知猜得對不對,故不敢妄言。”

“說。”

“看這行人身形魁梧,手持禦刀,恐是……”

“五皇子的人?”王白蹊脫口而出。

他走過去蹲下,捏起無疾的下巴:“原來你們就是這般辦事的,萬戎人都跑到了我眼皮底下你才警覺,看來你這暗衛統領不要也罷。”

旁人看來字字句句似是無比輕柔,隻有身在其中才知道,他指尖的力道隻需加重一分就會要了麵前人的性命。

“無疾願意受罰。”暗衛麵容不改,背上卻早已是一片汗漬。

“你辦事一向不出錯,不過這次我記下了!若有下次,無疾二字將徹底從暗衛史冊裏消失。”

他周身寒氣穿透黑夜,卻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纏繞的是狠虐還是焦心。

“謝世子,屬下定當將功贖過,這就去查明公主目的何在。”身旁的無疾聽得此話連忙答道。

王白蹊手上的力道一鬆:“滾。”

夜涼如水,他躺在溫軟的**卻絲毫沒有睡意,難道一個籍籍無名的女子便讓自己亂了心?

他王白蹊不是一向不將女色放在眼裏的嗎?

自嘲的生出笑意,披衣而起,推開窗戶任涼風扶上眉眼,心裏的不安稍稍定下。

小湯圓清早一進門看見的便是自家少主這副樣子,一身暗藍寬袍,臨窗而立。

他急忙放下水盆,取過架子上的外衣:“主子哎,雖說這是盛夏六月風拂麵,也沒您這麽個吹法啊!瞧您這肩膀涼得,該不是一夜沒睡吧!”

小湯圓替他穿戴好,擰了帕子遞上:“主子,不是我說您,著急薑姑娘也不能這樣啊!今兒一大早掌櫃的就讓人找他去了。”

“夠了!誰說我擔心她,你囉嗦得我煩得很,出去吧!”

小湯圓被強行推出房門,想不明白少主這是怎麽了!又是一夜不睡,又是心浮氣躁。

他正欲轉身,房門猛地被拉開。

“小湯圓,讓掌櫃的備馬,去暖玉樓。”

“主子,這是為何?暖玉樓您一向都是躲著走的……”小湯圓隻覺得身旁刮起一陣風,就見王白蹊步履急促的下了樓。

“別問那麽多,照辦就是。”

“薑小姐昨夜睡得不好麽?怎麽起得這般早。”

薑寧正要伸手撿起落下的那一枝山茶,聽得清爽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隻好收回半空中僵硬的手。

“別人家的臥榻再好也難免睡不安穩。”她抬眼看著來人,正主終是耐不住了麽?真是冤家路窄。

他彎腰拾起花朵:“薑小姐倒是憐香惜玉之人!”

薑寧見他溫潤如玉、翩翩而來而來,腦中不由得生出一句話“卿本佳人,奈何做賊。”

待她細細回轉過來,已是笑出了聲音。

“在笑什麽?”他也跟著薑寧漾開笑容。

“我在想你這般品貌像是不會強人所難呢!”

他笑得更甚:“你是在想我表裏不一吧!薑姑娘。”

他說完轉身踏上高階上的亭台。

薑寧隨他身後跟上:“蕭大哥帶我來恐怕不隻是賞花聊天而已,有話不妨直說吧!”

“薑小姐一向這般睿智嗎?”這話在薑寧聽來,不確定是不是褒獎。

若這話說的是樟腦草的事兒,那她這聰明可真是用錯地方了!

見到他那一刻,薑寧便知道,此時此刻,她的處境究竟多麽凶險。

這人如今既然能堂而皇之出現在這兒,說明他已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

眼前的“蕭行五”和幾月前在小巷裏那個奄奄一息的男子可大不相同,不僅裝束變了,甚至連看她的眼神也不一樣了!

從前是警惕中帶著依賴,而現在,他打量自己的眼神,分明就是戲謔。

他究竟是怎麽做到的,能從王白蹊和孫作鶴手中逃脫。

“你在這兒見到我,應該很意外吧,畢竟在你眼中,我或許在那一夜就應該變成死人了!”

她並未抬頭,隻緩緩說道:“確實是意料之外,可也在情理之中,京城之內,令人意外的事情著實太多了!”

此刻的蕭公子,意氣風發,揮斥方遒,腰佩玉帶,頭簪青玉,襯得他本就英挺的容貌更加氣度不凡。

連院中的牡丹也是極其華貴的銀絲貫頂,聽說此花隻供安慶皇室中人。

皇室……薑寧站在理他半丈處遠,一時不知該作何言,除了他這樣不普通的人,能在花鼓城捧出一處清歌居當做交流情報之用的人可不多呢!

加之又能在京都建起暖玉樓這樣的地方,隻有一個可能,蕭行五……她實在愚蠢,為何早早想不到,他便是從夏曆逃回來的質子,安慶五皇子。

想起見過他不久,兩國便爆發了戰亂,這一切猜想愈發合理了!

若是能早些料到這些,她必定不會使出當日那樣趕盡殺絕的手段,給自己惹出這麽大的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