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薄唇輕點在她額間:“娘子,等著我來娶你,我必定不是叫你失望的那種人。”
他又說道:“京城柴米油鹽均要使銀子,改日我便差福征將你的小包裹送過來,順便再給你添置些銀兩。”
還不待薑寧回應,他便離了光祿街的小院。
薑寧躺在**,小手緊緊揪著被子,她的一生,隻能活到短短二十歲,她一心隻想著肆意隨性過完這一生,光憑謝承衍這副皮囊,她都要每天控製自己三次,萬萬不可對他動心。
偏偏,他還待她那樣好,大把的銀子都舍得給她花。
連日來,她也覺得這副身子是到了春心萌動的時候,在謝承衍身旁時,無時無刻不想逃離他,可離了謝承衍,偏偏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也曾安慰自己,都是阿辛的緣故,她這樣子,是想崽崽了!
不過幾日,不想謝承衍那甩手爹,真把阿辛扔到了光祿街的青桐小院。
一同被送來的,不僅有阿辛,還有那幾個不省事的姨娘,連帶日日跟著她的兩個丫頭。
明歡羞澀的躲在福征身後,看樣子,她不在這些時日,這兩人沒少幹正事兒,薑寧不得不感歎,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明歡為何就這麽輕易投入了敵人的陣營。
這麽一大夥人堵在桐花小院門口,嚇得張氏連連後退:“阿寧,你怎麽也跟我似的,拖家帶口弄了這麽些人來,咱們手上可沒幾兩銀子了,萬萬養不了這麽多人。”
阿辛那肉包子又開啟了賣萌技能,撅著小嘴,拽著張氏的衣衫就委屈起來:“外婆祖母,莫不是你嫌阿辛吃得多,不喜歡我。”
薑寧正要提醒老母親可千萬不能找了她的道,哪知張氏瞬時笑做一團:“哦喲喲……外祖母怎會不喜歡阿辛,你簡直是塊心頭肉啊!”
她還沒從阿辛的計謀中反應過來,母親便迎了一大夥人入內。
這下桐花小院可真成了女人窩子,不僅住了母親和幾個父親的姨娘,還住了幾個謝承衍的姨娘。
薑家的二姨娘和清荔姨娘屢屢為爭院子吵起來,那才叫折騰得要命。
如意姨娘看著她坐在秋千架子上揉腦袋,也跟著坐了過來。
她輕聲笑道:“你不知道,你落水那一夜,公子有多擔心,這麽些年,他從未有這樣動情的時候,別人都說你是失足落水,可我不明白,你究竟為什麽要逃走?”
她隻答道:“我不過是遇到了一些害怕的事情,所以想要離開他,早知我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開,當初便也不費那功夫了!”
如意冷笑道:“能有什麽可怕的,說好聽些叫承繼正統,說難聽些就是謀反而已,倒把你給嚇著了?”
薑寧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她:“這些事兒,你也知道?”
如意不屑:“我知道的,遠比你知道的多得多,你當真以為普天下除了你薑寧,旁人都是傻子不成?”
如意滔滔不絕的話,驚得她下巴都快落下來。
要說謝老爺,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他原本常年在外行商,自孩子出生後,還未滿月便離家去買茶。
等他小有所成回來時,隻見妻兒苦守寒窯,妻子已病得不成樣子,八歲的小兒倒生得玲瓏剔透。
他不知,原本他的兒子早已病去,這個孩子,不過是謝夫人寒冬臘月從寒窯外撿回來的。
為免謝老爺傷心,隻說這就是他的兒子。
從此,謝老爺便一心一意將謝承衍帶大,為了避禍,也是為了和先秦王府的人繼續往來,未免謝致訓起疑心,謝承衍才不得不裝作呆傻的樣子。
如意搖著扇子:“這些事兒倒也不是有意欺瞞你,為了你一人倒還不值當。”
如今已到了京城,謝承衍謀劃的事,不知道如意知不知道。
還不等薑寧說話呢,她又道:“你若是為了公子禍亂天下而心懷芥蒂,那更怪罪不到他頭上,當日若不是燕王弑兄殺弟,這天下本就該是原太子爺的,你看看,被如今這狗皇帝,禍害成什麽樣了!”
薑寧也常聽祖父對著紛亂的長街長籲短歎,先太子爺雖不是長子,可卻是極有政治才幹的人,若是他還在,必不會國庫空虛,亂臣賊子四起。
聽說如今的半數銀子都拿去修道觀,平民百姓家若有正值妙齡的少女,也要被送進宮中,供皇帝的大天師取血煉藥。
就連前些年南方發了大水,也盡數靠鄉紳毫客募捐治水,薑晉的官位便是如此來的,若是朝廷官位都能買來,這世間能有多少清明。
安慶已是內憂外患,便不是今日萬戎和夏曆一同入侵,來日也要有這一難,她何嚐不知,罷了罷了!這天下大勢,豈是她能左右的。
她看著如意姨娘:“你既能知道這些,這些年在謝家也沒光打馬吊、看話本吧?”
她倒也不回避:“自然是百勝先生將我安到謝家的,那時候說公子姿容絕世,我這人最大的缺點就是耳根子軟,一聽便去了,誰知道竟是個傻子。”
見薑寧神色怪異,又忙說道:“雖說是裝的,可前些年我是真信了!”
不過她倒也不是做虧本買賣的,先生叫她護好了公子,監視好謝家,她也不過就是每逢初一十五,給在京中布局的百勝先生去書一封,其他日子,不過是該幹什麽幹什麽,打馬吊、和大酒,照樣不誤。
唯一可惜的是,呆了這麽些年,公子也沒好好看過她幾眼,倒白白叫薑寧撿了這大便宜。
薑寧好奇的問道:“難不成滄黛、清荔、小冬兒,也是被這樣塞進來的?”
如意連連搖頭:“那倒也不是,有些是朝廷派去的探子,有些是夏曆安插的細作……”
“這也行?”薑寧聽得一個腦袋兩個大,一個小小的謝家,可真是臥虎藏龍不容小覷啊!
怪就怪在如此天差地別的文化背景,教育背景,她們竟還能相處的如此和諧。
如意冷笑,總算露出了女護衛眼裏該有的精光,她一手叉腰,一手擺出總攬全局的架勢。
“這有什麽不行的,咱們做護衛一年才百兩銀子,她們做探子、當細作又能有多少銀子,總不過是幾百兩,可咱們在謝家,光過年老爺給的就不止這個數,更不說端午、中秋、重陽,還有每月的月例銀子,何況公子那聰明睿智、裝瘋賣傻的樣子,十個細作來也探不出什麽名堂。”
有錢能使鬼推磨啊,在謝家吃得好喝的好睡得好,還能不時揉揉阿辛肥嘟嘟的小臉,誰還願意過那刀口舔血的鬼日子?
左不過是上頭催得過不去了,再給些似是而非的消息,道幾句潛伏不易的艱辛。再說,一打上牌,什麽任務都能望到九霄雲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