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凝退出房間時,往回看了一眼。
她目光逐漸變得淩厲,最後離開了主院。
屋內。
蘇嬤嬤將茶送到蘇夫人跟前,瞧了瞧她的臉色,輕聲道:“二小姐這次中毒醒來,變穩重了不少。”
蘇夫人接過了茶杯,歎息道:“她哪裏是穩重,分明是覺得葉家庶子配不上她。”
蘇嬤嬤瞧她臉色,感歎了一句:“要是葉思錫是張氏所生就好了。”
蘇夫人把茶杯還給她,手放回扶手上,眯了眯眼睛道:“葉思錫即便不是張芫茜所生,也可能繼承葉家。別忘了,他今年二十了,張芫茜就算再生一個,也才多大?”
“夫人說的是。”蘇嬤嬤將茶杯遞給了身後的丫鬟,示意她再去泡一杯過來。
“不過凝兒有句話說的在理,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裏,她既然想嫁給齊溫書,也不是不能考慮。”蘇夫人手指輕輕扣了扣扶手,眼神幽深。
蘇嬤嬤連忙應是,她猶豫了兩秒,最終還是將心底的疑惑問了出來:“夫人,二小姐此次中毒變了不少,那日您暈過去之前,可有什麽不對勁?”
蘇夫人蹙了蹙眉,暈過去之前的事,她已經不記得了。
張芫茜說她是緊張過度,聽到思思所吃的解藥還有多餘,便鬆氣暈過去了。
她搖了搖頭:“沒有。”
蘇嬤嬤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
她小心翼翼道:“我觀二小姐變了不少,還以為是在葉府有什麽奇遇。”
蘇夫人瞧了她一眼,眉心一蹙,不滿道:“蘇嬤嬤凝兒能平安已是萬幸,既經曆了生死,有變化是自然。”
蘇嬤嬤一臉惶恐,順著道:“夫人教訓的是。”
丫鬟端著茶重新上前,蘇嬤嬤欲要接過,蘇夫人先一步伸手,“你備點禮,讓明日凝兒帶著蘇柔去葉家做客。”
蘇嬤嬤訕訕收回手,不敢再多言:“好。”
第二日。
宋銘和湛思瀾正在院裏整理曬的藥草,突然見榮貴急匆匆跑來。
宋銘皺了皺眉,趁著對方喘氣的間隙問:“何事這麽著急?”
“邱老——說來感謝主子您。”榮貴雖然身在府裏,但外麵大大小小的事,都有所聽聞。
這明顯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
湛思瀾停下手裏的活看向宋銘,眼神裏透著擔憂。
“請人去大廳吧,我稍後過去。”宋銘安撫的看了一眼湛思瀾,隨即轉頭衝榮貴道。
“是。”
等人走了,湛思瀾才忍不住問:“邱老這麽快上門,是查清了邱靈的死因?”
“可能吧。”宋銘剛準備走,湛思瀾拽住他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宋銘目光落在他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上,沉默了兩秒,應聲:“好。”
兩人到大廳時,才發現不止邱老一個人,邱靈的父親邱尚濘也在。
對方身形跟宋銘差不多,邱靈的眼睛同他如出一轍,隻是後者的眼紋明顯,下巴蓄著半指長的胡子。
宋銘看向一旁候著的榮貴,對方低垂著頭,不敢說話。
邱尚濘上前一步,拱手一拜道:“是我們的不是,方才在府門口求見確實隻有我父親一人,我不請上門是為了道歉,並沒有別的意思。”
宋銘看向邱老,邱尚濘是不是道歉,他眼睛又沒瞎,沒理由看不清他眼底的算計。
邱老站起身,致歉道:“小宋,之前是我愚昧無知,還請你看在我們有共同要麵對的蘇家份上,原諒我們這一次。”
湛思瀾目露嘲諷,先是不過問宋銘願不願意,便往名瀾山莊塞人,其後又是不分青紅皂白責怪宋銘,現在查清仇家了,又想攜手共同麵對,還真是不要臉。
宋銘察覺到湛思瀾的怒氣,撓了撓他的掌心,隨後轉頭看向邱老,“邱老,庇護家人我能理解,所以你大可不必用“原諒”一詞。”
邱老眉心一蹙,身體不由自主僵硬了起來。
邱尚濘連忙討好道:“不知要如何做,宋神醫才能原諒我們?”
宋銘搖了搖頭,語氣冷淡:“我說過了,你們並沒有“對不起”我,即便要原諒,也該是原諒你們自己。”
“子不教父之過,邱靈會落得如此下場,邱家的責任更大。”
邱尚濘臉色一變,袖中的手攥緊,他僵硬一笑:“宋神醫,固然我有過錯,但我比你年長,你這番說辭隻怕不妥。”
“閉嘴!”邱老突然怒聲嗬斥,他深呼吸一口氣,鞠躬行禮道,“不管怎麽說,我們邱家都應該向你和你夫郎說聲對不起。”
宋銘不說話。
邱尚濘見邱老不起身,他擰緊了眉毛,那架勢像是想嗬斥宋銘又不敢。
“歉到了,便請回吧。”宋銘沒說接不接受,但顯然以後的路,兩家不會再有瓜葛。
邱老站直身體,歎息了一聲,說了一句“我明白了”。
縱然他邱家跟蘇家再大仇恨,也不該想著讓宋銘幫忙報仇。
他明事理道:“尚濘,走了。”
“父親,蘇家的事……”邱尚濘眸色深沉。
“我邱家自己的事,為何不能關起門來自己解決,而是去勞煩一個外人?”邱老厲聲嗬斥,眼神透著逼壓。
邱尚濘一噎,沉著臉甩袖先走了。
邱老轉身看著宋銘,“讓你們見笑了。”
宋銘麵無表情,湛思瀾見邱老看向自己,他垂眸頷首。
“希望往後還有交流的機會,你救我的恩情,我必然不會忘。”邱老厚著臉皮說完這句,轉身走了。
腳步聲遠去,湛思瀾抬起頭,他偏頭望向宋銘,“邱老的態度還行,邱家其他人就算了。”
“無所謂,以後邱家的事我們不摻合。”宋銘對上湛思瀾澄澈的眼睛,下意識別開了眼神,掩飾的望向邱老離開的方向,“隻要邱老活著一天,定然不會讓邱家找我們麻煩。”
湛思瀾也是這個想法。
接下來的日子,宋銘除了治病救人,就是思考自己對湛思瀾到底是什麽心思。
尤其是某天早上醒來,他發現了自己的異樣——一向聖人的他走向了凡塵。
湛思瀾察覺到宋銘有意無意跟自己操持距離,尤其是晚上,他心中鬱結。
明明在此之前,他都篤定兩人關係更近了。
這日,林朗帶著他的夫郎上門找宋銘看病,說是經常胸悶。
林夫郎叫柳星,比起林朗那張平庸的臉,他好看了不知多少。
不過相比柔美的哥兒,他長相略顯正氣,更貼近男子。
性格也是如此。
“宋神醫,我沒事吧?”
宋銘收回了把脈的手,目光落在了他厚實的衣服上,沉吟道:“沒什麽大礙。”
“怎麽會呢?”林朗一臉焦急,“銘兄,你再仔細看看,胸悶可不是小事啊!”
“少穿幾件衣服便可以了,如今的天氣,還不至於裹成一個球。”宋銘麵無表情道,這還沒入冬,已經穿深冬的衣服了,還將腰帶係那麽緊,不悶才怪了。
誰知他話音一落,柳星一巴掌拍在了林朗後背,嗓音格外洪亮:“我就說不用穿這麽厚,你非說我冷,還義正言辭道,我不冷孩子也冷!”
“你別動氣,我這不是擔心嗎。”林朗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好聲好氣哄人。
湛思瀾看得眼睛都直了,這是他從未見過的夫夫相處。
他下意識看向宋銘,恰好對方也在看他,見對方一副不足為奇的模樣,他眨了眨眼睛。
宋銘敲了敲桌子,衝林朗道:“讓柳星跟思瀾去褪下些衣服吧。”
孕夫的體質雖然好,但長久處於胸悶氣短,也不見得是好事。
“好好好!”林朗對宋銘的話唯命是從,點完頭他又轉頭交代湛思瀾,“哥夫,我夫郎就交給你了,勞煩你扶著他一點,莫要摔了。”
湛思瀾:“……”
柳星聽不下去,一巴掌再次糊到了他胳膊上,“我身體好著呢,你也別咒我。”
林朗立馬用手掌打自己的嘴,“看我說的是什麽話,你定然好好的,我有事你都不會有事。”
換其他人聽了這話,定然感動的都快哭了,但柳星不同一般人,他翻了一個白眼,拉著湛思瀾走了。
林朗瞬間變成了望夫石,宋銘嘴角抽搐了一下。
不知道的還以為林朗才是被壓的那位。
然而宋銘不知道的是,這點膩歪隻是小前菜,因為接下來的時間,他每隔一分鍾不到,便會聽見對方一聲歎氣。
湛思瀾和柳星穿過院子,進了房門。
後者聽見關門聲,立即解腰帶,那模樣巴不得全脫掉。
湛思瀾愣住,等回過神來,對方已經露出了孕肚。
他往前挪了一步,好奇道:“懷孩子是什麽感覺?”
柳星一把捏住他的手,徑直往肚子上貼,“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話說了一半,他瞪大眼睛,錯愕的看著湛思瀾手腕上的朱砂。
“你、你們……還沒圓房?”
聽到柳星結巴的話,湛思瀾尷尬了一秒,便恢複了正常。
他點點頭,小心翼翼摸柳星的肚子。
如果他和宋銘也有個孩子就好了。
他低垂著眉眼,柳星看不清他的神情,隻能撓了撓頭說:“我看你們不像是不和睦啊?”
湛思瀾眸色暗淡,等再抬起頭,他又恢複了清明:“我們之間有點複雜,總之,他沒完全愛上我之前,不會碰我。”
大抵是對方合眼緣,湛思瀾沒有忌諱直接說了。
“愛還不好辦嗎。”柳星笑得一臉不懷好意,“我教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