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和湛思瀾收拾好東西,跟著顏聞抒去見姓陸的商人。

三人正坐在馬車內,突然,馬車門被敲響,隨後傳來了林一的聲音:“主子,屬下有事稟報。”

顏聞抒看了宋銘和湛思瀾一眼,開口道:“進來說。”

駕車的小竹讓開身,示意林一快點進去。

顏聞抒的馬車,比尋常馬車大了不止一星半點。

林一單膝跪在正中間,拱手道:“主子,兩位公子,屬下方才探聽到,於老爺臥床不起,傳言是擔心於馨月,後者找人算了一卦,說需要喜事衝一衝。”

宋銘猜到了後續:“是於馨月要同陸駿成親了吧?”

林一臉色一震,詫異道:“宋公子如何得知?”

顏聞抒和湛思瀾也一臉好奇,隻有宋銘一臉平靜。

“誰看病找醫術差的醫者?還能呆上個半個時辰?”反正宋銘看病不會找個半吊子。

林一想起自己不小心看到的一幕,他埋著頭道:“公子猜的沒錯,於馨月去找陸駿,幾乎都是衣衫不整出門。”

這裏好歹有個哥兒在,顏聞抒幹咳一聲,別開了臉。

湛思瀾臉也有些紅,下意識挪離宋銘。

後者攬住他的肩頭,把人往自己這邊壓了壓。

宋銘麵不改色繼續問:“見到於家主了?”

林一搖了搖頭:“府中戒備森嚴,我懷疑於家主被軟禁了。”

湛思瀾對於盛然頗有好感,他皺了皺眉道:“虎毒不食子,總不能於馨月對於盛然做了什麽吧。”

林一眉心沉重:“難說。”

“可於家那麽大一家子人呢!”湛思瀾不敢相信。

顏聞抒攏了攏袖子,歎了一口氣道:“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於家常年做善事,是因為自己也是苦過來的人,不過於盛然至今府中沒有男嗣。

於馨月頭上的幾個姐姐,都已經婚嫁。

至於側夫人腹中的孩子,還要等生下來才知曉。

“也就是說,於盛然倒下,府中能主持大局的人,就隻剩下於夫人和於馨月。”湛思瀾皺了皺眉,如此說來,於盛然來衙門的狀態,就能理解了。

宋銘看向林一,問:“於夫人呢?”

林一搖了搖頭,“沒打聽到。”

“那就隻能再等等了。”宋銘眯了眯眼。

如果於馨月嫁給陸駿,正好不用再考慮於家。

一網打盡最好不過。

如果是……招上門女婿,恐怕有點難辦。

林一看了一眼顏聞抒,躬身退出了馬車。

顏聞抒開口道:“於家這些年,常走捐款救災,若非必要,我不打算動於盛然。”

宋銘對上他懇求的眼神,點了點頭,冤有頭債有主,既然跟於盛然無關,他自然找該找的人。

馬車行駛到東街,外麵傳來小竹的聲音:“主子,到了。”

“嗯。”顏聞抒率先從馬車上下來,宋銘和湛思瀾緊跟其後。

此處的宅院,大而新,比路過的地方更加華麗。

小竹同顏聞抒對視一眼,去敲響了紅木大門。

“來者何人?”門被打開了一個縫隙,露出一張漆黑的臉。

一看就是走南闖北,經曆過風吹雨打的人。

“我家主子姓顏,速去通報你們老爺。”小竹我麵不改色,語氣裏帶著威壓。

那人一聽,麵色一驚,連忙道:“請裏麵坐。”

淼城姓顏的屈指可數。

哪怕再不願意接待,也不可怠慢,否則被治罪……可就麻煩了。

紅木大門敞開,門口的家丁,全都躬著身子不敢抬頭。

那人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宋銘一行人去大廳。

穿過走廊兩道大門,才來到那人口中的大廳。

“幾位貴客請稍坐一會兒。”

小竹看著坐下的顏聞抒,點了點頭。

桌上已經擺上了熱茶,宋銘掀開茶蓋看了一眼,他一眼便認了出來。

他衝湛思瀾和顏聞抒說:“嚐嚐茶的味道。”

湛思瀾不疑有他,端起品了一口,他詫異道:“這茶葉是你給齊溫書的上等茶株?”

宋銘點了點頭,又衝顏聞抒道:“我記得茶葉的品質,也分了等級。”

顏聞抒眸色一冷,這是貢茶。

專門供給城主府的茶葉!

沒想到一個陸家的旁支,竟然用來招待客人。

宋銘見他身體緊繃,又說:“這陸老爺走南闖北,說不定是受誰賞賜。”

顏聞抒鎮定下來,確實有這個可能。

湛思瀾忽然想起一件事:“不是說要從沐城運藥材到泅水嗎?算算日子,齊溫書也該到了吧?”

這件事很早就在說,至今還沒消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了意外。

宋銘端著杯子的手一頓,確實,不該耽擱這麽久才是。

他皺了皺眉,眉心沉重。

“回去我讓人去看看。”顏聞抒開口道。

“那就多謝了。”宋銘也沒跟他客氣。

湛思瀾眼尖,提醒道:“人來了。”

隻見一個身穿墨青色長袍的人,蓄著黑色的胡須,眼神銳利。

硬朗的輪廓,配上黃黑的皮膚,生生多出幾分鐵骨錚錚的味道。

湛思瀾愣在原地,這就是當年,將他娘親送給葉常德的人?

對方察覺湛思瀾的視線,順著來源看了過去,看到那張熟悉的臉時,他腳頓在了原地。

他瞳孔放大,嘴唇翕開,毫不掩飾的震驚。

湛思瀾知道,他們找對人了。

進門時的放鬆,在確定是這個人時,全變成了恨意。

顏聞抒來回看了一眼,端著茶水,率先開口道:“陸成放對吧?”

陸成放曾經有幸看過顏聞抒的臉,他跪拜在地:“回稟少城主,正是在下。”

他趴跪在地,掩飾著身子的顫抖。

湛思瀾捏緊了拳頭,目光死死盯著地上的人。

宋銘跟湛思瀾隔著桌子,沒辦法牽他的手,隻能將自己的茶,放到他手邊,“冷靜。”

湛思瀾回過神來,看著宋銘端走了自己的茶,他垂下了眼眸。

他知道應該冷靜,可他冷靜不下來。

顏聞抒也看出了湛思瀾的激動,他幹脆步入主題:“今日要找你談的人,是他們。”

說完他繼續喝茶。

至於茶葉從何而來,暫時不著急。

湛思瀾聞言直接衝上了前,他扯著地上的人問:“當年……你救了我娘,為什麽要將她送去沐城?”

宋銘心知這麽問,根本問不出什麽,他上前抱住湛思瀾,安撫道:“別著急,我們慢慢問。”

湛雪羽一切悲劇的開始……就是因為這人,沒由來地……看到這個人,湛思瀾就忍不住恨他!

明明他娘親看著就不似青樓女子,為什麽要將她如妓子一般送出去!

如果陸成放幫湛雪羽稍稍一打聽,肯定能知道,她的身世!

沐年成和齊建修說過,湛這個姓,很少見!

而且,他們都能打探到消息,為什麽陸成放不行!

積壓的委屈和不甘心,在此刻,就如同火山爆發一般。

“為什麽要把她送給葉常德!為什麽!”

聽到湛思瀾哽咽又顫抖的聲音,宋銘一手環住他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後腦勺,把人護在了懷裏。

宋銘親了親湛思瀾的臉頰,哄道:“乖,冷靜。”

猶記得幾次湛思瀾情緒爆發,都不是好事。

宋銘把人緊緊環抱住,“我在呢,我們慢慢問。”

湛思瀾攥緊了他胸前的衣服,淚珠忍不住砸了下來。

他心很慌,有多期待得到答案,心就有多彷徨。

我我可他控製不住,隻要一想到在葉府受了那麽多年委屈的湛雪羽,他就控製不住將責任歸咎到陸成放身上!

葉家罪該萬死,可陸成放也好不到哪裏去!

地上的陸成放卻突然直起了身,他眼神陷入了回憶,帶著痛苦和愧疚,自言自語道:“我知道會有這麽一天……”

“壓在心上多年的秘密,終於要解脫了……”

聽到他這句話,宋銘皺了皺眉。

湛思瀾停止了哭泣,他睜大眼睛,偏頭看著地上的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當年……我試圖找過你娘親的家人……”陸成放深呼吸了一口氣,繼續說,“你娘親無論是周身的氣度,還是美貌,我都知道……她一定不是尋常女子。”

陸成放嘲諷一笑,捂住了自己的臉。

湛家除了湛雪羽,還有一個女兒湛雪音。

兩人是雙胞胎,長相卻不相同,湛雪羽一出生,便被高人斷言養不活。

必須去福源之地,方才能保住性命,於是由高人將其帶去了佛燈寺。

每年湛家都會上山去見女兒一麵,直到湛雪羽十五歲,也恰好是鏡城的少城主擇妻,湛家才來人將其接回。

方丈本想阻止湛雪羽回去,說此行必有劫難,卻拗不過固執的湛家人。

於是便有了湛雪羽之後的經曆。

陸成放撿到湛雪羽時,曾打探到湛家在尋女。

隻是他找到的人是湛雪音,雖然是雙生,但兩人長相卻天差地別。

湛雪音嫉妒湛雪羽的容貌,便許諾了眾多好處,以及塞了很多銀兩,讓陸成放將人帶走。

那段時間,湛雪羽丟了記憶,也不認識人,加上有湛雪音的幹預,他帶著人從鏡城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沐城。

而這一路,他對所有人的介紹,皆是湛雪羽是他買的青樓女子。

“葉家同城主府關係極近,而我需要這層關係,所在在葉常德提出條件時,便順水推舟……將你娘獻給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