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思瀾搖了搖頭,他知道宋銘是為了自己才這麽問,但就這麽去湛家,無疑是將宋銘的臉麵,踩在湛嘉樹腳底。

湛雪羽已經不在了,湛天年夫婦想見的人,也見不到了。

至於想要見他……早或者晚,有什麽區別呢?

宋銘看出他所想,歎息了一聲。

“林一,你先出去吧。”

“是。”

等林一一走,宋銘將湛思瀾摟進懷裏,輕聲道:“除了我們主動上門拜訪,還可以想其他辦法,未必就是你心中所想那般。”

湛思瀾依舊搖頭:“他們若是真想見我,大可用找你看病的借口來,哪怕我不去,他們也會來。”

聽著很不尊重長輩,可湛思瀾在葉家呆了那麽久,又跟宋銘經曆了這麽多事,不可能不往最壞的方向考量。

宋銘揉了揉他的頭發,最終點頭:“好。”

而此時的湛家,正一群人聚在大堂,等待著湛嘉樹帶回來的消息。

湛嘉樹臉上的怒氣已經消失,這會兒換上了冷漠的神情。

他看向家中的長輩,隻見坐在主位的人,黑發間藏著幾縷銀發,帶了皺褶的臉麵色嚴肅,蓄著胡須,看起來已有六七十歲。

而旁邊的另一位,同他長相別無二致,卻頭發全白,焦灼的臉上,透著幾分期待。

這兩人正是湛天齊和湛天年。

湛嘉樹恭敬行了一個禮,冷漠道:“葉思瀾不願意回來。”

“怎麽會?”湛天年詫異的張大了嘴巴,眼裏閃過一抹迷茫,他站起身,走到湛嘉樹跟前,拉著他的手問,“嘉樹,這其中是不是有誤會?”

主位上的湛天齊也皺了皺眉。

“他不承認自己是湛家人。”湛嘉樹不想多說,在客棧受氣時一回事,但他絕不會接受葉思瀾姓湛。

湛天年老態的雙眼瞪大,站不住的往後倒。

“大爺爺!”湛嘉樹驚呼一聲,手速卻沒有旁邊的人快,對上那張同自己如出一轍的臉,他收回了想要扶人的手。

湛嘉煜一臉緊張,身上的溫潤氣質,同湛嘉樹一相比,人情冷暖,立判高下。

“大爺爺!”湛嘉煜從身後把人扶住,讓人重新坐回椅子上。

湛天齊不悅的看了一眼二兒子湛嘉煜,安慰湛天年道:“嫂子還病著,大哥你若在氣壞身子,大嫂可怎麽辦?”

其他小輩跟著附和,其中一對雙胞胎姐妹,姐姐湛嘉佳道:“是啊,大爺爺,總歸不過是個外人罷了,他姓葉,又不姓湛,沒必要生氣。”

妹妹湛嘉容接著說:“反正咱們找他回來,也是為了給大奶奶看病,他不願意回來就算了。”

“你們……都住嘴!”湛天年胸口起伏不定,臉上露出一股哀痛。

湛嘉煜曾經差點過繼給湛天年,跟兩夫婦生活了有一兩年,清楚兩人不是這樣的人。

他皺了皺眉道:“大爺爺找湛思瀾回來,是思孫心切,哪有什麽生氣不生氣的。”

湛嘉樹對他嗤之以鼻:“一個破壞了血脈的外城人而已。”

根本不配姓湛!

湛嘉煜眉心皺的更深,不明白他為何有這般大的敵意。

還是去請人,發生了什麽不愉快?

湛嘉樹作為家中大哥,又是嫡係,不管是去哪裏,都代表了湛家。

所以性格也一向高傲的緊。

湛嘉煜還未來得及反駁,他們的父親湛晟開口了,“父親,嘉樹說的在理。”

“雖然是小妹的兒子,但到底不是鏡城人。”湛晟的雙胞胎弟弟湛賦道。

湛天年聽到他們這麽說,差點將自己氣死。

湛天齊也不想落得惡名,製止道:“都閉嘴!”

他當然同意小輩的話,先不說湛思瀾私自改姓,究竟有沒有壞心思,就他今天這般拒絕湛嘉樹,就能判斷,他心思不淺。

不過當著湛天年的麵,還是不說開為好。

“思瀾不是這種人,這中間肯定有什麽誤會。”湛天年不相信道,他又搖搖頭,“我並非生氣,我隻是悔恨,當年若不是父親一意孤行,定然早就把人接了回來。”

這些年,湛天年夫婦,一直悔恨交加。

本來大師信中已經說的夠明白了,偏偏老太爺要將人接回來,送到城主府裏去。

結果呢,半路遇上了劫匪,人失蹤了!

這一了無音訊,就是十幾年。

湛天年怎麽不悔,怎麽不恨。

自己好端端的女兒,送去佛燈寺就是為了改命,結果被老太爺橫叉一腳。

湛天年氣的手都抖了。

湛嘉煜立馬道:“大家都別說了!”

再說下去,隻怕湛天年得氣死在這裏。

湛天齊對於這個孫子,沒有湛嘉樹有好感,但看湛天的樣子,隻好詢問湛嘉樹:“你怎麽去請的人?”

“小文,你來說。”湛嘉樹不想多說,而且一回想起湛思瀾和宋銘的態度,他就想把兩人大卸八塊。

若非湛家家教,他早就讓人教訓過去了。

湛家人顯然已經習慣湛嘉樹不說話,由小文轉述,這會兒所有視線,都落在了他身上。

小文知道自家主子是什麽脾氣,幹脆添油加醋道:“公子一上前,便表露了自己的身份,並同人說自己是其表哥。”

“可對方不買賬,不僅出言不遜,還侮辱公子,說什麽自己沒想過進湛家,更不會承認自己是湛家人,讓大少爺滾出去。”

湛晟一拍桌子:“果然沒教養,我兒好心去請人,竟被人叫滾!”

湛嘉佳雖然跟湛嘉樹不是一母同胞,但也崇拜這個大哥,臉色難看道:“這樣品行不端的人,根本不配回我們湛家!”

姍姍來遲的湛良陵和湛良俊異口同聲道:“這是發生了何事?”

湛賦知道這兩兒子的性格,示意他倆別摻合。

湛天年雖然還在湛家,說到底還是沾了湛雪音的光。

可這些年,湛雪音回來,鮮少去看兩夫婦,顯然已經被湛雪羽的事情,磨得失了心。

這個家如今在湛天齊手裏,還惦念著情分,一旦他去世,將家主之位傳給湛嘉樹,哪裏還有湛天年夫婦說話的餘地。

至於為什麽不傳給湛晟和湛賦,孫子這麽出色,完全沒必要。

當然了,也跟湛天年和湛天齊的約定有關。

至於差點被過繼走的湛嘉煜,心雖然正,但被排斥的要緊。

都覺得他胳膊肘往外拐,不該向著湛天年。

話說回來,聽到小文話的湛天年,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不相信的急促呼吸了幾口氣,竟然直接暈了過去。

湛家又是一頓人仰馬翻,湛天齊連忙讓人去請大夫。

等大夫看過後,確定隻是急火攻心,沒什麽大礙,湛天齊一脈又重新聚在了一起。

湛良陵聽了湛嘉佳說的來龍去脈,忍不住道:“照我說,就沒必要去找人,咱們湛家在鏡城,這個葉思瀾根在沐城,找回來做什麽。”

“也就他嫁的人好,是個神醫有點用,不然哪裏配的上大哥去請他!”湛嘉容跟著附和。

湛嘉樹不說話,仿佛去請人的不是他。

湛天齊坐在高位上,斂眉沉思。

湛晟也認為自家兒子被人欺辱了,忍不住道:“父親,我知道你是惦念著和大伯的兄弟情,可小妹人都死了這麽久,又嫁給了外城人,找回葉思瀾,不就是承認我湛家外嫁了嗎,這讓城中人怎麽想!”

“我認為湛家丟不起這個人!”

湛賦也跟著附和:“他既然不願意回來,便不回來吧,我們湛家就當沒湛雪羽這個人。”

“何況都失蹤了十幾年,找不到便找不到了。”

突然,湛嘉煜出了聲:“爺爺,我認為此事不妥,我們還是該去請人回湛家。”

這話,讓所有人側目。

湛良陵不幹了,斥責道:“二哥,你又不是真的過繼過去了,為何要一直幫別人說話!”

一直沒說話的湛良俊皺了皺眉,“我認為二哥說的對。”

湛嘉樹看向支持的兩人,沒說話。

湛天齊目光灼灼看向湛嘉煜:“何故?”

“先不說湛思瀾的身份,已經在鏡城有了風聲,光憑借來湛家遞消息的人是淼城少城主,我們也該以禮相待。”湛嘉煜不緊不慢道。

他不提,在場的人都忘了,當初是怎麽得到的消息。

又是怎麽同人回複的。

最重要的是,湛思瀾的夫君宋銘,還有一個名瀾學府。

其中醫書珍貴,已經在灐州傳開了。

不少人都向往之。

這鏡城的名醫也不例外。

早知道,名瀾學府背靠淼城城主府,最近一項新令便是不限於淼城人入學府學醫。

也就是說,五城城主,恐怕已經達成了共識。

有這一層關係,他們給湛思瀾找不愉快,就是在挑釁城主府。

哪怕景釋跟他們關係好,但少城主還沒定下花落誰家呢。

果不其然,湛天齊道:“嘉煜,此次便由你去請人吧。”

看著是好差事,其實是敲打。

言外之意是別一心向著外人,湛家以後還是他們這一脈。

湛嘉煜拱手應聲:“是,爺爺。”

兩天後。

宋銘和湛思瀾看著溫潤如玉的“湛嘉樹”,對視一眼。

皮囊一樣,但光看氣質魚西湍堆,便能知道對方不是湛嘉樹。

“表弟,弟夫,我是湛嘉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