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

一聲質問落下,宋銘見湛嘉樹捏著拳頭,往湛嘉煜臉上砸,眉心一蹙,閃身上前,一把捏住對方的手腕。

“這話最不該由你來問。”宋銘冷冷道,見湛嘉樹怔愣住,他丟開了對方的手。

是金子總會發光沒錯,但發散微弱光芒的金子,有權選擇自己在哪裏發的光最強。

湛嘉樹眸光閃動,又愣神的僵在原地。

湛嘉煜知道宋銘是在幫自己,他衝著湛嘉煜歎息了一聲,轉身同宋銘說:“多謝,我相信他不會再衝動了。”

言外之意是能不能讓他們單獨說幾句話。

宋銘點點頭,轉身上了馬車。

湛嘉煜也沒避著其他人,直接問:“大哥是想問我為什麽要離開湛家嗎?”

湛嘉樹下意識點頭。

湛嘉煜對上他的眼睛,明媚一笑:“因為離開我會更快樂。”

被束縛的久了,除了責任就剩下使命感。

他不想變成湛天齊那樣的人。

也不合適他。

“非要走嗎?”湛嘉樹語氣哽咽了一下,眸光裏透著前所未見的難過。

“嗯,湛家還有你和良俊。”湛嘉煜收斂笑容,神情認真。

又剩下沉默,良久,湛嘉煜說:“大哥,保重,爹娘就拜托你了。”

湛嘉樹知道,這句話不過是場麵話。

湛嘉煜若真的在意,就不會過繼離開了。

也是從此刻,他才恍惚間明白,從小到大,他其實搶了許多屬於弟弟的東西。

包括父母爺爺的愛。

失望積攢的多了,才會想要遠離,不再在意。

他伸手抱了一下湛嘉煜,最後道:“珍重。”

馬車漸行漸遠,湛思瀾掀開簾子往後瞧了一眼,湛嘉樹旁邊多了兩個人。

婦人想要去追,卻被湛嘉樹緊緊拽住。

而作為父親的湛晟,正在咒罵。

宋銘把簾子放下,將湛思瀾拉了回來。

後者見馬車裏氛圍沉重,他訕訕摸了摸鼻子。

宋銘輕輕在他腰上點了點,扭頭問湛天年:“你們打算何時去淼城?”

今日得罪了湛雪音,最好是在對方還沒反應過來之際,先一步離開為妙。

以免被趕盡殺絕。

先不說湛雪音對湛天年和江慕雅這些年不聞不問,就她那個性格,也絕不是心善的人。

湛天年和江慕雅目光落在湛思瀾身上。

明顯是舍不得剛相認的小外孫。

湛思瀾寬慰一笑:“等我們辦完事情,就回淼城。”

江慕雅連忙握住湛思瀾的手:“這些年苦了你了。”

湛思瀾怕她多想,淚珠又不要錢的落下,急忙道:“沒有,我會給你們寫信的。”

“好、好好!”江慕雅也知道,此刻她和湛天年就是累贅,跟在兩人身邊,反倒是添亂。

湛天年輕歎了一口氣。

湛嘉煜做主道:“今日便出發吧,至於奶奶的嫁妝,便留給思瀾吧。”

湛思瀾眉心輕蹙了一下:“外祖母的東西,該給你才是。”

江慕雅打斷道:“你們一人一半吧。”

湛嘉煜堅持道:“我們去淼城,已經夠麻煩表弟和表弟夫了,東西便留給思瀾吧。”

江慕雅猶豫不定:“這……”

宋銘從懷裏掏出一疊銀票,遞給湛嘉煜:“東西我們收下,這個你們收著,路上用。”

比起江慕雅的嫁妝,這點銀票根本不值一提。

湛嘉煜應了一聲“好”,接過了銀票。

湛思瀾還想再說話,宋銘朝他微不可查搖了搖頭。

在路上換了些碎銀子,宋銘又挑選了幾個人保護,準備齊全後,這才將人送去城外。

江慕雅拉著湛思瀾的手,又摸了摸他的臉,眼眶一紅:“孩子,保重。”

說完她又看向宋銘,將湛思瀾的手放到了他手上:“思瀾就交給你了。”

宋銘鄭重的點點頭:“放心吧,我會照顧好他。”

湛天年眼眶也紅了,不過他沒江慕雅這麽感性,拍了拍宋銘和湛思瀾的肩膀:“我們走了。”

“一路順風,外祖父、外祖母。”湛思瀾給了他們一人一個擁抱。

“……好。”

林嬤嬤和林安也跟著離開了湛家,打算跟著湛天年夫婦一起離開。

宋銘看了兩人一眼,從懷裏掏出一個瓶子遞給林安。

“這藥有強身健體的奇效,若路上不舒服,服一粒即可。”

林安一臉感激,目光落在湛嘉煜身上。

“給你你就拿著。”後者知道宋銘做事嚴謹,他此方定然是看出林嬤嬤和林安身上有隱疾。

“多謝……公子。”

“那我們就走了。”湛嘉煜衝宋銘和湛思瀾道。

宋銘同他一樣,拱手抱拳:“保重。”

湛思瀾:“保重。”

“你們注意安全。”湛嘉煜想了想,又提醒了一句,“小心湛雪音。”

宋銘點點頭。

“駕!”隨著林安一聲,馬蹄聲響起。

馬車漸行漸遠,湛思瀾望著黑點越來越小的影子出了神。

宋銘低頭看了他一眼,把人攬進了懷裏。

“他們應該是舍不得的吧。”湛思瀾低語道。

宋銘垂眸,攬著人肩膀的手往上,落在了湛思瀾臉上,他輕輕捏了捏,道:“留在這裏就不難過了嗎?”

說到底,湛雪羽的走丟,也有他們的責任。

留在這裏,隻會無盡自責。

尤其是麵對湛雪音的時候。

“也對。”湛思瀾說的含糊不清,他抬眸瞪宋銘,示意麵前的人手拿開。

宋銘鬆開他,見白皙的臉頰泛著紅,他又幫人搓了搓。

湛思瀾:“……”

宋銘在人惱怒之際,抱著人上了馬。

今日除了解決湛家的事情,還有一件事。

觀風樓。

這是離城主府最近的一座茶樓。

也是最大的茶樓。

同樣還是達官貴人最喜歡來的地方。

裏麵不單單是喝茶,還有歌舞尋歡作樂。

宋銘騎馬到門口,翻身下馬,又將湛思瀾抱了下來。

“來客人了。”女人站在櫃台後,一手撥弄賬本,一手打著算盤。

她麵上畫著冷傲的妝容,看起來不近人情。

她眼神專注在賬本上,一個眼神也未留給進門的宋銘和湛思瀾。

“客官,品茗還是看——”小廝一如既往說著重複的話,可看到兩人的容貌時,後半句卡住。

“怎麽話都說不——”明白。女人抬起頭,對上宋銘和湛思瀾那張臉,她也愣在了原地。

這鏡城有容貌這般出色的人嗎?

她睜大的眼睛裏,閃過一抹驚豔。

“兩位想要喝什麽茶?”

“韻娘……”小廝撓了撓腦袋,這不合規矩啊。

韻娘瞪了他一眼,罵了一句“沒眼力見兒”。

這一看就是一對,怎麽可能是來風花雪月的。

宋銘打量四周,一樓隻比尋常茶樓華麗了些,他知道重點在於三樓和四樓。

至於二樓和頂樓,一個是尋常客人喝茶,另一個是預定的雅間。

“清音幽韻。”宋銘不鹹不淡吐出四個字。

韻娘瞪大了眼睛,眼神從一開始的打量,變成了恭敬。

“我帶你們去。”

“多謝。”宋銘牽著湛思瀾跟在了她身後。

到二樓時,湛思瀾忍不住東張西望,看到身著輕紗,手持團扇的女子,他臉驀的紅了。

兩人要去頂樓,不可避免要路過三樓和四樓。

等到了四樓,迎客的人不僅有女子,還有哥兒,身上的衣服也隻夠遮住關鍵的地方。

湛思瀾看得麵紅耳赤,想到這些人是伺候哪部分人的,他小聲衝宋銘道:“不許看。”

宋銘本來也沒打算看,見他眼神怒瞪自己,伸手蓋住對方的眼睛:“嗯,我不看。”

“你不看,蒙我眼睛作甚?”湛思瀾想把大手拿開,反倒是被宋銘箍住了腰身。

然後他腳懸空了,整個人被宋銘抱著走。

韻娘往後一看,笑道:“兩位第一次來這種地方?”

“嗯。”上樓梯不方便,宋銘幹脆把湛思瀾橫抱在了懷裏。

恰好這個視線看過去,湛思瀾見一個男人,將哥兒身上的輕紗褪下,然後整個人撲了上去。

湛思瀾捂住眼睛,這還在走廊上,怎麽就……

宋銘察覺他的怪異,剛想順著視線看過去,下一秒被湛思瀾掰過了頭,隻聽對方凶巴巴道:“看路!”

宋銘:“……”

不巧,他還是看到了。

鏡城民風這麽開放嗎?

韻娘似乎知道他們所想,開口解釋道:“觀風樓獨一份。”

能來四樓的人,也不是一般人。

自然更刺激。

宋銘點點頭,這才發覺,這些人雖然開放,卻沒往他們身上撲。

按照尋常青樓,在門口就已經有人前仆後繼了。

湛思瀾害羞歸害羞,但也好奇的不行,順嘴便將同宋銘一樣的疑惑,問出口了。

韻娘解釋:“我親自領人,他們便知道是去頂樓了。”

湛思瀾歪頭:“頂樓雅間就沒有人帶人上去了嗎?”

韻娘噗嗤笑出了聲:“雅間都是點名伺候。”

湛思瀾瞪大了眼睛,眼神質問的看向宋銘。

景禦是不是也給你準備了人!

宋銘:“……”

他湊到湛思瀾頭邊咬耳朵道:“我有你。”

湛思瀾臉更紅了。

很快到了頂樓,宋銘將湛思瀾放了下來。

觀風樓中間的圓形露台,尋常不會使用,隻有當選花魁,或者重大節日的時候,才會有人上台表演。

不管是在三樓還是頂樓,都可在走廊觀看。

宋銘見路過的雅間都帶著韻字,目光不由落在了韻娘身上。

恰好對方停住腳,伸手往裏指:“兩位貴客,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