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銘親自送顏聞抒,到了客棧門口,小竹已經恭候多時。
“銘兄,就送到這吧。”顏聞抒轉身對宋銘道。
宋銘掃過馬車,視線從小竹身上,落到顏聞抒臉上,他問:“你初次見葉思瀾畫像是什麽時候?”
顏聞抒目露不解,心中又覺得宋銘不是亂吃醋的人,他實話實說道:“三年前。”
宋銘眉心一蹙,三年前正好是葉思瀾看不見之時。
他心中有了一個不好的猜測。
“納妾呢,又是什麽時候?”
顏聞抒警鈴大作,他下意識看向宋銘的袖子,生怕小綠突然冒出來。
“四五個月前吧。”
宋銘聽到他帶了點異樣的語氣,目光冷冽又可怕。
顏聞抒被看的毛骨悚然,上次他有這種感覺,還是麵對他爹。
他連忙解釋道:“朋友夫不可欺,這個道理我還是明白的,如果我還有什麽妄想,就不會跟你交底了。”
宋銘盯著他看了幾秒,最後道:“你們沒有緣分。”
顏聞抒:“……”
他知道,倒也不必說出來。
宋銘對上他無語的臉,冷哼一聲,冷淡的語氣中夾雜了兩分責怪:“如果沒有你,或許葉思瀾不會遭遇這麽多無妄之災。”
顏聞抒愣住。
“小竹,護送你家公子離開。”
宋銘知道,即便怪也不應該怪顏聞抒,因為這個異世的規則就是這樣。
隻是想起少年絕望自盡的模樣,他心疼。
顏聞抒欲言又止,對上宋銘冷漠的臉,他張了張嘴,最終什麽都沒說。
宋銘目送馬車離開,餘光落在了不遠處,坐在小攤上吃東西的幾人身上。
從齊溫書送他們回來,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
果不其然,有且不止一方的人在監視他。
他轉身朝裏麵走。
小攤後方的巷口,坐著賣小玩意兒的兩人。
其中一人道:“看顏公子的態度,兩人關係很好,我們還要上嗎?”
“關係好跟我們有什麽關係?該忌憚的是陳老和葉家。”
“我明白了。”
……
馬車行駛到一處安靜的地方,小竹跟車夫對視了一眼,隨後轉身進了馬車內。
“公子。”
“嗯。”顏聞抒放下手中的書,眸色幽深,“派人好好查查葉思瀾的眼睛是怎麽瞎的。”
“是。”小竹皺了皺眉,疑惑道,“主子查這件事,可是為了拉攏宋銘?”
顏聞抒搖了搖頭:“好奇想知道真相罷了。”
小竹點了點頭,又問:“那宋銘身邊的人?”
“把監視的人撤了,保護的人留著。”顏聞抒冷硬的臉,閃過一抹複雜,“還有……重新安排住處。”
“是。”
當初顏聞抒為了方便治病,所以住在怡夫人安排的地方。
也就是葉家。
如今他病好了,又決心同宋銘交好,再住葉家不合適。
“公子,名瀾居的人要撤回來嗎?”
顏聞抒腦海裏閃過魏舒的臉,捏著書的指尖,不自覺一鬆。
過了半響,他說:“不用。”
小竹意外看了他一眼,應了一聲“是”。
一陣風拂過,太陽被雲層擋住,光芒頓時暗了下來。
葉府。
張氏怒氣衝衝進門,候在一邊的管家葉富提醒道:“夫人,張管事在大廳等您。”
“他來做什麽?”張氏眉心一擰,臉上未消的怒氣,讓她看起來有幾分可怖。
“今天是對賬的日子。”葉富再次提醒道。
“我知道了,讓他再等等。”張氏甩下這句話便走了。
葉富看她的表情,就知道今日去請人不順利。
他應了一聲“是”,隨後去大廳。
一刻鍾後,張氏姍姍來遲。
張管事早就見怪不怪了,他拱手一拜,把賬本遞到張氏手邊。
“夫人,大小姐可醒了?”
不提還好,一提張氏立馬想到自己在齊家受的屈辱,她攥緊了賬本,聲音冷冽:“沒有。”
張管事見她這副神情,趕緊閉上了嘴。
張氏翻了翻賬本,看到藥材的購買記錄,眉心擰的更緊了,“什麽藥材這麽貴?”
“鎮上的王掌管,送來一批新鮮藥材,我看質地上等,就收了。”張掌櫃實話實說。
本來他還想提一句,想找醫術好一點的坐診大夫,然而還沒開口,張氏已經變了臉。
“王掌櫃?那個帶宋銘來沐城的王掌櫃?”張氏尖銳的聲音,穿透著耳膜,那模樣仿佛要吃人。
張管事被嚇了一跳,“是他。”
“好啊!好得很!”張氏萬萬沒想到,自家鋪子竟然早就接觸了這兩人。
她深呼吸一口氣,目光凜然。
張管事見狀暗歎不好,連忙補救道:“那個宋銘曾經托人找過銀針,夫人要是想……”
張管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繼續說:“不妨在這個上麵做文章,沐城第一針陳老,向來心高氣傲,怎麽能夠容忍年輕人爬到自己頭上。”
張氏陷入了沉思,張管事見她斂眉沉思,又說:“這宋銘還有一個瞎眼的夫郎。”
言外之意是借刀殺人不行,還能拿捏宋銘的弱點。
張氏聽到他後半句話,怒極反笑:“你可知他那瞎子夫郎叫什麽?”
張管事一愣,搖了搖頭。
“跟老爺一個姓,叫葉思瀾!”
“這……”張管事瞪大了眼睛,結巴的說不出話來。
“思思會中蛇毒,都怪這個小賤人!”張氏眯了眯眼,沒想到婚事的教訓不夠,如今還想害她的思思!
早知道當初,就該直接毒死那個賤蹄子!
張管事不敢再多言了,他垂著頭不說話。
張氏看了他一眼,冷聲吩咐道:“務必讓陳老出手!”
張管事冷汗直冒:“是,夫人。”
末了她又說:“賬本我看完了,讓人給你送去。”
“那大小姐的毒……”張管事欲言又止。
“我自有辦法,你回去吧。”張氏把賬本放到了一邊,顯然今日是不打算繼續看了。
張管事無可奈何,隻好躬身告退。
站在她身後伺候,一直未開口的丫鬟秋夏,端起溫熱的茶,放到張氏手裏。
張氏喝了茶消了火氣,衝她說:“去把孫子耀放出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
一盞茶功夫,鼻青臉腫的孫子耀被家丁提溜到張氏跟前。
“夫人,小的知道錯了,小的真的沒有慫恿大小姐去挑事啊!我也不知道大小姐跟宋銘認識!你就放過小的吧!”
孫子耀一被鬆開,立馬跪到了張氏跟前,他一邊求饒,一邊衝張氏磕頭。
張氏冷眼看著他,語氣讓人住摸不透:“把你知道的宋銘的事都告訴我。”
“這個我知道!我知道!”孫子耀被教訓怕了,他一字不落道,“宋銘從小跟老獵戶生活在山上,後來老獵戶去世了,就他一個人了。”
“他之前喜歡戴麵具,大家都以為他長的太醜了,才不敢以真麵目示人!”
“後來他有了夫郎之後,就不戴麵具了,還靠賣藥材修了房子!至於他的醫術,他一直住在山上,我也不知道他是跟誰學的!”
“夫人,我是嫉妒他,想要教訓他,但沒想過謀害大小姐啊!”
“夫人你就饒了我吧!”
張氏看著痛哭流涕的孫子耀,臉上閃過一抹嫌棄。
“現在我要你去做一件事,如果成了,我就饒了你,不成……嗬,你知道後果!”
聽到還有轉機,孫子耀感激涕零,他匍匐跪到張氏膝蓋前,信誓旦旦道:“夫人你放心!我保證完成!”
見張氏麵色不變,他眼珠一轉,又接著說:“如果完不成,不用您動手,我自己以死謝罪!”
“好!”張氏眯了眯眼,“記住你的話,別想著逃跑,在沐城,你逃不出我葉家的掌心!”
“是是是,小的明白!”孫子耀後背被冷汗浸濕,諂媚附和道。
張氏示意他把耳朵貼過來,孫子耀哪裏敢反抗,乖乖貼了過去。
一陣私語後,孫子耀保證道:“夫人放心,包在我身上。”
張氏看了秋夏一眼,後者會意,扔了一盒膏藥給孫子耀。
“擦擦,好的快。”張氏端起茶抿了一口,示意他可以滾了。
“多謝夫人,多謝夫人!”孫子耀一邊狼狽起身,一邊衝張氏點頭哈腰。
等人走了,張氏“碰”地將杯子砸在了桌上:“要是今日之事有差池,這人不必再留了!”
“是,夫人!”
張氏目光落在自己的手上,她深呼吸一口氣,又衝秋夏道:“去安排一下,我要去城主府見怡夫人。”
“奴婢這就去。”
……
天邊泛了魚肚白,宋銘和葉思瀾在客棧裏,安然無恙度過了一晚。
宋銘率先醒來,他昨晚在空間學習了一夜,在醒來之前,終於將第二針“逆氣解絡”梳理了出來。
想起係統不可思議的聲音,他狠狠鬆了一口氣。
等回名瀾居,有了針厄木靈草,就能對葉思瀾施針了。
他偏頭,目光落在還沒醒的葉思瀾身上。
也不知道那雙眼睛有了色彩,會是怎樣的光景。
他很期待。
不知道是不是葉思瀾察覺到了他的視線,腦袋往他胸膛蹭了蹭,睜開眼睛,似乎又沒真的醒,又閉上了。
宋銘覺得他這副迷糊的模樣,十分可愛,伸手捏了捏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