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瀾麵對著宋銘,聞言咬住下唇,一臉不知所措。

“嗯?”宋銘尾音上揚,盯著人等一個解釋。

葉思瀾交握的雙手,緊張的捏出了掐痕,他垂下頭道歉:“對不起。”

“還有呢?”宋銘沒有就此放過他,養了幾個月,哪怕是寵物也有感情了,何況還是會偶爾維護他的少年。

雖然他們之間有婚書,但半點不妨礙,宋銘把對方當做小孩。

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教育。

不然永遠不長記性。

“我……不應該跟你撇清……”葉思瀾小心翼翼道。

宋銘生氣,他看不見他的表情,隻能從語氣去揣摩對方的意思。

可他又不知道對不對,隻能小聲試探。

“除了這個原因,還有。”宋銘一手放在膝蓋上,一手放在桌上,說到最後兩個字,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麵。

一下又一下,看似無聲,卻深深刻在了葉思瀾耳朵裏。

他無措的捏著手指,骨節處的肌膚被擠壓的泛了紅,他卻毫無所覺。

他實在想不明白,宋銘說的還有是什麽。

宋銘見他一臉苦相,完全不知道的模樣,過了半響,才道:“你知道做人最重要的是什麽嗎?”

葉思瀾咬了一下唇瓣,認真回答道:“活著。”

宋銘倒是沒想到他會回答這個,他沉默了兩秒,說:“你說的也對。”

或許從湛雪羽被葉常德納為妾開始,就已經注定了葉思瀾不同尋常的一生。

宋銘歎了一口氣,終歸是心疼多一點,他拎起茶壺,翻過杯子給葉思瀾倒了一杯水。

“葉思瀾,我希望你可以記住,除了活著,自尊自愛也很重要。”

“如果你自己都不珍惜自己,又談何讓別人愛護你呢?”

聽到宋銘的話,葉思瀾睜大了眼睛,瀅光布滿了眼睛,他死死咬緊了嘴唇,沒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

宋銘很想抱抱他,但他忍住了。

兩人生長的環境不同,做出的抉擇也會不一樣,宋銘並不是想批判誰,他隻是想告訴葉思瀾,偶爾也可以自私。

遵循本心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產生的罪惡感。

他不希望葉思瀾覺得對不起自己,他所做的所有決定,隻是因為他願意。

對上葉思瀾那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宋銘曲起手指,扣了扣桌麵。

聽到動靜,葉思瀾從感動中回過神來,他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又端正坐好,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宋銘莫名有種家長教訓孩子的既視感,他幹咳一聲,繼續說:“就拿張氏來齊府這件事來說,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拿家醜當著眾人的麵來說。”

葉思瀾小聲“嗯”了一聲。

宋銘看了他一眼,又說:“除了魚死網破,你還能借由被逐出家門這件事,來跟張氏討價還價。”

“別忘了,我就是你最大的籌碼。”

宋銘這句話,再次讓葉思瀾有了新的認知。

他酸澀的心裏一甜,並非所有人,都能將我是你的籌碼說的這麽理直氣壯。

而且,不是所有人都能毫無顧忌的說出這話。

莫名,葉思瀾更加自信了。

他小雞啄米點點頭:“我明白了。”

宋銘還不知道,自己這句話,讓葉思瀾更堅定了喜歡他的決心。

“你最大的錯誤,就是以為犧牲了自己,葉家就會因此打消念頭。”宋銘想起張氏的反應,他目光一冷,“想要達到目的的人,隻會不擇手段。”

“小小的一點波折,不會影響大局。”

同樣,因為宋銘的不識抬舉,對方隻會變本加厲記在心裏。

葉思瀾眉毛一擰,擔心道:“那我們接下來要怎麽辦?”

“齊家暫時是個不錯的合作夥伴,至少目前來看,我們目標一致。”

齊建修和齊溫書暫且不說,但白歆對葉思瀾顯然心存芥蒂。

現在能夠容忍,是張氏和葉常德還排在更前麵,等最大的威脅解決,誰也說不準接下來的事情。

哪怕是他,也做不到在絕望的情況下,維持初心十年。

所以跟齊家,還是保持距離為好。

“扣扣扣——”

敲門聲突然響起,宋銘衝葉思瀾說了一句:“我去看看。”

葉思瀾聽見宋銘邁出步子的聲音,伸手拿過了桌上的茶杯。

裏麵的水,還是溫熱的。

葉思瀾捧著杯子小口喝了。

而此時,宋銘已經打開了房門,見外麵站著小二和顏聞抒,他挑了挑眉。

顏聞抒示意小二先下去,他朝屋裏看了一眼,說:“宋神醫,聊聊如何?”

宋銘退開身,示意他進屋。

葉思瀾聽到動靜,站起了身。

宋銘挨著他坐下,又抬手招呼顏聞抒坐。

“我聽說張氏今日來找你們麻煩了?”顏聞抒掀起袍子坐下,開門見山道。

宋銘見葉思瀾杯子空了,拎起茶壺,順便還給顏聞抒倒了一杯。

“嗯。”

顏聞抒受寵若驚,連忙雙手接過了茶杯。

宋銘勉為其難看他順眼了些,說:“以後私下稱呼我名字吧。”

“恭敬不如從命,銘兄。”顏聞抒當然樂意。

宋銘抬頭看他,直言道:“你今日來,不會隻是說這件事吧?”

“當然,等沐城主壽辰宴後,我就要回淼城了。”顏聞抒端起茶抿了一口,誠心道,“銘兄,不如你們跟我一起回淼城吧。”

葉思瀾想起齊溫書的邀請,下意識望向宋銘。

“多謝你的好意,不過我和思瀾,暫時沒有去淼城的打算。”宋銘委婉拒絕道。

顏聞抒也沒覺得宋銘會答應,他惋惜道:“兩位要是想來淼城做客,我隨時恭候。”

葉思瀾見宋銘點頭,也跟著點了點頭。

顏聞抒又說起了正事:“對了,你們可知為何葉家能這麽快取代齊家的位置?”

宋銘看向葉思瀾,見他搖頭,那他就更不知道了。

“張氏還有一個姐姐怡夫人,現在是沐城主最受寵愛的妾室。”顏聞抒也不怕笑話,他直言道,“我來沐城,除了找張氏治病,更重要的是促進兩城和睦。”

“怡夫人膝下沒有女兒,所以才選中了葉家。”

宋銘明白了顏聞抒的意思,就是這其中很複雜,想要扳倒葉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宋銘眯了眯眼,質問道:“張氏來找我,是你出的主意?”

“我以為你會把握好談判的機會。”顏聞抒見宋銘臉冷了下來,又緊接著解釋,“她並不知道我認得葉思瀾。”

也就是說,除了建議張氏來找宋銘給葉思思治病,其他張氏什麽都不知道。

“那你現在是敵還是友?”宋銘盯著他的臉,語氣平靜道。

“我如果隻是顏聞抒,自然是你們的朋友,但如果是少城主的身份,我隻能以大局為重。”顏聞抒也不想隱瞞,他主動道歉道,“抱歉,你的第一個要求,我就要食言了。”

葉思瀾瞪大了眼睛,顯然沒想到少城主還能說話不算數。

“如果沐城主寵愛的人,不再是怡夫人呢。”宋銘直視他的眼睛,平淡如水的語氣,讓人心一驚。

顏聞抒正色道:“兩城和睦,一個葉家而已。”

葉思瀾聽著兩人的對話,沉吟道:“那在此之前,顏公子又是何立場?”

顏聞抒倏然一笑:“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偏向兩位。”

宋銘其實明白他的顧慮,葉家名義上雖然是商人,但卻跟皇親國戚無異。

加上對方掌握了沐城的買進賣出,一旦出事,稅收等等都會大打折扣。

作為城主,自然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

何況還有怡夫人這層關係在。

想要瓦解枕邊人的信任,就隻能靠枕邊人了。

至於取代葉家的人——非齊家莫屬。

三人都深知這其中的關竅。

葉思瀾想到什麽,轉頭麵向顏聞抒說:“葉思思喜歡你吧?”

言外之意是葉家不會放過聯姻的機會,哪怕是做少城主的妾。

所以顏聞抒今日來說這麽多,也有不想娶葉思思的意思。

顏聞抒被拆穿心思,也沒感到窘迫,反而大大方方承認了:“沒錯。”

宋銘放在桌上的手,捏緊了茶杯,又倏爾鬆開。

“你就不怕我覺得你利用我,反給你下毒,威脅你?”

如果不是葉思瀾提醒,他都忘了這茬。

顏聞抒這人,八百個心眼兒。

“銘兄,我猜你不會。”

葉思瀾摸了摸小綠的蛇腦袋,後者直接攀上了桌,衝顏聞抒吐蛇信子。

顏聞抒臉色一僵,目光裏露出忌憚。

宋銘伸手撫摸小綠的頭,模棱兩可但:“也不一定。”

顏聞抒:“……”

他維持著鎮定道:“銘兄,你們這蛇挺可愛的。”

葉思瀾憋住笑,別開臉。

宋銘麵無表情道:“我不喜歡被欺騙。”

“尤其是事後才發現被人利用。”宋銘拍了拍蛇頭,小綠偏了偏頭,眼睛卻直勾勾盯著顏聞抒。

“我也不喜歡。”顏聞抒屏住呼吸,生怕小綠一個攻擊,直接咬在他脖子上。

“顏聞抒,記住你今天的話。”宋銘捏了一下小綠的脖子,後者一溜湫鑽回了葉思瀾袖子裏。

顏聞抒鬆了一口氣。

他堂堂少城主,沒想到也有被威脅的一天。

不過他理虧在先。

“相信我和銘兄能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