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思瀾一愣,在他印象中,葉思思一向傲然無物,如今竟然為妾也要嫁給顏聞抒,還真是叫人唏噓不已。

“城主壽辰,葉常德和張氏也會出席。”顏聞抒提點道。

宋銘和葉思瀾對視一眼,刁難的畫麵已經浮現在了腦海裏。

沉默片刻,宋銘先開口道:“除了葉家,還有何人?”

“還有沐城的名門世家。”顏聞抒沒將這些人放在眼裏,他也不認為宋銘得罪過這些名門世家。

“行,你回去吧,等壽辰那日再見。”宋銘打探完,直接下了逐客令。

顏聞抒:“……”

以往他覺著自己的性格,已經夠冷漠了,現下一對比,他才明白什麽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他站起身,拿了一塊點心,走了。

“要不讓人送送?”葉思瀾頗為不適應道,好歹少城主,這般豈不是太怠慢了……

宋銘拿起他準備的點心,盯著看了半響,才塞進嘴裏。

他三兩下嚼完,望向葉思瀾,說:“不用,這裏是名瀾山莊,不是淼城。”

如若是在外麵,自然是該禮數齊全,私下大可不必。

累。

葉思瀾呆愣點頭,一副受教的模樣。

沐城主壽辰那日,宋銘的馬車落後齊家一步。

齊建修的身體已經大好,隻是躺了十來年,腿還不太適應,走不了太久,隻能坐在輪椅上。

齊溫書推著人從馬車下來,落後一步的宋銘和葉思瀾也下了馬車。

白歆也在,看到葉思瀾時,神情複雜,似乎之前的事情還沒有過去。

宋銘本來打算等他們先行,再帶著葉思瀾上前,結果齊家人故意等他們一起走。

“宋神醫。”齊建修第一個打招呼,他一臉笑意,目光又落在了葉思瀾身上,“瀾賢侄。”

葉思瀾看了一眼白歆,見她麵色如常,應聲道:“齊伯父,伯母。”

宋銘回答的略顯官方,他淡淡道:“齊家主恢複的不錯。”

齊建修笑了笑,誇讚道:“若非宋神醫相救,我也活不到今日。”

這寒暄的架勢,一時半刻怕是說不完。

齊溫書適時打斷道:“銘兄,父親,我們還是先進去吧。”

“對,差點忘了正事。”齊建修看向身後排隊的馬車,示意齊溫書先遞請柬。

宋銘緊隨其後。

今日前來祝壽的人多,在他們身後還有好些馬車停留。

城門放行,馬車由宮人牽到一邊,至於祝壽的禮物,也一並由宮人幫著拿進去。

賀禮被紅布遮蓋,看不出是何物。

宋銘送的是一棵千年老參,第一次進城主府,讓他不禁想到了皇帝的紫禁城。

外麵是城牆,裏麵才是宮殿。

從城門口到正殿門口,他們至少花上了小半個時辰。

男賓客和女賓客之間,隔著一道屏門,但都在一個殿中。

顏聞抒坐在右側首位,也彰顯著他尊貴的身份。

至於座位的安排,也有將就,世家貴人皆在右側,其餘商賈謀士全在左側。

案幾豎著擺放,左右對坐。

如若是有家屬,可兩人坐一個案幾,此刻,案幾上已經擺好了美酒佳肴。

宋銘和葉思瀾的位置在顏聞抒身側,尤為惹眼。

哪怕是沐城領頭的葉家,也才在中上的位置。

葉常德和張氏來的早,本意是來早寒暄,多認識一些人,卻不想看到了葉思瀾和宋銘。

幾乎是目光對上的那一刻,張氏姣好的麵容,刷的變臉,好似晴天遇見了雷陣雨,烏雲密布,風雨欲摧。

葉思瀾本以為過了這麽久,他能夠坦然麵對葉常德,卻不想在看到的那一瞬,身體的本能讓他心生了畏懼。

仿佛當年那個不分青紅皂白,用家法懲罰他的“父親”,正居高臨下的問他知不知錯。

宋銘在看到張氏那瞬間,便猜到了對方的身份,還沒來得及打量,他便發現了葉思瀾的異常。

他掌心握著的手,此刻已經被虛汗打濕,再觀葉思瀾的臉色,白的跟冬日的雪似的。

又冷又冰,沒有半點溫度可言。

察覺葉思瀾身體僵硬,連帶著邁步都艱難了起來,他伸手攬住葉思瀾的的肩膀。

“別怕,我在。”

葉思瀾從回憶中回過神來,他看向宋銘,目光裏帶了求救的味道。

宋銘扶著他坐下,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再緩緩鬆開手。

“大庭廣眾之下,葉家人即便想做什麽,也得忌諱這是在誰的地盤。”

宋銘這句話最大程度安慰到了葉思瀾,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點了點頭。

兩人的容貌,本來就夠打眼,加上兩人又坐在顏聞抒旁邊,現在又做出親近的動作,不想惹人注意都難。

連帶著顏聞抒都想勸一句,你們倆收斂點。

宋銘和葉思瀾身側是世家容家的家主容少奇,雖然今年才三十不到,但對方文韜武略,正擔任少城主夫子一職。

見有人比自己地位還高,他不免心生好奇。

“不知兩位該如何稱呼?”

在宋銘和葉思瀾住進名瀾山莊之前,齊溫書便派人送來了上好的布料,隻等著量身定製衣服。

昨日做好,齊溫書就讓人送了過來。

兩人的顏色一深一淺,看起來格外登對靚眼。

若說是其他城派來祝賀的少城主,估計也沒人會懷疑。

宋銘不動聲色看向眾人,見其他人都盯著這邊,一臉期待的模樣,他淡淡道:“在下宋銘,這是我夫郎葉思瀾。”

這下輪到容少奇詫異了,在沐城,還從未聽過有姓宋的世家。

不過……灐州好像是有一個姓宋的世家,隻不過離沐城挺遠。

至於他這位夫郎,姓葉就更奇怪了。

容少奇目光落在了葉常德身上。

商賈的身份,在他們這些世家眼裏,確實算不得身份高貴。

但葉家和齊家例外。

葉家那位夫人隻要還在城主府,他們這些世家,就不得不給薄麵。

至於齊家,祖上曾在城主危難之際,捐贈了不計其數的銀兩。

官位雖不能世襲,但到底跟其他商賈不同。

容少奇並未因為宋銘簡單的介紹,便低看對方。

反倒是斜對麵的張氏,陰陽怪氣道:“不過是一介村夫罷了。”

她內心的妒忌,哪怕不用表現在臉上,葉思瀾也能猜到。

而從見到葉思瀾,便冷著一張臉的葉常德,打量的目光裏充滿了算計。

仿佛在思考著葉思瀾的價值。

“葉夫人何出此言?”容少奇不問,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問。

說話這人,正好是坐宋銘和葉思瀾對麵的謀士元季。

張氏餘光見葉常德並未阻止,她勾了勾唇,笑道:“想必元公子也知道最近風靡沐城的宋神醫,就是眼前這位了。”

此話一出,眾人神色各異。

有佩服,也有貶低。

當然更多的是看不上。

醫術再好,於他們這些世家而言,也不過是工具罷了。

利用的好,自然扶雲直上。

利用的不好,那就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葉思瀾擰了擰眉,看向張氏的目光,帶上了濃濃的恨意。

可越是這樣,張氏越加得意,她目光灼灼盯著葉思瀾,話裏有話道:“瀾兒,有了滿意的夫婿,連你的父親母親都不認了?”

在場的人一聽,眼神更加怪異了。

顏聞抒皺了皺眉,那日在齊府,他先行離開,沒看到雙方對峙這一幕,但今日一見,知曉真相的他,隻覺得張氏咄咄逼人。

宋銘皮笑肉不笑,他絲毫沒有顧忌道:“葉夫人,說這話之前,可翻看過葉家族譜了?”

這灐州的習俗,他雖然一知半解,但按照葉思思的性格,定然是把人趕走那日,便讓人劃掉了葉思瀾在葉家族譜上的名字。

所以他篤定,現在葉家的族譜上,沒有葉思瀾這個人。

然而他這話,就如同是一根刺,深深紮進了張氏心中。

同樣讓她想起了葉思思所受的苦。

她咬了咬牙,臉色就像是席卷黑夜的暴風雨,想要把一座城都湮滅。

而宋銘此話,在世家耳朵裏,門道可就多了。

要麽是犯了事被驅逐出家門,要麽就是後宅不和,被算計了。

葉家的事情,他們倒是有所聽聞。

畢竟當年湛雪羽一眼萬年,至今還留在不少人心中。

而葉思瀾這張臉,幾乎跟湛雪羽有七八分相似。

試問,一個美人爭寵,誰能不妒忌?

容少奇深諳此理,不過他也未多管閑事,隻是衝宋銘說:“原來宋公子便是治好肺癆的那位神醫,久仰久仰。”

他這麽說,立馬有人不樂意了:“容夫子此言差矣,宋大夫能夠整理出肺癆的藥方,也少不了前人的積累,怎可將功勞都定在他一個人身上?”

“是啊,我聽說此次試藥,可犧牲了邱老,以及還有提供場地的陳老,怎麽能將所有功勞,都攬在宋大夫身上呢。”

容少奇皺了皺眉,轉頭看向宋銘,想聽他如何說。

葉思瀾攥緊了拳頭,想替宋銘說話,又礙於這裏是城主府,有所忌憚。

“銘兄是我舉薦給城主的人,怎麽,各位是不相信我顏某的眼光?”

顏聞抒手裏轉著茶杯,他目光淩厲的掃向開口的兩人,冷笑道:“還是各位不相信銘兄的醫術?我想齊家主可以親自同大家說說。”

“多年不參加城主壽辰,沒想到諸位是這樣看待年輕有為的人。”齊建修搖了搖頭,歎息道,“世道多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