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建修視線從宋銘身上劃過,最後落在了沐年成身上。
“城主,其實在宋神醫施針後,邱老親自為鄙人診過脈……”
他說這話,在葉家人和張氏姐妹聽來,就成了心虛。
葉常德站起身,麵色嚴肅道:“還是請醫官看看吧,這麽多人都在,正好見識見識宋銘醫術的神奇之處。”
“葉卿說的在理。”沐年成衝來福使了一個眼色,示意他趕緊去請人,不必再耽擱。
齊建修蹙了蹙眉。
顏聞抒當然相信宋銘,不過到底他是個外人,不好插手沐城的事情。
宋銘承齊建修的情,他轉頭對上沐年成的視線,泰然處之道:“沐城主,不妨讓齊家主先坐下吧。”
沐年成衝旁邊的侍衛招了招人:“把齊卿的四輪車抬過來。”
“是。”
等齊建修重新坐回輪椅,來福已經將醫官請了過來。
不等人請安,沐年成直接抬手,示意他去給齊建修把脈。
“趙醫官在城主府多年,齊夫人不必憂心。”張芫茜轉頭笑著衝白歆道,她眉毛上挑,眼裏盡是得意。
白歆溫婉的臉逐漸僵硬,她敷衍的笑了笑,沒說話。
趙醫官手已經搭在了齊建修手腕上,他眉心一蹙,又讓齊建修換了一隻手。
這在眾人看來,凝重的神情,肯定預示著不好。
沐年成目光緊緊追隨,開口道:“如何?”
“老夫從醫這麽多年,從未見過這樣的脈搏。”趙醫官收回了手,他拱手衝沐年成行了禮,感慨道,“若非再此之前,替齊老爺診過一次脈,我都誤以為齊老爺從未中過毒。”
“齊老爺的脈象,同正常人無異。”
趙醫官落下最後一句話,讓起初不信任的人都愣在了原地。
張怡臉色一凝,她不相信十餘年的毒,能夠治好後同常人無異。
哪怕是她有解藥也做不到,她略顯急促道:“趙醫官,你可診斷清楚了?”
“怡夫人,老夫可以拿這麽多年行醫的醫術擔保,齊老爺的脈象同常人無異。”趙醫官義正言辭道,舉起手做出發誓的姿態。
張怡咬住嘴唇,看向宋銘的目光複雜。
“夫人這是怎麽了?”沐年成偏頭看她,臉上帶著疑惑。
張怡察覺到自己的失態,她立馬調整狀態,露出一個嬌柔無辜的笑容。
“趙醫官的醫術我自然是相信的,隻是先前聽聞齊卿隻餘一口氣吊著,難免有些訝異過頭。”
張怡這話說的合情合理,加強她身份擺在那,趙醫官也不好在說什麽。
“原來如此。”沐年成笑著轉頭,目光落在了宋銘身上,他誇獎道,“宋神醫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啊。”
他這話一落,在場的人緊忙跟著附和。
同一開始看戲的態度,截然不同。
“城主過獎了。”宋銘語氣不卑不亢,既沒有因此引以為傲,也沒有攀龍附鳳。
他這樣的態度,倒是讓沐年成刮目相看,他轉頭看向顏聞抒,認可道:“還是聞抒的眼光毒辣。”
顏聞抒揚起了唇角,他也不怕擺明了身份被人針對,朗聲道:“銘兄的醫術值得被人看見。”
“哈哈哈,你說的對!”沐年成再次站起身,舉杯共飲,“祝賀我沐城能有宋銘這樣的神醫。”
這話算是認可了宋銘神醫的稱號,也是在向眾人宣告,宋銘是他沐年成看好的人。
一時間,眾人心思各異。
張芫茜不敢同張怡對視,隻能看向一旁的葉常德。
後者臉上掛著淡笑,似乎在為沐年成找到神醫高興。
葉思瀾看得觸目驚心,這笑他再熟悉不過了,每當你=葉常德算計別人的時候,都是這副表情。
宋銘察覺到他的不安,不動聲色將目光落在了葉家人身上。
看對方的樣子,應該還沒發現葉思瀾眼睛好了。
估摸是自信。
借著坐下的機會,宋銘偏頭在葉思瀾耳邊低語:“你能看見的事情,葉家很可能還不知道。”
也可能是知道了,也不相信。
葉思瀾會意,目光又恢複了呆滯時的模樣。
一番敬酒後,張怡勾唇一笑,她拿起案桌上的酒杯,遞到沐年成手中,“城主,宋銘醫術高超,不如請他幫姐姐看看?”
沐年成接酒的手一頓,他笑容一滯,冷臉道:“提她做什麽,掃興。”
張怡嗔怪道:“萬一姐姐是真有事呢?”
沐年成不說話了。
兩人的話並未小聲避諱外人,張芫茜幫腔道:“聽聞宋銘治好了顏少城主,城主夫人的病情肯定也不在話下。”
“宋神醫一出手,肯定藥到病除。”
“有道理。”
沐年成看向宋銘,問:“宋銘,你可願意去瞧瞧?”
宋銘不知道張怡在打什麽算盤,推脫肯定不行,隻能去看看,但不能他一個人去。
“沐城主,能夠給城主夫人看病,是我的榮幸。”宋銘停頓了一下,視線掠過顏聞抒緊蹙的眉心,落到了笑吟吟的張怡身上,“不過就我去恐怕不妥,不如城主大人帶路如何?”
不等對方反駁,他又道:“畢竟在下是鄉野村“夫”,錯了規矩就不好了。”
“行,本座帶你去。”沐年成在張怡開口前,率先出了口。
“妾也跟著一起去吧。”張怡擰了一下眉毛,又快速換上了溫婉的笑容。
“溫溪不喜你,去了難免受委屈,你帶著芫茜和女眷好好四處逛逛,本座讓子玉來主持大局。”沐年成寵溺的拍了拍他的手,隨後吩咐來福去請少城主沐子玉。
宋銘心下怪異,既然是壽辰宴,為何少城主不在正廳,還要用”請”。
他偏頭望向顏聞抒,後者一言難盡的搖了搖頭。
待他再抬頭,隻見張怡心不甘情不願的應了聲,隻是麵上帶著讓男人憐惜的委屈。
沐年成又哄了一會兒,這才說:“宋銘,走吧,本座親自帶你過去。”
“多謝城主。”宋銘見張芫茜衝張怡使眼色,餘光的方向正好是葉思瀾所在,他接著道,“在下夫郎熟悉我的診脈方式,還請城主大人同意他跟我們一起。”
“城主,妾認為宋神醫一人足矣,思瀾第一次來城主府,不妨讓他跟著我們一起逛逛。”張怡皮笑肉不笑的盯著宋銘。
張芫茜也跟著附和:“是啊,其他家眷也一起呢。”
沐年成看向宋銘,等著他做決定。
宋銘皺了皺眉,把葉思瀾留在這裏,就等於將小白兔放在狼窩。
他剛想拒絕,葉思瀾扯了扯他的衣袖道:“夫君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事問葉老爺和葉夫人。”
“放心吧,有本座擔著,你夫郎在城主府出不了事。”沐年成見宋銘目露猶豫,朗聲道。
顏聞抒也站了出來:“銘兄,救命之恩,顏某銘記在心。”
言外之意是若有人敢欺負葉思瀾,就是跟他作對。
宋銘點了點頭,深深看了葉思瀾一眼,跟著沐年成走了。
屏幕後的葉思思攥緊了拳頭,憑什麽好事都被葉思瀾占了!
明明這一切的寵愛,都應該是她!
張怡往屏風那邊瞧了一眼,上前一步,握住葉思瀾的手,笑著道:“思瀾啊,放心,你夫君去去就回。第一次來城主府吧,本宮帶你四處走走。”
顏聞抒想阻止,奈何葉思瀾給了他一個放心的眼神。
“那就有勞側夫人了。”
張怡和張芫茜頗為意外,這個小賤人竟然不怕她們了。
好的很!
“那就走吧。”
……
宋銘跟著沐年成過了一座木橋,又沿著鵝卵石路朝一處宮殿走。
沐年成走在前麵,宋銘緊跟其後。
宮殿的紅門經過風霜摧打,顏色頹褪。
門口的老公公看到人,慌忙跪拜在地:“參見城主!”
“溫溪呢?”
沐年成臉色冷淡,居高臨下的模樣不像是看病,倒像是來降罪。
“夫人……”
老公公還未說完,沐年成打斷道:“開門。”
“……是。”老公公利索的從地上爬起,走到中間,伸手推開了門。
宋銘對於沐年成的狀態有些奇怪,這跟他曾經遇見的”精神分裂”病人有些像。
仿佛是兩個人格在控製這具身體。
老公公在前麵帶路,沐年成把貼身侍衛都留在了外麵,跟宋銘一同進了寢殿。
同正廳的豪華相比,這座宮殿隻能用樸素來形容。
城主夫人,也就是溫溪是真的病了。
貼身侍女看到沐年成的時候,行禮間帶著慌亂和祈求:“城主大人!”
“這位是宋大夫。”沐年成言簡意賅,好似多說一個字都是浪費。
宋銘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侍女叫夜蘭,她睜大了眼睛,看宋銘的眼神,有些不信任。
“帶路。”
沐年成沒再多廢話,眼神冷冽。
“是。”夜蘭領著兩人到了床前。
**的女人臉色蒼白,眼睛緊閉,披散在兩側的頭發,零星有幾絲白發。
宋銘打量著沐年成,他冷淡的臉上,透著一股不可言說的難過。
眼神裏的掙紮隨著時間,變成了冷漠。
非要形容的話,大抵是從深情變成了陌生人。
“宋銘,本座去外麵等你。”說完,沐年成便走了。
夜蘭眼睛裏寫著難以掩飾的失望,她察覺自己的失態,擦了擦眼眶,說:“宋大夫,勞請您仔細看看我們夫人。”
“嗯。”宋銘坐在床前,隔著帕子摸脈。
夜蘭一臉擔心,看一眼**的人,又轉頭看宋銘。
“你們夫人鬱結於心,身體虧空的厲害,加上風寒來勢洶洶,所以才臥床不起。”
宋銘收回手,見夜蘭一副習以為常的模樣,心下更加奇怪了。
他想了想說:“要想根治,還需夫人放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