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瀾不覺得田寶來會故意咒自己，嚇得不輕。被說老，又讓她生氣又尷尬。她拍著孩子的背安慰孩子。“別怕，奶奶才…四十九，還有十幾年呢。不怕，不怕！”

“表哥，張…奶奶好像超過六十歲了吧。她七十七歲了。”張麗一開始也有點慌，但她很快想到了反例。

田寶來的哭聲止住了，他沒想到這個。“寶來，周先生說的，你是不是記錯了？”孫瀾想起張賢娣，也放下了半顆心。有個老人年齡比自己大，還真是有安全感啊。

門口，田寶財進來了。看到哭得可憐的哥哥：“哥，你怎麽了？叫你等我你自己跑那麽快，害得我追不上。”

“寶財，寶來說，周先生說，老人到了六十歲就要死。這是真的假的？”孫瀾趕緊問田寶財，希望他知道。

田寶財還真知道。他恍然大悟：“沒想到哥哥聽先生教誨不聽全的嗎？

這事確實有，但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朝代，那時農民種的田產量很少，養不活老人。

現在不一樣，奶奶，你放心好了，你想活多少歲就活多少歲。”

田寶來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奶奶，我下次聽全了再說。我吃飯去了。”

孫瀾看著孩子們去吃飯，心完全放下了。又開始心疼肉價，最近肉貴了不少，鹽的價格也不差。

孩子多，花的錢多，但他們暫時還賺不了錢。孫瀾自己又不是這裏的，不想虧待自己，可是狠不下心啊。

肉啊，太貴了！

現在田家的規矩和以前並不一樣。田春花經曆了逃難，早就不相信人性了。飯是分著吃的，隻能是這樣等她坐下一個個分飯。現在不一樣。可以不用等孫瀾。

孫瀾進去的時候，聽到大兒子在教訓田寶來：“叫你讀書不好好讀書，那對雙胞胎讀得都比你好。剛剛碰到不會的，你說去請教先生。回來得晚，也就算了，還嚇著你奶奶了。要不是你奶奶不準打人，我非…”

“你要怎麽樣？”孫瀾止住了田小明的話，懲罰的內容還是不用說了。田寶來收回憤怒的眼神，他知道什麽是自尊。

孫瀾最近很煩惱。肉貴就貴吧，貴得穩定。但鹽就不同。這鹽啊，真是命脈。掐住了，人就不得不屈服。這朝廷和抽了風一樣，鹽價時高時低。

這不，孫瀾今天又去鹽鋪了。這個習慣還是最近培養出來的。最近，鹽價又低了很多，孫瀾去的時候隊伍已經排了很長。

孫瀾可是家有兩鬥鹽的衣食無憂平民，自然是慢慢地踱步到鹽鋪跟前去。好家夥，這人買了七八壇子鹽。

孫瀾上前幫忙，問他：“小兄弟，買這麽多鹽啊？”小兄弟笑了笑：“不多，一個村子合起來買的，夠吃一兩年了。謝謝大娘！”

兩年！就這麽一壇子，不能夠吧。孫瀾又去蹲下一個。這人和孫瀾一樣年紀，看起來衣著樸素大方，生活比較好，應該是鎮子上的。

“掌櫃的，來兩鬥鹽。”她一邊看著夥計裝鹽，一邊往自己腰上解下腰帶，拿出裏麵大小顏色不一樣的銀子。

有的大，有的小，有的亮，有的暗。孫瀾注意著她，畢竟是和自己買一樣分量鹽的人。

孫瀾湊上去：“大姐，買鹽呐，這麽多，吃得完嗎？”大姐回頭一看是同齡人，也穿得好，笑著：“是啊。買鹽，多買點，現在便宜。這是我們吳家住在一起的一大家子人合起來買的。一個人哪裏買得了這麽多。”

孫瀾點點頭，很是受教的樣子。她說：“我前些日子就買了，早知道就今天買，便宜不少。”

大姐被逗笑了：“好了，不和你說了，我要擔鹽回去了。”

孫瀾站了一會兒，和兩個人說話，其實有點太顯眼了。這麽多人囤鹽，就她不囤，還看熱鬧。

許多人都打算待會兒不搭理她。但是孫瀾其實也不愛出現在公共場合，剛才隻是日常，再問就很奇怪了。

孫瀾回去問王晴：“窮人很抱團嗎？會一起囤鹽嗎？”王晴正在掃地。她直起腰來：“哪能啊？窮人其實更要麵子，家裏吃不起飯，灶裏也要燒火，好冒煙。”

“剛剛，我去鹽鋪看了，問了人，都是一買一村子，一買一大家子。”孫瀾點點頭又問。

“唉，真是把人逼著了。我也去看了，這鹽啊，便宜很便宜，貴也很貴。窮人不合起來買，那以後就吃不起鹽。沒鹽就沒力氣，那是裝不出來的，還是要買。”王晴掃著地歎氣。

孫瀾表示知道。鹽在現代雖然平常，在古代卻是戰略物資。鹽其實很多，隻是被抬高了價格。

“王晴，拿要是窮人沒鹽吃，那吃什麽？”孫瀾好奇了。

王晴笑了，這個她知道：“我以前有個鄰居，家裏孩子多，窮得很。他們家是真窮，一年有半年吃不上鹽。

有時候吃辣鹽，就是辣椒。有時候吃苦鹽，就是燒柴留下的灰。要是想省點錢，還會去各家牆根挖發黴的土，叫做小鹽。茅坑裏的石頭上白色的一層她們都吃過。”王晴搖頭，嘖嘖歎息。

“那不是人過的日子啊。”王晴總結道。

“那窮人鹽都吃不起，飯不會也吃不起吧。他們怎麽活？”孫瀾又問。她沒有仔細觀察過窮人，而且吃飯的時候是不能去別人家裏的。

王晴瞪大眼睛，好像哭笑不得。“白米飯當然吃不起。就吃小米那樣的雜糧飯，要不就吃山上采的蕨根，磨成粉做的糍粑。

雜糧飯我們也吃，但他們最裏麵的殼都不去。不光是為了省勞力，更是要騙肚子，多吃一點。糍粑沒味，吃多了，肚子脹。”

孫瀾想，難道現在就有這麽窮的人嗎？聽起來好慘，不可能吧。孫瀾還想問，但王晴已經不想說了。

孫瀾走到天井，朝屋裏喊：“孩子們，下課，跟奶奶去外麵玩吧。”孩子們一窩蜂似的跑出來

孫瀾高興得帶著一群小蘿卜頭去了鎮子外麵。現在是秋天，收獲的季節。

鎮子上雖然經濟較發達，但人都集中在城門，道路，坊市裏。小蘿卜頭們在鎮子外麵瘋跑瘋玩也不擔心被拐走。

孫瀾牽著田寶財和田秀雪慢慢地走。人老了，要服老。慢慢走，強身健體。

前麵就是幾塊地，孫瀾想捂住小孩兒們的眼睛，又覺得不好，隻好說話轉移注意力。

“寶財，學堂不開不代表你能不學習。咱們要好好學習，當好孩子呀。”孫瀾笑著對聰明的田寶財說。

田秀雪看著玉雪可愛，其實並不怎麽聰明，隻有正常人的智商。她知道自己得不到聰明努力這樣的表揚，於是希望說點什麽來得到肯定。

“奶奶，他們為什麽不穿衣服。男孩女孩都不穿，把屁屁露出來。還有那個，奶奶，你說過不能漏出來的，是不是？奶奶。”田秀雪眨著可愛的大眼睛說。

孫瀾有些尷尬，這幾個摘菜的孩子幾乎是赤身**，僅剩的一點裹身布就是**，還是很髒的。

孫瀾還是堅持表揚了田秀雪觀察仔細，擅長思考。田秀雪很高興，就說要和這些小孩玩。

孫瀾思考了一會兒答應了。她帶著田寶財繼續走。一路上兩個人聊得很開心。什麽萬有引力，《格林童話》，《夜雨寄北》，智商，什麽都聊。

“你好啊 ，我叫田秀雪，你叫什麽 ？”田秀雪靠近一個小女孩說。女孩子頭發枯黃，又黑又瘦，但是臉上還是帶著小孩子的懵懂無知 。

“我沒有名字，你就叫我三丫吧。爹娘都這樣叫我，不過我弟弟有名字 ，叫小福。”三丫炫耀著弟弟的名字，她忘記了自己還沒有名字。

“你怎麽不穿衣服呀？會生病的，現在是秋天，不穿衣服很冷。”田秀雪彎著眼睛問。

“不能經常穿衣服，會穿壞的。衣服是留著冬天穿的。”三丫懂事地說。

“經常穿衣服，確實會壞呀。但是也不能留到冬天穿吧。你要不要我送你一件衣服呀？我有好多件。”田秀雪笑著。

“好啊 。”女孩答應了，又繼續幹活。 “我來幫你幹活兒吧。”田秀雪開始幫著拔菜。

拔呀拔，田秀雪又開始問女孩中午吃什麽。女孩很驚訝：“中午怎麽能吃東西呢？又不是像大人一樣幹重活，小孩子隻要早上和晚上吃飯！”

“哦，可是我奶奶中午就會給我做飯吃，但是很多時候都是王晴奶奶給我做飯吃。”田秀雪說。

看到中午的時候，田秀雪不幹了，她揮手告別了三丫，回家吃飯。

飯桌上，一桌碗筷，大碗大碗的菜放著。今天有活動，要吃飽了。

“奶奶，我們要去看戲，真的嗎？”田秀雪很激動，她早就羨慕可以看戲的人了，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麽一天。

戲台子不是搭在鎮子裏，沒地方。也不是搭在鎮子外，外麵都是菜地。是在遠處靠近水神縣的一大塊平地。

原本上麵都是綠草，秋天肅殺，草兒幹枯發黃，一踩就癟癟的，是個演戲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