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早早知道消息的孩子們坐不住了。都和孫瀾請求要去玩。孫瀾要求她們：“不要跑太遠，互相要知道別人在哪裏。希望到時候奶奶在門口一喊，你們都答應。”
孩子們自然是滿口答應。孫瀾自然是相信孩子們的。誰知道三點多要坐馬車去的時候，竟然找不齊人。
這叫什麽事。好不容易湊齊人，一大家子坐著馬車比別人快多了。戲台子是搭在平地上的，因此老遠就能看見。
前麵是已經坐了人了，都帶了自家的板凳來。孫瀾到得不晚，但好位置已經沒有了。
孫瀾不甘心，她出生在市裏，還沒這樣看過戲，雖然她其實不愛看戲。一群大人帶著一群孩子就到了最前麵。
“娘，這有人。”田小明悄聲說道。“娘，這裏沒地方啊。”李二珠說。兩人靠著台上，右邊都是人。
孫瀾仔細地看著麵前的人。來得這麽早的其實都是鎮子附近的村子的窮人。她們其實不是來看戲的。
看戲是收錢的，二十個銅板看一晚上，這是很多人舍不得的數目。許多窮人都是開戲前看看熱鬧，到時間就到遠處去遠遠眺望。
但是窮人也不傻，前麵可都是好位置。常常是賣座位給普通老百姓，普通老百姓又賣給或者送人情給姍姍來遲的地主們。”
孫瀾找了一家人多的，花三十個銅板就買到了夠一大家人坐的座位。舒舒服服地坐下等戲開始。
孫瀾還沒看過戲呢？坐在板凳上仔細地看化了妝的唱戲人在台上台下準備。等戲開始她想看看窮人看到這些戲的反應，卻發現周圍都是地主。
正好，地主們也看著孫瀾。雙方對視了一眼就各自移開視線，看著戲。地主們都是坐在有扶手有踏凳的椅子上，仆人們在一旁送瓜子水果，忙忙碌碌。
地主們都胖胖的，小地主們就像穿著古裝衣服的現代小孩。孫瀾繼續看戲。
但地主們可不會輕易放過孫瀾。打打罵罵那是不可能的，背後高聲談論卻沒什麽。
“我們把周圍都清幹淨，卻留下下這麽一個不倫不類的玩意兒 。她是地主？我看不像啊。就是個普通百姓，發了家而已，就敢看不起我們大家 。”一個矮矮胖胖的地主摸著胡子說。
“肯定也就是給得起戲錢，還敢跟咱們一塊兒坐，各位，要不要教他做人 ？”另一個年輕的白臉地主說。
“各位火氣不要那麽大，就當是體驗一下那些一般人的生活，咱也擠一擠。”一個老地主說。
“也是，再說，這都是各憑本事得的。咱們是底下人孝敬的，他們指不定早來了多久了。”另一個中年地主說。
“也不要瞧不起窮人，那萬英郡的郡守，小時候就是普通人家裏生出的神童，現在不是娶了世家大族的女人，當了郡守。”白臉地主說。
“那是神童，若出生在我們這裏多好。這些窮人腦子都有問題，能賣40銅板的座位，四文錢就賣給我們了 。”老地主笑著。
“是啊，是啊。”年輕地主們都附和老地主，誰也不敢說出事實來。
“現在窮人可多了，咱們地主可少了 大家要抱團啊，可不能被窮人吃大戶了。”中年地主轉移話題，跟著說錯的，實在讓他難受。
“唉，這都哪年的事兒了，我還沒出生前吧。”白臉地主笑，又說：“我那高牆大院的，一大幫下人守著 ，誰敢進來？我打斷他的腿，在報官讓他吃牢飯！”白臉地主惡狠狠的說。
眾人都笑，又說起另一件事兒來。
“我看窮人今年可苦了，恐怕更窮的鹽都買不起了，稍好一點的也就是吃到明年夏天吧。這又是一樁生意，你怎麽看？”老地主問白臉地主。
“還能怎麽辦？像以前一樣去買點辣椒，草木灰，弄點牆角發黴的土去賣也就是了。”白臉地主說。
“確實這樣，但那些窮人，哪裏配吃好東西。辣椒不要買好的 ，幹辣椒方便混點東西，草木灰裏都混點炭。最好是賣發黴的土，價錢便宜，哪裏都有。就是跌我們地主的麵子。”白臉地主說。
矮矮胖胖的地主摸著小妾的臉說：“咱們地主的麵子，那就是第一等的麵子。賣鹽給他們就是看得起他們，沒鹽吃就沒力氣。”
大家又笑，一邊看戲，一邊吃著瓜子，花生，香蕉。地上也沒有垃圾桶，垃圾隨地扔。
孫瀾看著嬉笑怒罵的地主，感覺他們很惡心，心裏偷偷決定自己來賣鹽的替代品。
“奶奶，我也想吃瓜子。”張麗看著賣瓜子的小販說。瓜子被小販裝在竹筒裏，用一大個竹片裝著去賣。
“好了都買。小明你去買。”孫瀾吩咐兒子去買。田小明花了三個銅板買了兩筒瓜子，吃完竹筒再還回去。
瓜子價錢不貴，再說看一場戲其實也不容易，買瓜子的普通百姓挺多的。眾人嘴唇翻飛，不多時，地下就飛快地多了一個又一個瓜子殼。
台上的戲貌似很精彩，底下百姓是不是大聲叫好。孫瀾也跟著叫好，雖然她壓根看不懂到底演的什麽，也聽不懂。隻是覺得熱鬧罷了，再說孩子們肯定喜歡。
戲演了四個鍾頭，開始的時候人還比較少，戲演了一半的時候，人越來越多 越來越多。好像附近村子的男女老少都來了。
戲快演完的時候，已經有烏央烏央的人群。真叫人懷疑站在外麵的真能看到戲嗎 ？
散場時，大家手牽著手，以防走散。小孩子們歡聲笑語都在談論戲。孫瀾根本聽不懂，但她很配合地說一些無用的語氣詞“嗯。”“哦。”
孫瀾知道古人缺鹽吃，不忍心窮人如此被地主壓榨。第二天，她便找來了女兒田小紅，兩人一起商量賣鹽的事情。
田小紅雖然運氣挺好，生意做的還挺大，但還是那種市井小民的心態。她怕得罪地主，不敢答應。
“難道你不敢得罪地主，就敢得罪你娘嗎？”孫瀾憤怒了，讓窮人們吃不好的鹽的替代品，這都是地主幹的事啊。
田小紅雖然也很生氣，但是：“娘，那要買鹽的都是特別特別窮的人，要不就是愛占便宜的人。我們這樣的普通百姓，不會買那樣的東西，最多辣鹽有人買。”
田小紅沒把那群窮得鹽都吃不起的人當做自己人。那樣窮，那還叫人嗎？
“那就賣辣鹽，去打聽好，收好辣椒賣，不能做喪良心的事。”孫瀾囑咐道。
“知道了。”田小紅去收辣椒，孫瀾走去了周先生家。周先生家也是一個清幽的宅子，有一個井，幾棵瘦竹。
孫瀾進去時，兩個孫子在請教問題。孫瀾知道的都是現代知識，還記不清楚太多，教不了古代小孩兒。
“先生，這東西放去廚房給先生。”孫瀾提著三根半米長的鹹臘腸，放去了廚房。周先生起身作揖，道：“謝謝大娘。”
孫瀾回去時，周先生又起身：“大娘可是有什麽問題？”孫瀾確實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書讀了這麽長時間，先生覺得學堂何時再開。我這孫子什麽時候能讀出出息？”孫瀾問，她是真想知道。讀了十幾年書，突然再也接觸不到了，怪難受的。再說，這樣的日子不知道有多久。
周先生當然不知道孫瀾覺悟高，以為她是不耐煩了。男子雖受重視，但普通百姓吃飽穿暖還是問題，讀書，那太費功夫了。
“大娘不要心急，原本讀書就不是一天可以讀好的。沒有十年寒窗苦讀，哪來他日金榜題名，登入千安殿，為天子效勞？大娘，最多五年，不，四年，我擔保皇上就會振興學校。孩子們再讀幾年就會有出息了。”
周先生不希望學生們最終隻能回家種田或者找一份差事。要知道，學而優則仕。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孫瀾聽出來了，但沒有反駁。以她現在的形象，誰會相信她，一個現代人支持孫子讀書。
孫瀾站在窗邊，像一個慈祥的老人一樣審視關愛自己的孫子。小孩子是需要監督的，不僅是監督也是陪伴。
過了幾天，田小紅出發做生意去了。她計劃了一個路線。繞了一大圈，一邊走一邊賣。
幾輛馬車都被她租了，改成了裝著辣椒的貨車。這是孫瀾提示的，不然她還會傻傻地走，讓辣椒遭到損耗。
田小紅一路往回走。這生意好做，就是利薄。有幾個下人也推車賣小鹽，辣鹽，苦鹽，但貨色都不如田小紅。
她去了，又回來。遠遠地看到鎮子了，這是鎮子和水神縣中間幾個村子裏最靠近鎮子的村子。
田小紅的東西賣得很快，就剩一筐了。一家人過來了，帶著幾個小孩，全都瘦瘦的，臉上都是骨頭。
“多少錢？”當家的女人拿著大筐問，她抖著手掏出布包。“這一大筐便宜，隻要二十文，夠吃一年。”田小紅笑著，東西賣得好，能不開心嘛。
“便宜點嘛，大娘。”三丫說。脆脆的女童聲激**著田小紅的心，她想到了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