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去看菩薩，感覺不錯。田家人都很滿意。到了兩點，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回去了。

這時候這地方有馬車的少，雖然路上顛簸，倒也無所謂。孫瀾坐在外麵享受著微風。

幾個孝順兒子是不讓她出來的，但孫瀾年輕的心態讓她不顧阻攔。幾個孫女被孫瀾管著，不讓在外頭，她是這麽說的。

“雖然這馬車結實，你們大伯駕車也穩。但若是翻了，你們傷了，殘了，一輩子可就毀了。我可是半截身子在黃土裏了，死不死有什麽要緊。”

雖然她說的其實沒什麽道理。但到底是長輩說的話，晚輩們可不敢不聽呢。

馬車軲轆軲轆地往前，一路上都是樹呀，草呀，莊稼呀，倒是沒看到什麽人。

駕著馬車拐過一個彎兒， 前麵走著一個駝背的老男人，孫瀾一眼就認出他是那個在菩薩廟哭的男人。

啊，看來沒有馬車可是真的不行啊， 明明他早走那麽久，卻還沒到鎮上，被自己追上了。

要不會會他？

“小明！小明停車！停車！”孫瀾大聲地喊。馬車慢慢停了下來，正好，老男人走到了馬車邊上。

他沒有停下，孫瀾跳了下去攔住他 。男人沒有抬起頭來，孫瀾蹲下去看他。他低著頭，眼圈青紫，眼圈裏也紅紅的。

又摸了一袖子的鼻涕，看起來哭得可慘了，應該是又哭了一路。他又是個老男人，真是讓孫瀾沒眼看了。

孫瀾站直了，來都來了。 於是孫瀾問他哭什麽，要不要上馬車坐坐，載他一程。

老男人打量了一下馬車，神色詭異常拒絕了孫瀾的提議。孫瀾很奇怪，還有有便車不搭的人嗎？

難道是自己看起來太凶了嗎？ 她用溫柔的語氣再說了一次 。老男人問她，你是不是地主？

孫瀾說你不認識我嗎？我也算是地主吧。老男人又仔細地打量了一番孫瀾，好像認出了她。

你知道黃忠嗎？就是老爺。“知道啊，呃，我不怎麽喜歡他。他是你的主家嗎？你是他的佃戶？”孫瀾問。

“是這樣。”老男人哽咽道，孫瀾看老男人可能是實在憋不住了，很想傾訴， 於是孫瀾把他拉上車，兩人一起坐外麵聽他說。省得他憋得慌。

原來他有個女兒，被黃忠抓去當小妾，老可憐了。其實按照本朝律例，黃忠這樣的地主，沒有功名，是沒有資格納妾的。

隻有有功名的舉人才能有資格娶一個妾。舉人以上的才能有什麽三妻四妾。妾是權勢地位的象征。

所以他的女兒說是小妾，其實就是個通房，而且是簽了幾乎是賣身的契約，要給黃家當一輩子的奴才。

賣身契按理說是不行的，違法的。但是鄉野地方誰來管呢？黃忠又家大業大。

還有事哩，這還不算什麽。老男人看 孫瀾明顯聽進去了，並且義憤填膺，才又說了些別的。

黃忠發家其實它是不幹淨的，不僅是不幹淨，是非常不幹淨。他就是個周扒皮 ，要把佃戶的最後一絲血汗都要壓榨出來。

佃戶啊，每天起早貪黑地幹活，最後收獲的時候，地主要收走五成租，吃飯都不夠。

幾乎每個佃戶都知道兒子好，女兒不好。但每個佃戶一般都隻有一個兒子，一個女兒，養不起更多了。

他雖長的不怎麽樣，但他女兒卻長得很漂亮。被黃忠看上了。七八天前就被糟蹋了。

如果黃忠好好對他女兒，把他女兒當個人，那麽他其實也就忍下了這口氣。

但是黃忠竟然虐待他的女兒，不把他女兒的命當命。心裏有氣就拿他女兒當出氣筒。

黃忠的媳婦沒辦法勾住黃忠也拿他女兒出氣。黃忠的老娘，窮人乍富，比誰都狠。

睡醒聽到有人說話，就把那人的舌頭拿剪刀剪了，看著人家小夥子疼得滿地打滾在那笑。

沒過幾日小夥子就死了，黃忠也不過賠了七八兩銀子。這樣的事嚇破了老男人的膽，他擔心女兒，實在忍不住便來找菩薩哭訴，不然又能找誰呢？

這樣的事情太多了，這幾年隻是程度越來越重罷了，沒人管的。老男人哭得很慘，幾乎要哭得暈倒了。

孫瀾越聽越生氣，她早就看黃忠不順眼了。黃忠，慘白著一張臉。跟電視裏的黃世仁一樣。

做法也像不說，對農民那樣的態度也像，簡直黃世仁轉世投胎，不搞他搞誰呀？！

反正自己也不是這裏的，沒什麽顧慮。她沒有想太多，就答應老男人幫他搞定黃忠，老男人感激不盡。

到了城外要搜身過關，老男人就下了馬車。田家人自己回了家。孫瀾剛下馬就看到便宜女兒田小紅來到馬車邊埋怨道：

“ 娘，你去哪呢？拜菩薩？怎麽不把女兒帶去。要不把你外孫女帶去也行呐。”

外孫女又不姓田，孫瀾當時當然忘記了。隻是敷衍道：“好的好的，娘下次帶你去。那裏挺好的，我們下次還去呢。”

田小紅這才放心，想離開。但孫瀾突然想到剛才的事，是可以跟她來商量的。於是便叫住她，說了原委。

哪知道聽完，田小紅臉色大變，罵起了佃戶，說老男人不識好歹，說他胡亂猜測人心。

孫瀾聽得一愣一愣的，這誰對誰錯還明顯嗎？看著女兒的嘴臉，孫瀾想，難道當上了地主就和農民是天然對立的嗎？

田小紅的做法到底讓孫瀾沒那麽衝動了，先派王晴去黃忠家，再去附近問問人調查調查情況。

凡事還是不要太衝動，要是好心辦壞事，或者搞錯了，那就糟了。再說也不是認真替他辦事，也就是好奇，閑著無聊罷了。

倒是說好的大宅子，地也沒選好，建什麽樣子，也不知道屋子多少間，也沒有畫好。

於是孫瀾便去找了田小華商量，但他不在家，也不知是找誰玩去了，隻有李二珠在家。

於是孫瀾問她的意見，她是一問三不知。行吧，也不， 那就問問學校的事吧，看看她的看法。

這個有點難。

“鎮上學堂裏已經有了男子學堂，那女子學堂是在外麵嗎，還是哪裏？咱媽管吃飯嗎？管住嗎？這些都需要考慮 。”李二珠說。

孫瀾聽了，覺得有理，於是拿了木炭，在地上，憑著自己的記憶力，把整個鎮的地圖畫下來了。

在上麵發現貧民區還算是比較大，有很大一片地方可以把它買下來，然後用來建造女子學堂。

那麽貧民區的人有了錢也可以在平民區買房子。孫瀾覺得自己這地方肯定沒人有意見。

於是她就圈了這塊地方，在城門口的。和男子學堂對著，一個在左，一個在右。

女子學堂，看來是有必要像小學一樣 有校門，多少提供點保衛。再有呢，就是廁所，也得有，這也比較麻煩。

然後呢，女子學堂開始會有多少人呢？ 應該不多，但也應該提前規劃，多要求。

那麽包吃飯嘛，在這個時代吃飽穿暖，這可是很難得的。要富農才能實現呢。

所以包吃飯**應該很大，那麽到底應不應該包呢？ 孫瀾想教孩子一些可以生存的本事。

但她忽然想到，若是不收學費免費， 自己得虧大了。那麽可以放讓孩子們勤工儉學，幫自己去幹些活，這樣對雙方都有好處。

孫瀾自己雖然懶蛋，但知道勞動最光榮，讓他們幹點活是非常不錯的，勞逸結合，全麵發展 。

孫瀾在進行頭腦風暴，李二珠不敢搭話，看孫瀾把地畫得漆黑一片，蹲在那裏發呆。

說到男子學堂，貌似男子學堂有補貼 。馬上就要開了，據說就在幾天後吧。

若是女子學堂也有政府的補貼，那挺好，要不寫封信去給寧郡守問問。孫瀾想說做就做，舒展筋骨，對外頭喊：

“寶財寶財，寶來寶來 ！”

孫瀾叫了一通 ，擠在書房的幾個孩子都來了。“兩個好孩子，給他寫封信吧 就寫給郡守大人。”孫瀾說。

初生牛犢不怕虎，兩個孩子沒意見 都躍躍欲試。說完便讓他們給郡守寫了封信，問女子學堂能不能申請到補貼。

孩子們也是知道男女有別的，女孩子是不能上學的。都很好奇地問女子學堂的情況，孫瀾還不清楚，全靠瞎編回答。

田寶財問：“奶，那裏全是女孩子那如果男孩子去那裏會怎麽樣？”

“當然是趕出去。你說的很有道理，但奶早就想到了，會請人去保護女孩子。”孫瀾得意道。

“奶，女子學堂都教一些很實用的東西？真的是太好啦你回來也教教我們唄 。”田秀秀道。她瞪了一眼要搶話的田秀雪。

看來實用的東西在這個時代還是很好的 。不過說到這裏，孫瀾突然想到那些工匠的手藝好像都不外傳。

雖然聽起來很氣人 但實際上還是經濟的問題，市場太小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工匠們才守著技藝。

孫瀾握緊了拳頭，決定開拓市場。那麽要開拓市場，最重要的是消費者要有錢，但這裏人都愛存錢。

那還有什麽辦法？

孫瀾想到了一個好辦法。隻要讓他們相信教授徒弟，能夠吃飽一輩子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