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鳶氣結,忙過來搶,我一個轉身,輕而易舉的逃開,站在窗戶邊上,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咽,道:“梁上的兄弟!你再不下來,這粥可真沒你的份了!”

雪鳶聽到我的聲音,美麗的眸子在四周打著轉,然後看看我,正要往頭頂看去。卻見一個周身充滿了涼薄之氣身影自梁頂如魅影般飄然而下。怔怔落在了桌子邊上。他那周年把劍的手卻依然蔥蔥如美玉。

我看著他不緊不慢的端起一碗粥,正要開吃。心中暗暗想道,果然跟著蕭燁煜久了人全都能變成妖孽。

又因他方才自梁上飄下的情景,想起當年大鬧風雀閣時逼著要他男扮女裝扮作新娘子的情景,不禁“噗嗤”一笑。端著碗在他對麵坐下,低著頭看著他那張埋在碗裏的俊臉,無奈的搖搖頭,開起了玩笑:“我說,秦大公子,秦大爺,你能否正常一點?不要每次都力求與人家不同好不好!每次出現,你不是fan牆就是翻窗戶,這次竟然還來個天女散花。啥時候能看見你正常的從門進來呀!”

秦煌沒有理會我,竟是自顧自的吃著。

雪鳶剛才被秦煌嚇了一跳。此刻也正是無奈的看著他。

待秦煌漫不經心的將整整一碗粥吃完,抹抹嘴巴,方才開口:“燎大謀士的粥真不是一般的難吃!”

雪鳶一個踉蹌,差點為他這話跌倒在地。我原本想笑,卻及時憋在口中,被漲的滿臉通紅。

有人踢開門,很沒形象的大叫一聲:“誰說我做的粥難吃了?”

我和雪鳶都是欠揍的齊齊指向了秦煌。站到一邊,一副要看好戲的樣子。

南國第一謀士潦子,依然是剛才的模樣,頭發被燒掉了半截子,蜷曲的甚是時髦,長衫隨意的在腰間拴著,滿臉是灰。

他將盛著四碗粥的盤子放到桌上,在坦然而坐的秦煌身後轉來轉去,將其看了個通透。然後直起身子,隨意的整理下自己的形象,幹咳兩聲,竟是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讓在場之人吐血翻地的話:“咳咳……君子動口不動手,你說吧,怎麽個挑戰法?”

我和雪鳶剛扶著桌子爬起來,乍聽秦大爺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漫不經心的喝著,淡淡道:“把剩下的粥全吃了!”他聲音不是很大,但冷冷之中威嚴自生,聽著如命令一般。

我與雪鳶再次栽倒!

潦子先生無辜的看著桌上的碗,剛才端進來的幾碗都被大家吃光了,隻剩下盤子裏那幾碗。指指秦煌的背影,故意道:“士可殺,不可辱!”

秦煌如同沒有聽到一般,不忘再補充一句:“連同鍋裏剩下的一起!”

我手撐著桌子,好不容易爬起來,可不能再栽下去。嘴角抽搐著,盡量擠出一抹笑容,對著一臉無辜的南國第一謀士潦子。

潦子很無奈的指指我,在看到從我身旁爬起來的雪鳶時,手指瞬間移向了端坐鎮定的秦煌:“妖孽……蕭燁煜身邊的人果然全都是妖孽……”

潦子這句無意的話,卻是忽然提醒了我。我看看四周,再從開著的窗戶向外望去,依然杏花飄然如舊。可偏偏卻不寒而栗,心中開始翻騰起來。

秦煌來了,那燁煜呢?他雖雙腿不便,但黎叔武功高強,什麽時候比別人慢過。

秦煌似看出了我的心思:“燁煜還在路上,到達這裏,估計還要幾個時辰,你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我嘴角一抹微笑,掩去了內心複雜的情緒。原來秦煌此來,是為我報信,讓我早點離開。

“剛才的事你都看到了?”我是指西門闕被打暈,送上馬車的事。

“我是跟你們一起到這裏的!”

秦煌的話言簡意賅,但卻將一切說的明明白白。我的行蹤是他告訴燁煜的。但他卻是不想兩頭為難。

雪鳶和潦子見我與秦煌聊話,正準備出門。我忙道:“先生……昨晚上的果子還有嗎?”

潦子不明所以。我繼續笑道:“雪鳶,咱們四人繼續青梅煮酒!今日不醉不休!”

自昨晚起,我與潦子、雪鳶三人雖各懷心思,但卻默契的一起留下要麵對一切事物。此刻他二人自然也不會退縮。雪鳶笑著在我身旁坐下。潦子重新將昨晚的酒水和果子擺上了盤。

秦煌眉頭儼然:“鈺兒,你的心就不能退讓一步嗎?”

我知道秦煌指的是什麽。秦煌隻知我坐上了西門闕的馬車離開。訊息傳到燁煜那裏,他定是以為我要與西門闕從此海角天涯,終身廝守。便馬不停蹄的要往這邊趕來。我此刻若是避開,秦煌定會向燁煜解釋清楚。但是我若離開,那燕國的鐵蹄要追趕的就不是我一個人了。我不能拿西門闕的安危來賭。何況我何需要向蕭燁煜解釋什麽?

便笑著為大家斟了酒,道:“你嚐嚐,這是當地的村民自家釀製的“采豐登”,做法雖沒有燕國的“龍泉”精致,卻要比龍泉甜美。

秦煌看著我,並沒有端起酒杯:“鈺兒,你的心裏到底在想些什麽?”

我嘴角帶出一抹自嘲的笑,緩緩放下杯子:“我想什麽?若我能想什麽便來什麽。那我隻願有一隅安寧之地,便是在此處定心生活。嗬嗬……隻可惜我就連這一點小小的心願都無法達成……”

秦煌靜默不語。

雪鳶執著酒杯,與潦子相碰而引,笑道:“滾滾長江都是水,浪花淘金英雄,是非床白轉頭空,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世人都曉,青山依舊,功名難再,卻不惜一生追求。憑君莫話封侯事,一將成名萬古枯。自古又有幾人能真正與青史長留。奈何都做了梟雄。”

雪鳶這幾句話,含情真切,卻是道出了刻在曆史年輪上了箴言。自古無不少人犧牲一切,隻為一舉霸業,真正與曆史長青之人,卻是寥寥無幾……

秦煌氣息涼薄,生性淡然,在他心中永遠隻有燁煜的安危,當然也有我的!這些老生常談的事情,在他心中,根本就占不了一襲之地。他猛然喝下一杯酒,道:“鈺兒,你們之間終需要有一個人跨出這第一步……!”

我沒心沒肺的笑著,又是飲下一杯酒:“沒那個必要……”

忽然外邊傳來一句小心而緊張的聲音:“公子……”

我手中的酒杯忽然:“哐當”掉在地上。

秦煌向來廢話不多,但也嘴角幾不可聞道:“怎麽這麽快!”

潦子和雪鳶搶先一步,開了門。

我緩緩起身,雙腿像被灌了鉛一般,竟然沒辦法向外邁出一步。黎叔站在門口,手緩緩垂下。方才似是要敲門。我嘴角顫抖著,盡量擠出一抹微笑,跟在秦煌身後,緩緩向門外走去,每一步跨的都無比艱難。

燁煜一身清貴無瑕,風華依然絕代事件無雙。一襲淡梅花白色錦袍。杏花飄零間,亦如當年桃源初見時,仙人下凡。即使隻給我一身背影,也非凡夫俗子可比。

我看著他的輪椅自門口向外攆出的痕跡,情緒複雜,笑容卻更加沒心沒肺。剛才的話她是聽到了吧,正因為聽到了我的話,他才要走,黎叔才會脫口阻攔。

燁煜緩緩調轉輪椅,我的心也開始慢慢揪起。當看到那足以讓萬事萬物都汗顏的絕美容顏之時,竟是沒出息的連呼吸都艱難起來。

燁煜輕縷著發絲,眼神自我身上閃過,看向一邊:“黎叔,傳我命令,薑琴師徒不必來了,派人南下去追,死要見屍,活要見人,死的更好!”

黎叔為難的看我一眼,終是應是。

南下去追?怎麽會?怎麽會還是讓他識破?我心下一緊,正要阻止,卻無奈的搖搖頭。沒想到,我從來都看不透他在想什麽。而他卻是將我的心思輕而易舉便掌握在手掌之中。

蕭燁煜,你這是要幹什麽?捉奸嗎?憑什麽?

眼看著黎叔將要走出院子。潦子忙道:“且慢!”

燁煜的眼神緩緩向這邊看來,雲淡風輕道:“哦?南主?”

雪鳶單手負後,龍章鳳姿,清貴自然,緩緩步下台階:“久聞大燕太子殺伐果斷,久別重逢,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不弱當初!”

燁煜麵無表情,似世間萬物都入不了他的眼,沉聲道:“還不快去!”他這句話,自然是說給黎叔聽。

我情急之下順手抽出秦煌手中的劍,一個轉身,站在離所有人盡量遠的地方。劍,早已在頸部:“他若死,那就用我的血來祭奠!”

秦煌冷不防被我抽走劍,忙道:‘鈺兒……”他方才定是出了神,不然依他的靈覺,怎麽可能讓我得逞。

雪鳶和潦子也是齊聲喚道:“鈺兒……不可做傻事……”

我眼眸含笑,看著燁煜,劍向頸部緊了緊:“滅魂一出,必要噬魂,你若放不過他,那就連同我的命也一起拿走……”

燁煜看著我,方才眼中那一閃而逝的驚訝早就不見,依然漫不經心道:“你,是在為他威脅我……?”

我淡然笑道:“不錯……,我的命,是死是活,僅憑大燕太子你一句話……”

燁煜輕縷著鬢間一縷發絲,冷笑道:“你以為,你能威脅得了我?”話音剛落,便見一團白霧向我飛來,竟是燁煜無聲無息間甩出了袖中的白絲綢。

那雪白的絲綢首當其衝,撞上我了我搭在頸部的劍。我心中警然,抓的緊,劍自然沒有落地。絲綢轉而纏住了我的腰,燁煜輕輕一拽,我幾個翻轉便被他拉了過去,怔怔跌入他懷中。

秦煌以為我會再用劍,便要來與我搶劍,但他的身手哪裏有不良於行的燁煜快?

此刻我沒有一點心思去分析其他。因為……因為在跌入燁煜懷中之際,我手中的滅魂劍竟然順勢插入了燁煜的胸口。

我在他懷中,臉色瞬間煞白,舌結說不上一句話。他緊緊的將我抱在懷中,嘴角一抹微笑如剛才那把劍般回刺向我:“滅魂一出,必要噬魂?那就用我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