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駿的臉上露出了笑意,還是那樣溫和,那樣沐人。
沈凝雪用力的點了點頭,“恩,我等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管公子,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丫鬟在一旁催促道。
“駿,不要走,不要丟下我!”沈凝雪拉著管駿的手不肯鬆開,就像今後再也見不到了一般。
“凝雪,凝雪……”管駿不斷地叫著沈凝雪的名字。
“駿,駿……”
縱有千萬不舍,管駿還是鬆開了沈凝雪的手,將臉湊到空口邊,衝她微微一笑,“凝雪,我要走了,再見的時候,你會是我的新娘,一定要等到我回來!”
緊接著,管駿不見了,沈凝雪失落的看著窗口,空空的,仿佛剛剛的一切都隻是個夢。
沈凝雪坐在窗台邊,呆呆的看著地麵,一想到兩年之約,她的臉上重新綻出了希望。
忽然有一天,房間的門打開了,被軟禁了這麽久,沈凝雪重新見到了陽光。
但隨之而來的,是紅色的喜服。
沈凝雪指著桌上擺的整整齊齊的鳳冠霞帔,“這是……”
一個小丫鬟低著頭小聲說道,“老爺要小姐試下衣服是不是合身,如果不合身還可以改……”
“我要嫁給誰?管公子?”沈凝雪嘶啞著聲音問道。
“這……奴婢不知……”小丫鬟小聲道。
見小丫鬟要溜掉,沈凝雪一把拉住了她,小丫鬟嚇的驚呼了一聲,沈凝雪提高了聲音,“說!給我說實話!”
“奴婢不知,奴婢不知……”小丫鬟邊說邊搖頭,眼淚順著臉頰滑落,怕是被嚇壞了。
“別再指望著管駿會回來娶你了!你要嫁的人是張員外!”沈父走了進來。
沈凝雪冷笑一聲,用力一甩,小丫鬟便被她丟到了地上,小丫鬟嚇得爬起來就跑。
“真的要逼死女兒嗎?”沈凝雪臉上露出了絕望的表情。
“這話怎麽說的?這你是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由不得你選!”沈父也急了。
“我不能選?和管駿的約定都是玩笑話?做不到為何敢說?若是從一開始就不打算讓我在跟著他,那為何還要許給人家承諾?”沈凝雪大吼著,用力的將桌上的紅衣打到了地上,鳳冠上的彩色珠子被她摔散了幾顆。
“你,放肆!”沈父怒吼著,揚手就給了沈凝雪一巴掌。
沈凝雪頭發散落了下來,臉上火辣辣的疼,嘴裏泛起絲絲腥甜,沈凝雪倔強的笑道,“不就是嫁人嗎?如果我死了呢?張員外難道還娶我的屍首不成?”
“混賬!”父親氣急敗壞的又要摑沈凝雪一掌,隻見沈凝雪撥開臉上的頭發,仰起臉來。沈父遲遲沒有將手落下,而是怒哼了一聲,拂袖離開。
接著有人走進來將地上的衣服頭飾拿了出去,房門再次緊閉,沈凝雪滑坐到了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在一旁看著的沈沫也有些不忍心了,為什麽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呢?古代嫁女要求又不高,不想現代那樣需要配個一輩子都買不起的房子,還要配輛貴到連開一下都心疼的車子,更不用拿杆秤稱人民幣,為什麽就要這樣呢?看著管駿也挺有能力的,就算現在很不堪,但畢竟是個潛力股,女兒跟了這樣的人也不會吃苦吧?
“管公子那天離開府上,心中抑鬱無法排解,到酒館裏喝了些酒,結果,過那條大河的時候,不慎跌落,等到有人發現的時候,已經晚了……”門口兩個負責看門的議論著。
沈凝雪湊到們便聽得清清楚楚,怎麽會這樣?
門外的兩個人聽到屋裏有動靜,急匆匆地離開了,外麵靜了下來。
接著沈凝雪找來櫥櫃裏藏的剪刀,萬念俱灰時,剪刀的刀刃深深的陷進了自己的手腕。沈沫想要阻止她,怎料她連碰都碰不到沈凝雪。
鮮血汩汩流出,沈凝雪笑的淒然,笑的苦澀。
沈沫看著,眼中流下了淚水。
緊接著畫麵開始變得模糊,好像還在搖晃,沈沫極力穩住身體,她還想知道下麵發生了什麽事,有人說管駿死了,但他現在還活的好好的!沈凝雪為什麽後來又成了丫鬟?
晃動感越來越劇烈,沈沫隱隱地看到了一位白衣女子坐在一個墓前飲酒,口中還念念有詞,酒越喝越多,直至昏倒在了墓前。
***
“凝雪,凝雪,醒醒,快醒醒!”
沈沫朦朦朧朧的睜開雙眼,吳逸臣正在她的身邊,“王爺,什麽事?”
吳逸臣輕柔地給沈沫拭去眼角的淚水,“夢到什麽了?哭得那麽傷心!”
沈沫拭了拭眼角,還真的哭了呢!
待到吳逸臣起了床,沈沫借口出去買東西便拉著紫雲出了門,打聽了一路,終於知道了管家的祖墳在什麽地方。
看著一座座小墳丘,盡管沈沫不讓她多問,紫雲還是開了口,“夫人,我們來這裏做什麽?”
沈沫認真的看著紫雲,“紫雲,我現在是為了找一個答案,你就當幫我了,這是絕對不能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王爺,還有你的哥哥!”
看著沈沫的堅持,紫雲沒再說什麽,隻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
沈沫已經可以看得懂這邊的字了,她一塊墓碑接著一塊墓碑的看,要是沒記錯的話,剛剛的夢中,沈凝雪在一座墳前大哭,那座墳應該就是管駿的。古代還沒有美劇中的吸血鬼,也沒有荒誕的複活之說,那麽,那座墳其實是做空墳。
大雨下過,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甜甜的泥土的氣息,陽光灑下,此時的墓園一點也不恐怖。
找了許久,終於給沈沫找到了。有一座墳較其他的新一些,上麵的雜草較少,墓碑還很完整。
墓碑上麵寫著“管駿之墓”四個字,因為是一個還未及冠的年輕人,沒有功勳可以記載,沒有成家,沒有妻兒為其守靈,隻有簡簡單單的生卒年,連個簡短的墓誌銘都沒有。
伸手輕輕撫著黑色的石碑,就在這時候,沈沫的身體一顫,像是過了電一樣,眼前顯現出了一幅畫麵。
一身白衣的沈凝雪跪坐在石碑前的石板上,自顧自的倒上酒,酒杯傾斜,清冽的酒水灑在了石板上。
“這是你喜歡的女兒紅,我特意找來了年歲最久的一罐,今天我們不醉不歸!”喝下滿滿的一杯,沈凝雪掩口輕咳,聲音裏滿是淡不去的悲戚,“真是造化弄人啊,我在等你呢,為什麽會發生這樣的事?怎麽就這麽不小心啊!很孤獨對不對?沒關係,我早晚都會過來陪你的,我又能怎麽辦?他終究是我的父親,父命難為啊……”
沈凝雪端起酒盅又飲下一杯,酒杯從手中滑落,掉在地上碎成兩半,她捂起臉來放聲大哭起來,“你不是允諾我的嗎?要是做不到,為何要允諾?既然已經允諾了,為何不小心翼翼的活著,就算我們終究陌路,我也要你活著!我該怎麽辦?怎麽辦?”
越哭越傷心,越哭越傷心,沈凝雪索性端起一大罐酒大口大口地喝了起來,直至昏倒在了墓前。
又是一陣過電的感覺,沈沫醒了過來。這難道是紅衣女子對她的暗示,沈凝雪還是放不下管駿嗎?隻是管駿是怎樣“死裏複活”的呢?
年很快便過完了,晚楓迎來了他的第一個生辰,在紫雲的幫助下,沈沫也下廚露了一手,隻是晚楓還不太會咀嚼,吃喝這樣的事也是他們這些大人們的事情了。
“王爺,要不要將徐夫人也請過來,她畢竟是楓兒的母親!”書房裏,沈沫十指絞在一起,時不時的抬眼看看吳逸臣。
吳逸臣放下手中的書卷,搖了搖頭,“不行,楓兒已經開始認人了,你是他的母親。”沈沫“哦”了一聲,並沒有要離開,站在房中遲疑了一會兒,吳逸臣像是看出了沈沫的心思,頭也不抬接著說道,“江晴也不許去,隻要請到老皇妃就夠了,晚楓的生辰不用有這麽多人!”
沈沫點頭應了聲“是”便退了出去。
不是她多事,沈沫更沒想過向那兩個欺負她的女人炫耀什麽,隻是覺得畢竟是一家的人,短短兩年多,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想想心裏還挺不是滋味的。
盡管請來了老皇妃,紫雲,晚雲一起坐,飯桌上的人依然不多,但晚楓並不介意,趴在沈沫的懷中不停地向飯桌張望,兩隻小手好幾次都差點將餐盤弄翻。
“楓兒,想吃嗎?來說個話!”沈沫在孩子的耳邊小聲說道。
老皇妃詫異的說道,“楓兒可是會說話?為何不曾聽誰說起?”
沈沫神秘的一笑,開口道,“楓兒聽好了哦!跟我念‘老皇妃’!”
晚楓看著沈沫含含糊糊的念著,“腦皇輝——”
聽著那含糊不清的發音,以及那長長的尾音,在場的所有人都樂了,老皇妃更是樂得合不攏嘴,“哈哈哈,逸臣,可是聽到了?”
吳逸臣笑著點頭,“是!”
老皇妃說道,“凝雪,快些,讓楓兒再說些別的!”
沈沫點了點頭,“楓兒,來,跟著念‘爹爹’!”
“爹爹——”
這兩個字晚楓說的格外清晰,恐怕是教他說話以來說的最清晰的一次了,並且,在說的時候是看著吳逸臣的,吳逸臣先是一愣,繼而淡淡一笑,“說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