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就算徐錦妍不說是什麽,沈沫也能夠猜得到,“是晚楓的事情?”
徐錦妍點了點頭,“王爺還是沒有原諒我,我知道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哪怕我粉身碎骨也難以彌補,我也不求王爺能夠原諒我,隻是,我的日子不多了,我想再多看看孩子,想聽孩子叫我聲娘,僅此而已,僅此而已!”話說得有點急,徐錦妍劇烈的咳嗽了起來。
丫鬟急忙送來了溫水,服侍徐錦妍喝下,小手為徐錦妍順氣。
“這……”沈沫為難了,這不是她能決定的,若是吳逸臣不想讓徐錦妍見孩子,她沈沫又能做些什麽呢?
突然,徐錦妍拖著病重的身子,顫顫巍巍的爬了起來,隨即跪在了**,眼中流下了淚水,“妹妹,求你了,求求你,去求求王爺吧,我想見見孩子,很想念孩子……嗚嗚……”說著,徐錦妍的頭抵在**失聲大哭起來。
沈沫急忙扶著徐錦妍起來,“姐姐,快躺好,快躺好!”
看著徐錦妍這幅模樣,沈沫的心裏也很不是滋味,換做是她這麽久見不到孩子,孩子口口聲聲喊著別的女人“娘”,她一定會瘋掉的。徐錦妍能做到這份上,已經很不容易了,僅僅是個臨終的願望,難道不該滿足她嗎?
考慮了許久,沈沫終於點了頭,“我去,我這就去……”
從徐錦妍那裏出來,沈沫直奔吳逸臣的書房。
沈沫慌慌張張的推門而入,正在看書的吳逸臣被她嚇了一跳。
“怎如此慌慌張張的?”吳逸臣問道。
沈沫快步走到吳逸臣的身邊,拉起他的手,“王爺,求您了,讓晚楓認徐夫人做母親吧!”
“不行!”吳逸臣說的很堅決,幾乎是想也沒想。
“為什麽啊,徐夫人病得這麽嚴重,她還能活幾天?她才是孩子的母親,求您了,求您了!”沈沫說著跪在了地上。
“你有沒有想過,等徐錦妍離世了,孩子怎麽辦?這麽多年認你做母親,你就這樣放棄?”吳逸臣說這便要拉沈沫起來。
沈沫倔強的就是不起來,“臣妾無所謂,無所謂……”緊緊地握著吳逸臣的手。
吳逸臣一把掰開沈沫的手,在屋內踱起步來,他緊蹙著眉頭可以知道他此時很氣憤,“你無所謂?我有所謂!可否替我想一想?我為什麽冷落她?為什麽將她關起來?這是不忠!不忠你懂嗎?她給我的臉上蒙羞!若是換做你是男人,你能忍得下這口氣?”
吳逸臣將沈沫說的啞口無言,思想開放的現代已婚的人在外**尚會被人指指點點,更何況這是思想相對保守的古代呢?
就算攬了個爛差事沈沫也認了,“就一次行嗎?就一次,哪怕騙騙徐夫人也行啊!”
“騙?怎麽騙?”吳逸臣問道。
“臣妾自有辦法,隻要王爺願意讓楓兒去就好了!”沈沫說道。
吳逸臣看著沈沫思索了一陣,終於點了頭,“好,做成做不成就這一次,無論如何,楓兒不能真的認徐錦妍做娘!”
“是,楓兒的娘,是臣妾!”沈沫低聲說道。
“快起來吧,地上涼!”說完,吳逸臣將沈沫從地上拉了起來。
如果說說服吳逸臣是次成功,下麵該怎樣說服晚楓呢?
走回住處,晚楓正蹲在院子裏玩弄地上的石子,見沈沫來了,晚楓興高采烈的跑了過來,“娘——”接著便緊緊地抱住沈沫。
看著孩子一天天開開心心的長大,沈沫的心裏為什麽就高興不起來呢?
像學東西時一般,沈沫拿來了晚楓最喜歡吃的小點心,“楓兒啊,好吃嗎?”
晚楓鼓囊著腮幫子,一個勁兒的點頭,口中含糊不清,“好吃好吃,娘做的東西最好吃了!”
聽著一聲聲的“娘”,沈沫的心揪得緊緊的。
“楓兒知不知道吃完了好吃的該做什麽了?”沈沫問道。
“不知道,楓兒什麽也不知道!”晚楓笑著,調皮的用油乎乎的小手捂起了小臉。
沈沫拉開晚楓的小手,拿著手帕給他擦擦小手,“我們今天不學東西,就是需要楓兒替娘做件事,很簡單的事。”
一聽不用學東西,小家夥樂了,兩眼眨啊眨的,“是什麽?”
“還記得那天在花園中抱起你的那位夫人嗎?”沈沫打算用循序漸進式的引導。
晚楓點了點頭,但眉頭也蹙了起來,“記得!”
“那位夫人病了,很早之前,那位夫人生了一個孩子,可那孩子後來走丟了,夫人很想念自己的孩子,於是就病了,她有個願望,就是想聽聽孩子叫自己聲‘娘’,這府上上下下隻有楓兒你這一個孩子,你湊巧又和那孩子年紀相仿,所以呀……”
本以為小孩很好哄騙,誰料,沈沫的話還沒說完,晚楓丟掉手中的點心,尖聲大叫起來,“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晚楓!”直到沈沫高聲吼了一聲,這才鎮住了孩子的聲音。
“楓兒不喜歡那位夫人,為什麽要叫她娘?”晚楓兩眼噙著淚,一臉的委屈。
“楓兒可是沒聽明白?不是要你認她做娘,隻是叫一聲娘,就一聲就好,要讓那夫人不帶心願的離開啊!你可以做到的!”沈沫努力給孩子鼓勁兒。
晚楓用力的搖著頭,“做不到,楓兒做不到,娘,別讓楓兒做這件事情了,求您了,娘!”
“不行,娘什麽都能依你,就這件事你一定要去做,一定要去,算娘求你還不行嗎?”我懇求道。
“娘……”說著,晚楓趴在沈沫的懷中哭了起來,可見有多麽的不情願。
沈沫不明白孩子為什麽這麽排斥去見徐錦妍,或許冥冥之中他能夠感受得到什麽,隻是不敢去想罷了。
沈沫勸了好久好久,晚楓終於同意了陪她去演這場戲,說起要演戲,沈沫覺得更加對不起徐錦妍。
說徐錦妍的時日不多,但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早上還好好的徐錦妍,晚上沈沫便被她的貼身丫鬟叫去,說徐夫人不行了。
拉著晚楓走到了徐錦妍的臥房,那個他降生的地方。
晚楓緊緊地跟在沈沫的身後,一雙小手緊緊地拉著沈沫的衣服。
徐錦妍灰暗的眼眸,在見到晚楓的那一刻,突然綻放出了光彩,或者說,沈沫從沒見過她的雙眸這樣有神采。
“孩子……”雙唇蠕動,徐錦妍好不容易才吐出了這兩個字。
沈沫在晚楓的後被輕輕推了推,他便很懂事的照著沈沫教的那樣走到床榻邊上,乖巧的叫了聲“娘!”
就在這一刹那,徐錦妍的眼中迸出了淚水,淚水順著臉龐滑落。那時候孩子還不會說話,再見的時候孩子已經不認她了,天知道她等這聲“娘”,等了多久。
沈沫能清晰得感受得到,徐錦妍的淚,是熱的。此時她的心情,是無比滿足的。
徐錦妍臉上漾起了笑容,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滿是黑發,備受寵愛的時候,那時候她的臉上總是這樣的笑容,自信,驕傲。
徐錦妍走得很安詳,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孩子是她今生最大的牽絆,她的命運因孩子而轉折,因孩子而跌宕,又因孩子而滿足。
將晚楓帶來大概就沈沫是能為她做的全部了吧!
下麵,沈沫要將孩子養大,等到她生命終結的時候,告訴孩子他的身世,隻希望晚楓到時不要恨自己沒告訴他,他的娘親是誰,而是以這樣的方式“騙”他過來。
出殯的那天來了很多人,有認識的,也有不認識的。說徐錦妍家大業大真是不假,連昔日的徐皇後都來了,陪同的則是太子吳逸弘,畢竟是親戚,來送徐錦妍最後一程也不為過。
皇後滿臉悲戚,被吳逸弘攙扶著走近了靈堂,撲在徐錦妍的棺木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錦妍啊……錦妍,怎麽年紀輕輕的……就走了呢?姑姑還等著你進宮看望姑姑呢!怎麽,怎麽……”
“母後節哀啊!錦妍妹妹走的沒有遺憾了,您看,她的臉上還有笑容,母後切要以身體為重啊!”吳逸弘在一旁安慰道。
“錦妍,錦妍……”皇後一聲聲的叫著徐錦妍的名字。
看著棺木中的徐錦妍,沈沫不得不稱讚她的那個貼身丫鬟,為了讓她家小姐走的得體,她特意為徐錦妍將白發染成了黑色,給她的臉上畫了淡淡的妝,就像初見時的那般美豔。隻是這樣一個好姑娘在守了徐錦妍整整三天後,昨晚自懸於房梁,自己了結了性命。沈沫甚至還不知道她的姓名。
“楓兒在做什麽?”一個聲音傳來,沈沫尋到了晚楓。
隻見門外的石階上,晚楓正坐在那裏,手裏捏著小石子,時不時的向下仍掉一顆,石子順著石階滾下,在最底層的地方停下。他的身邊坐著一個大人,一大一小兩人坐在那裏,竟是這般和諧。
那人不是別人,正是吳逸良。
“沒在做什麽。”晚楓小聲說著,細細的胳膊抱住了雙膝,小臉埋在膝間,雙眼看著前方。
“楓兒也在難過嗎?”吳逸良問道,似是有意,似是漫不經心。
晚楓先是搖了搖頭,緊接著又點了點頭。
吳逸良攬過孩子的小腦袋,讓晚楓靠在他的懷中,“沒事的,都會過去的,人總有一死,重要的是看你活得是不是有意義,現在開始珍惜每一天,好好的長大,好好待你身邊的人,這樣,就算明天死去,你也不會覺得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