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客房,此時房內燭影搖曳,若是平時這樣的時辰,裏麵的人早就熄燈就寢了,如今這狀況,倒有點讓人意外。

而這屋的正主-楚隱皓正極其不雅的打著哈欠,睡眼惺忪,眼皮半眯半合的打量著從進來後就一直不說話而是盯著自己瞧的影。

“帥哥,雖然我承認我比你帥一點,但你也不用瞅著我整整半個時辰吧~~就算你是因為羨慕嫉妒或是恨我這張人神共憤的絕美容顏,好歹也出個聲吧,深更半夜的,又是兩個男人共處一室,這樣,真的很讓人懷疑的。”

楚大帥哥還在旁若無人的無休止的聒噪當中,說也奇怪,明明是疲憊至極的他,一張嘴倒是片刻也不閑著,一張一合的根本沒有停下的意思,也不知道是真累還是假虛。

隻是,意料之中的,被聒噪的影眉頭在楚隱皓的唇槍舌劍下越皺越緊,他到現在還很懷疑主子怎麽會跟他扯上關係了?也許,這個問題會困擾他一輩子。

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勉強過濾掉一直沒有營養的廢話,“你認為血穀穀主如何?”他的確是有疑慮而來,或許他可以解上一二。

語氣算不上不善,隻是一如既往的冰冷且毫無溫度。

楚隱皓如彈珠般彈射的話戛然而止,幹巴巴的眨了幾下眼,一下子睡意全無,忽的幽怨道:“是個妖孽,而且是個冷冰冰的妖孽,當然,我可不承認我比他醜。”不知道是不是沒底氣般,想起當日自己見到水冽寒時那一刹的震撼,聲音有些降下去。

“不過他拽又能怎樣?還不是老大叫他往東他不敢往西,”他忽然有些得意起來,又是想到什麽般,一下子又泄氣下去,“除了老大,他竟是把我這枚絕版帥哥無視個徹底!像話嗎這!”

在楚隱皓或幽怨或忿忿的尖酸語氣裏,影了然,這個答案他很滿意,血穀穀主,的確是對小姐很好。

“你可知重離?”

“他不就老大說的那個太子的幕僚嗎,你提他作甚?”楚隱皓對於影的跳躍性思維有些反應不過來,他挑眉。

“我有一種感覺,重離就是……”影停下聲,若有所以的望向某個方向,那裏-----日落苑。

“你是說,他沒影的這幾天一直在做齊景熏的幕僚?”楚隱皓不笨,相反,他很聰明,聰明到平時讓人很難察覺到。那個叫水冽寒的家夥功力深得如石投大海般測不得半分,行蹤更是飄忽不定,放眼整個天下,恐怕也隻有那個女人能見著他了,誰叫他隻願意在她麵前現身。

琥珀般的星眸就像洗盡鉛華的夜幕,其中繁星閃爍幾點,深邃,浩渺。影的懷疑他也猜測過,隻是答案一直很難肯定。而且,他覺得當日席心緲對他們說出齊景熏有一個叫重離的幕僚時,從她的簡單的描述裏,他就隱隱的有一種感覺,如今這個感覺,竟是與影不謀而合!看來,十之八九了。

兩人對望,眼裏有了同一認知。

“我們能這樣想,小姐定是也有所判斷,小姐性子急,恐怕……”他本就一直隱逸在日落苑負責那裏的安全,剛剛,他來了,與小姐在屋頂對談。

“急也沒用,”楚隱皓伸伸懶腰,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懷疑人這檔子事,當然是旁敲側擊,多番印證了,總不能因為覺得你跟某人相像,就直接衝上前麵對麵去質問:你就是誰誰誰吧?”

……

“你就是重離。”屋頂,兩人的姿勢已經對調,席心緲以手撐在水冽寒身上保持距離,直直的盯著他的藍眸,開門見山的說出自己所想,不是詢問,而是肯定。她不知道,就在同一時刻,她做出了楚隱皓打死也不相信的詢問方式。

“你希望是嗎?”看著上方的女子,她眼裏的肯定,他眼裏依舊如瀚海平麵微波般靜靜徜徉,起伏,很是柔和,纏綿。

不肯定也不否定。

眼裏升起淡淡的不悅,她不喜他模棱兩可的回答,每一次她問他時他總是以另一種回答應付自己,將問題拋給她,這樣讓她很不爽,就像使勁全部力氣,卻是打在了一團軟綿綿的棉花上,被化解的輕鬆之極。

“不承認?”

挑了挑眉,沒關係,她會讓他承認的。伸出一隻手,順著男子的肩膀來至他的手掌,與他溫熱的唇不同,他的手很冰,冰的在她觸碰時都有一陣輕微的震顫,憑著手指覆去的觸感,他的手指很長,細且修長,她甚至可以摸到他手指處的一節節骨節,在她的看似挑逗的撩撥下,他有了回應,靈動的手指與女子的相互纏繞,百煉鋼化為繞指柔,就是這般的情景麽?

不過席心緲的心思顯然並不在此,在觸到他大拇指的冰涼光滑觸感時,不待他反應,馬上抓起了他的手,舉到他麵前。

“這樣的話,你還想作何解釋?”

她有些得意的睨著身下的男子,他大拇指處潔白玉扳指在微光裏閃爍著淺淺星點,有著恍如隔世的迷離,好像在訴說,無言的訴說著它見證過一件件的亙古不變的不滅往事。現在,他和她,亦在它的見證之下。

女子時背對著身後的黯淡月光的,隻是,女子周身淡淡的幽香以及她吐氣如蘭的氣息彌漫在他的鼻尖,那一瞬,水冽寒不覺有些恍惚,心跳,也比往常活躍了幾分,他隻笑,很淡很淡,卻是飽含寵溺的愛憐,一成不變的包容。

見某人絲毫沒有被拆穿的窘迫或是尷尬,席心緲難免有些不平衡,怎麽搞的是她死纏爛打的一樣?明明是她被蒙在鼓裏啊。

“知道這扳指的來曆嗎?”

他算是默認的轉移了話題,視線停留在兩人交握的手上,帶著絕豔迷離的魅惑,感覺到手裏那股想要掙脫的力量,水冽寒握著她的手的力道加了幾分。就像是相互交纏生長的樹枝,緊密纏繞,不可分割,宛若一體。

見掙脫不得,席心緲索性就打消了想法,對他接下來的話有些莫名的抗拒,她知道,他的話一定會讓她又會莫名的煩躁與猶豫。

幹脆冷聲打斷,“我並不想知道。”

隻是水冽寒好像早就料到了席心緲這般的回答,她的冷漠,他早已習慣,不以為意,卻是不再繼續說下去,既然她不想知道那他就不會說。隻因,她不想。

“好,我不說。”他永遠不會對她說出拒絕二字。他對她的承諾,他一直在用實際行動履行著。而這些,她都無需知道。

“你為什麽要那樣做?”似是有些受不了沉默的尷尬,而且保持這樣的姿勢她已然覺得別扭。

猝不及防的,將席心緲拉入懷中,感受著懷裏真實的觸感,那雙緊握在一起的手,因為他的堅持,不曾分離絲毫。

“齊景熏是虎,齊澈未必就不是狼,齊帝老了,”水冽寒以頷摩挲著女子的發絲,汲取著她淡淡的發香,珍惜著這來之不易的女子的片刻乖巧,柔化著女子的僵硬,“我隻希望你一直無憂無慮的生活在你想要飛翔的那一片天空,沒有陰天,沒有狂風,更沒有暴雨。”

“值得嗎?”

晌久,席心緲才回話,他的一番話,她怎能不知?他要為自己撐起一片永遠安樂的自由天堂,至於那些障礙,他會為自己掃平,隻希望,自己能飛的更高,無憂。

寒,你還不知道嗎?你的保護傘,並不適合我,我想要飛的更高更遠,又怎麽能不經曆狂風暴雨的洗禮?那些,本就該是我應該要獨自麵對的啊。我習慣了獨自承受的日子,那也是最適合我的生活,你這樣強硬的闖入我的生活,打亂我的軌跡,更是為我擋去了所有的危險與苦難……夠了,真的夠了,我一直害怕習慣,你這樣不要回報的做法,我怕我真的有一日會習慣,為什麽你總要自私的做著我一直排斥的事?

她的想法,他是知道的吧,但是即使知道,他還是霸道的堅持著,不曾妥協。

“為了你,我願意。”這是他的回答,正麵的回答,堅定,不容置喙。

隻是他的堅定卻叫她退縮了,她無法回應,也不敢回應,每次轉到這樣的話題,落跑的膽小鬼永遠是她。

“那麽,三日後齊景熏出巡鎮德鎮,你……”

“我會去。”

“那裏不安全。”席心緲蹙眉,那天那個方位的天際紅光一片,聽她血影樓暗探的回報,鎮德鎮方圓十裏的蛇蟲鼠蟻紛紛出巢,井水惡臭,家豬野狗等牲畜更是狂吠不止。種種現象都指明了一個結果-地震。

“天災是意外,計劃卻是人為。”這是他其中的一步棋,他不能缺席。

“那是地震,去那裏你是想找死嗎!”席心緲顧不得的嗬斥,是的,她生氣了。第一次,將生氣擺著這般明顯,在他麵前。

水冽寒沒有料到席心緲會這般排斥,微微的一愣後便是狂喜,將懷中的女子摟的更緊,似要將其融入自己的血肉,如煙雨般迷蒙的水藍眸中是無法言喻的欣喜。終於,她還是有觸動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