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依舊巍峨,依舊壯闊,隻是在依舊浩氣****的外表下潛藏著詭譎洶波,隻是那個高坐金鑾殿至高位上的不是昔日的君主……

齊澈一身錦服端坐在龍椅之上,手覆上純金打造的龍頭扶把,冰涼的金屬觸感叫他流連,高高的睥著下麵空**的大殿,透過兩丈之高的紅漆鎏金殿門,上可見天,下甚至可見京都下百姓遊走的繁華景象。

天地之景,盡入這個首居廟堂至高位的人眼中,也隻有這個獨一無二的位置,才有資格一睥天地萬物。難怪曆來有無數計的人掙破腦袋也要坐上這個位置。

他現在可以看到,但這還不夠,監國隻是暫時之法,細眸中掠過一抹幽深,緊摳龍頭的手白了些許。

總有一天,他會名正言順的坐上這個位置,讓天下臣服在他的腳下,膜拜。很快……

在此之前,嘴角邪牽,起身離去。

齊帝寢宮。

這裏守衛重重,顯然是個重地之所。自從齊澈接管監國一職起這裏幾乎就大門緊閉,禦醫們更是徹夜不離的守在這裏,更確切的說,應該是他們從被召入宮裏起就不曾離開過,因為,現在的局勢與微妙已容不得他們抽身。

齊帝病重,長臥在床,寢宮內藥香不斷,連著這些天更是濃鬱了很多,可是那個龍榻之上的君主此時卻是憔悴消瘦的不見人形,形容枯槁,說的便是他這樣吧。

一陣風塵曳起,齊澈已經從大殿來到這裏。

眾人忙見禮,齊澈一擺手,無關人等一並退出。儼然他才是這裏的獨裁者。可事實上呢,大家肚裏也心知肚明。

齊帝好像一下子蒼老了很多,才幾日的功夫,滿頭霜鬢,眼底青灰,眸中晦澀渾濁,隻是木然的看著坐到自己床榻邊的齊澈,嘴角譏誚。

“父皇,今日可好?”齊澈當做沒有看見,隻是一如既往的溫笑。

齊帝沒有答話,不過齊澈也沒有指望他會回答,自行擰了巾帕小心的給齊帝的手擦拭著,神態恭孝,儼然孝子。

“雖說這些禦醫的藥沒用,您好歹也吃些,也比沒用好,不然,您怎麽能熬到兒臣手擒逆臣太子之時呢?”

齊澈隻淡淡笑,滿意的看著被自己擦拭幹淨的手,似乎真的是拭去了汙垢,點點頭,複將手放於被下掖好,動作輕柔。

“父皇老了,就不要鬧脾氣了,讓兒臣替您處理事務不好麽?你放心,齊景熏這個逆子,兒臣定會替父皇您好好懲治他一頓的,到時,父皇也可以好好頤養天年了。”

站起身,取出手帕將自己的手在仔細的擦拭一遍,說完話,將手帕隨意一扔,笑意不減,盯著齊帝看了一會,末了,轉身走出,無絲毫留戀。

看著被齊澈丟擲在地的手帕,齊帝眼底冷卻,譏誚更深幾分,渾濁的眼眸快速閃過一絲清明,複又不見……

毗鄰之楚國。

楚帝一襲明黃高站皇城牆頭,居高臨下睥睨腳下萬裏河山,負手而立,靜駐不語,曆眸深邃且莫測的望向某個方向,那裏-是齊國。

他的旁邊,跪著一個軍裝在身的將士,寶劍懸腰側,保持著垂首拱手的姿勢,

“陛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齊國內亂正是我國舉兵攻打之時,末將主動請纓,將齊國獻於陛下,歸於我楚國疆土,重寫楚國輝煌!”

楚帝威嚴的國字臉沒有絲毫動容,宛若沒有聽見臣子的請求。

“陛下,太子飛鴿傳書!”遠遠的,一名深衣太監便急忙小跑而來,恭敬的遞上八百裏加急密信。

楚帝眸光一閃,將信上的內容瞧了個了然,隻見信紙上隻有簡短的兩個字:非攻。

“陛下?”

那名將士似乎還要進諫,卻是被楚帝打斷:“休得再言。”

一甩袖,擺駕而去,隻留那個跪著的將軍挫敗的一捶地麵,盡是無奈。

魯國。

齊國內亂,齊帝之兩子奪嫡之戰傳的紛紛揚揚,三國互相牽製,維持的鼎力的平衡,任何一方的變動,都會導致整個格局的變化,消息一出,自是免不了傳到其他各國,而一向避世的魯國,也是知曉這樣的戰事。

魯國的年輕帝王,自從齊國的這個變動開始,還是跟往常一樣上朝下朝,批閱奏章,在他的臣子眼裏,他依舊是那個勤勉努力,勵精圖治的少年天子。

此刻,這個通知神秘疆土的神秘帝王----釋逸之,在應天宮裏。

這裏是舉行祭祀,國事占卜的神聖場所,也是曆代大祭司主持重大決定的地方,魯國的很多事,不是在朝堂上決定,而是在這裏。

與其他宮殿不同,應天宮整體都是由石柱石塊搭建而成,簡潔而神聖,根根石柱,天然而成,幾人合抱般粗卻猶如擎天之高,人在裏麵,隻覺渺小與卑微,因為這裏,是被信奉為連接神殿天堂的地方,不可褻瀆。

這裏,供奉著曆代大祭司的石像,從第一代大祭司清羽到現任的大祭司玄舞,一共十八尊雕像靜守在這個大殿。魯國的規矩,大祭司自接任起便會擁有一尊屬於自己的石像放於殿內,供世人瞻仰,大祭司仙逝後肉身將燒成骨灰與金粉混合漆於石像之上,漆好後石像便變為暗金色,寓意羽化飛仙。

這裏已有十七座暗金色石像,而最後的那依舊潔白的第十八座石像,是屬於現任大祭司-----玄舞的。

釋逸之雪白一身站定於白玉石像前,微仰頭注視著石像,透過它他好像看到了真正的她,

“玄舞,如果是你,也會理解我這樣做的吧。”

夾雜著許多莫名情緒的歎息,幽幽在這空寂的大殿內傳**開去,一波一波,靜湮下去……

齊都京城外二十裏地。夜。

“吩咐下去,全軍就地紮營。”

“是,末將領命。”

一聲令下,三十萬大軍停步調歇,錦旗風中揚,焰火次第燃,綿延千裏,奪目如晝。

齊景熏一身戎裝翻身下馬,鎧甲在身,長槍在手,眼眺帝都,不複溫雅,沙場凜然之氣噴然而出,壯誌勃勃。

謀劃多年,是龍是蛟,齊澈,我與你的決戰,明日便見分曉。目光陡然一寒,殺氣顯現。

胡一統接到齊景熏的命令吩咐下去後,回過頭來見到的便是這般情景:齊景熏手中長纓隨風輕搖,下擺鎧甲被撩撥,甲片摩擦“咳咳”作響,他隻望著那個方向,背對著他。

他身上的盛氣叫他為之一震,心裏也是湧現出火山爆發般的噴湧,但是突然又一皺眉,本是有條疤的頰上微微扭曲,顯得幾分猙獰。

他上前一步,“太子,您討伐齊澈一事恐怕其他各國都已知曉,他們不會趁機……”

“不會。”齊景熏回神,隨即肯定道。見他依然狐疑,便解釋著,“你的問題本殿日前已問過先生,齊國內戰,楚魯兩國不會出兵,他們這次隻會作壁上觀。”

胡一統本是耐心聽齊景熏解釋,卻是在聽到那一聲“先生”兩個字是虎軀一震,眼裏不能自製的閃過一絲慌亂,好在,他很快便鎮定下來。

不過聽到那個人這樣說,想必是真的如此了。胡一統暗下忖度:他當日雖被重離教訓,臉上的疤痕便是拜他所賜,但是,不知怎的,他竟不敢起報複之心,看見他,就會由心底的升起一股恐懼,後來又聽得他神機謀略,那日離開時的身手,他隻有仰止的份。當即就放下心來,不再多問。

江山千萬裏,在綿延燭火與漫天遮蓋的淒夜中,無聲沉寂下來……

“所以,你化名為重離留在齊景熏身邊其實是想讓他與齊澈自相殘殺?”還是那個山洞,清冷的聲音透著洞悉與透徹。

“齊景熏早有除你之心,不可留。”緊接著,溫潤低沉的聲音響起,如清泉扣石,渺遠而不可捉摸。

“以你的意思,是把這個便宜給了齊澈?”

“較之於齊景熏,齊澈的確是一個帝王的不二人選,沒有我,這場戰也不可避免,我隻是將它提前了而已。”

“既然不可避免,為何還要提前?”她不解,他處心積慮的為齊景熏出謀劃策,壯大齊景熏的實力,卻是將他更早的送上早已預定的軌道,吃力不討好,純屬吃飽了撐著浪費精力。

“既是障礙,你不覺得越早去除愈好嗎?潛在的危險多了,橫生枝節,倒不如趁早斬斷。而且,太容易得到的往往讓人不在意。齊澈雖沒有害你之心,但是----”水冽寒忽的將目光掠過正等著他解答的席心緲,微微一頓,“我也並不想讓他贏得輕鬆。”

聽著水冽寒有些莫名的語氣,席心緲直覺的感到古怪,可他好像不願再說下去,她也不再強迫,話題不再繼續,她很安心的閉目養神。

水冽寒被焰火照的若明若暗的絕豔容顏朝著對麵的席心緲,眸光略轉,她哪裏知道,他之所以不將齊澈一起設計殺了也隻因他知曉齊澈對她的情意,知道齊澈不會加害於她,他便可以留他一命,況且,他不想她別扭,畢竟,她對齊澈,還是有些不同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