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冥中的感知,因為那一處,始終被牽動著。就連痛,也僅有我知曉。

-席心緲。

席心緲從來不知道,原來她一直擁有著不曾奢望的擁有。

不曾擁有,便不用體會失去的痛苦,這份瀟灑,她向往。

她以為她可以不在意,以為可以轉移視線,可是當真正切身體會到那失去的錐心之痛時,才發現,她那些所謂的對他“好”才是最最傷他的做法。

隻願,一切未晚……

連日來,她一直潛心在對憐星教的追查中,刻意的使自己忙碌,刻意的將那抹在意深埋在心底,不叫外人察覺。

強行忽略那一絲叫她恐慌的淺淡不安,她以為她可以撐過去。

而她,也一直做得很好,不去打探他的情況,好像,便真的斷了聯係。

一月的京城,嚴寒還在繼續,似乎沒有消退的跡象。

寒流不退,固執的留守著不願離去,用冷寒包圍,蕭瑟綿天,可是為誰憐?

席心緲擁著厚重的長袍獨自一人坐於亭中,暖上一壺清酒,取過酒杯淺酌,溫溫的流質熨帖著心田,一並將溫度散發開了去。

似乎這樣,就能將那心口的傷疤的漏洞填滿,麻痹了疼痛。

滿意的閉上了眼,遮掩去那來不及讓人看清的神色,兀自一笑,意味難明,卻自有一股蕭然。

天地之下,亭中那抹孤絕的身影自成一道風景,獨立於塵世。

“啪!”

地上很快濺起一道水漬印記,與那水印相稱的還有那散碎的杯酒碎片。

“好了傷疤忘記了疼,席心緲,你身體再好,也不是由你這樣折騰的!”

他匆匆趕來,卻不知席心緲竟這樣糟蹋自己,心中突然升起一股無名怒火。

席心緲麵前,楚隱皓一臉不滿的指責著,無疑,剛剛那酒杯便是被他拍落的。

“要不要喝一杯?”

她混不在意,展顏一笑,似乎沒有看到楚隱皓已經猶如黑炭的臉,被拍落的手似乎也隻是微微一僵。

“你這是在作踐誰?”看著那笑的言不由衷的女子,楚隱皓反而低低嗤笑出來,“也罷,一個要醉著逃避,一個死了解脫,幹脆!算我狗拿耗子多管閑事。”

話落,他一甩衣袖,自顧落座,那力道,有著一絲憤然。

“你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隻是祝賀你終於達成心願擺脫一個討厭鬼,永遠的解脫。”

他的話中,凝著一股清淺的悵然與惻惋,那種決絕的無望叫席心緲豁然抬頭。

席心緲這才看清楚隱皓此時的模樣:發絲已有些淩亂,袖口的衣料劃開了一道小口子,像是被利刃所致。

眉倏地蹙緊,能傷到他的人並不多,怎麽會弄得如此狼狽?

“怎麽,很好奇我去哪兒了?”他挑眉,邪惡且輕蔑,帶著懲罰般的報複。

“說不說隨便你。”

她沒有窺探別人隱私的習慣,但是看見他眼底遮掩不住的對她的怒意,心裏便猜著了七八分。

他看著他們之間的糾纏,怎麽會袖手旁觀?怕是去看那邊的情況了吧。

臉上閃現一抹不自然,迅速斂起,聲音清冷依舊。

“是啊,隨便我,本公子今天心情不好就去打了一架,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

楚隱皓沉笑一聲,卻不看她,看向未知的一處,眸眼悲憫。

“你說,一個武林神話倒下了,這個話題能不能在整個大陸上引起轟動?

血穀寒氏,這個喪禮,你說他們會不會辦的很隆重?可惜啊,那個穀主也是一個腦殘,吩咐手下人不得尋凶手的半分麻煩-”

楚隱皓的話被瓷器驟然跌落砸碎的脆響湮沒,旁邊的女子的已然赫然起身,不同於剛剛的淡然,那種急切,帶了抹小心的脆弱。

“你說什麽?!”

死?怎麽會死?誰傷的他?她拚了命的保下他,強忍著不去打擾他的生活,如今卻被告知他就要死了,如何接受?

“拜你所賜,水冽寒要死了。”

楚隱皓的話無不譏諷,他受夠了她的強裝著不在意的虛偽,明明在意、難受卻又是躲在一個龜殼裏拿酒澆淋著傷疤,自虐又虐人,她為什麽總是那麽自以為是?

想愛不敢愛,隻會拚命的推得更遠,如今,她滿意了?那個男人,終於要走完這短短的旅程了。

“怎麽會----”

“怎麽不會?”他鎖住席心緲連退幾步的身體,倏地站起身,步步緊逼,“或許這就是天意吧,你以為你為他試刀就萬無一失?

算得那麽精準又如何,人算不如天算,血穀寒氏,不動情則已,動則以命相搏,那一刺,斷情絕義,而他悲極攻心,催生了寒毒的發作。

寒毒生猛,如今,他早已和行屍走肉沒什麽分別,再加上他自己沒有求生的意誌,等待他的,隻有一個死字。”

“等待他的,隻有一個死字,隻有一個死字,一個死字……”

席心緲忽的覺得耳朵嗡嗡作響,那一個字似有千斤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我不知道。”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她不知道,不知道他原來一直有寒毒,而這些,全是她一手造成的。

“怪得了誰?若不是我與楓雪打鬥時他怒極之下說出這些,誰會知道水冽寒竟隱忍至此,隱瞞至此。”

楚隱皓亦是心中惻然,席心緲為水冽寒做的事他看在眼裏,看著她為他做著不被理解的犧牲他也很心疼,但是水冽寒的一切卻又讓他倍感惋惜,那種憐惜,甚至在知曉了席心緲的出手的不得以目的後還帶著隱隱的埋怨。

可是那個男人又是何其殘忍,如果說席心緲的傷害是注定的,那他的隱瞞難道就不是殘酷的?

他隻想著不讓她擔憂,可是殊不知這才是對她最大的懲罰。

他們,就像是兩隻刺蝟,接近不得,因為那一身驕傲的刺就已經將他們兩刺得體無完膚。

深深的凝了那個麵色刷白的女子,吐出一口濁氣,“去找他吧,或許還能見上最後一麵。”

眼前的女子,卻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沒有挪動分毫。

“怎麽,怕我說謊騙你?”

楚隱皓仰頭深吸了口氣,緊拽的拳頭昭示著主人壓抑的隱忍,一眨眼間人已經衝到席心緲跟前毫不憐惜的拽起她的領口。

“席心緲我真他媽懷疑你有沒有心!”女子如呆愣木偶般的不反抗讓他更覺火大,那神情,分明已經如遊魂般魂無定所。

“老子再說一遍,那個傻傻愛著你的男人就要死了,死了懂不懂!

給自己刺上一刀有屁用,他還不是要死了,被你親手害死的。

你的自信呢,你的驕傲呢,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說有你在他就絕不會有事嗎?

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就像一個棄婦!

拿酒買醉就能當什麽也沒有發生了?傷口還沒有好就學著自殘就什麽也不管不顧了?

少他媽在這裏裝模作樣,我都嫌惡心!

你個懦夫,就揣著那個蹩腳的理由躲在龜殼裏避一輩子吧,反正不用愁有人追殺你,死了也白死,愛上你,才是那個腦殘男人最大的悲哀!”

吼完,楚隱皓奮力一推,席心緲就如一塊破布般被輕易的甩在冰冷的地上。

咬咬牙,狠下心不去看她,這記狠藥,他不得不給她下。

“咕嚕嚕----”

陽光下那滾落的白玉映襯著璀璨的光點,就在席心緲撲倒在地的同時,姆指處的那白玉扳指一下子也脫離了出去。

心,莫名的一縮,一絲恐慌襲上心頭。

以往她嚐試過許多方法都不能將它取下,它就像是生了根般緊緊套在她的拇指,偶而觸上它光潔的紋理,便會有靈性般的閃現著光芒,時隱時現。

但現在,它居然自己脫落了,變得毫無生氣,那種死氣,好像一下子失去了某種聯係。

不安,好像突然衝破了某道閘口,看似堅固可實際上早已裂痕斑斑,潰堤,一發不可收拾。

席心緲渾身一震,左心口處的那絲痛楚一陣一陣的扯動著,每一次撕扯都能將她的神智帶回一分。

眼中所有的迷惘彷徨像是被撕裂了一道口,裏麵傾瀉而出的熠熠慢慢延伸至眼角。

“不要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吧,阿瓊!”

他的話,語重心長,席心緲重新抓緊了扳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如何爬起來的,連聲招呼都沒有打朝著心底呼喚已久的方向施展輕功飛去,片刻也不敢耽誤。

她終於知道該怎麽做了。

寒,請相信我,這次,換我守護你!

看著那終於認清自己的女子的急切背影,沒有錯過她眼底那決然不同的堅決,那種堅定,似乎格外能感染人。

凝重的麵容緩緩柔和下來,眼裏透著欣慰,“終於,開竅了啊……”

他喃喃,低頭看著自己的狼狽,剛剛的他何嚐不是與一個瘋子無異,溢出輕笑,不過這次,卻是直達眼底的……

----這個就是最後的坎了,隻要過了這次,就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了,今天的更是算昨天的,蟲子我再碼碼,爭取晚上再傳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