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噓---”

然後,一切悄然歸於壓抑中的窒默。

楓雪用眼神示意,率先離去,冰凝頷首,跟隨而上。

待到二人離的那沉睡的男子的房間略遠,長廊上,又是一陣窒默……

整個血穀,散發著一股無盡的黑暗蕭然的壓抑與迫然,短短幾日,可經曆的變化卻是那般令人駭懼與悚然。血穀還是那個血穀,隻是,穀內的人都知道,血穀卻是真的成了血穀了……

“少主子呢?”

楓雪微啞著聲音,語調平緩,淺淡的欣慰流轉著壓抑的悲哀。

那是她唯一留下給主子的最後一件珍寶了,唯一的了……

“剛剛睡著,他們在守著。”

冰凝那浸滿悲傷的眼中掠過一抹柔情,腦海閃過那雙浸潤著無數璀璨的藍眸,那般純澈。

那個孩子,像極了他的母親。思及此,眸中更大的悲意席卷而出,蓋過了原先的那僅存的柔軟。

“他……”想起五日前那匆匆趕來近乎瘋狂的楚國新帝,楓雪眼中複雜,“他還守在小姐那裏吧,主子不喜的。”他那般在乎,怎麽容許別人接近小姐分毫?

“讓他再陪陪小姐吧。”冰凝的聲音已經微微哽咽,他們所有的人都沒有見上小姐的最後一麵。這種訣別,竟是如此措手不及,到現在,她還是不敢相信。

如何能相信呢?明明還對你巧笑嫣然的人,那般鮮活的存在著,她的音容笑貌還是如此熟悉,才多久,再見,已是一具冰涼的屍體?

世事,竟是無常到如此了麽!怎麽接受?怎不心慟?那是她的小姐啊!!

忘不了,那個男子蕭絕於天地的背影;忘不了,他懷裏那帶血嬰兒的響亮啼哭;忘不了,在三天三夜的搜索後那令在場所有人精神世界轟然倒塌的屍體!

不願意想,不願回憶,那時的他們是懷著怎樣的心情看著一言不發的他抱著女子飛離,她仰頭看他們遠去消失的背影,隻覺天空是從沒見過的灰朦,陰暗,一種冰涼的愴然席卷全身,浸透著心骨,竟瑟瑟發抖。她的視線慢慢變得模糊,然後,下雨了……

楚隱皓赤紅著眼趕到時,小姐已經被那個男子洗淨了身子換了衣服,所有的清理,他沒有假手於人。旁人,她笑,又怎麽能近的了半分呢?

躺在透明的玄冰棺裏,閉著眼的她還是如此安然,宛如隻是睡著。隻是,她再也不願醒過來了。

小姐不知道吧,這冰棺,是他親手打造的,連夜從雪峰取下巨冰,用手,親自打造。所以這冰棺,才隱現著絲絲脈脈的血紅吧。妖冶與冰潔,那是他愛的詮釋……

他執著小姐的手,貼於唇邊,背對著眾人,可她知道此時他眼中定然是柔情一片的。

可是那匆匆趕到的帝王那時就像是失控的野獸,尤其是那冰棺,更是刺痛了他的眼吧。

“誰準你把她放棺材裏的!他你媽放開她!”

那時的楚隱皓儼然就是一個瘋子,不,應該是瘋狗,所有的怒氣全都發在了那靜守在棺邊的男子,眸眼一厲,衝過去就要奪下他執著的女子的手。

楚隱皓的怒氣,沒有引得男子半點的反應,反手一擋,竟將衝來的男子硬生生震得連退數步。

“你以為你還有資格碰她?”楚隱皓怒極反笑,眼中的犀利容不得旁人退卻。

“我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會將她交付於你,你不是武林神話嗎,不是令人聞風喪膽的血穀穀主嗎,不是揚言要護她一生的嗎!告訴我,你就是這麽守護她的?!”

他吼,質問,他無動於衷,眼不離棺中的女子,盡是綿延柔意,宛若聽不到外界的一切。

見此,他更怒,“你沒資格守護她,更沒資格用棺材拴住她,我要帶她走。”

那一刻,任誰都感到流轉在他們之間迫成的壓力,各不相讓。

然後,一場預料中的搏鬥開始了。

他說他不配,他不語,卻不準任何人近冰棺分毫。

那場打鬥,誰都沒有阻止,卻也看的心驚,他們,分明是以命相博了。那種狠勁,那種絕然,好像二人之間不倒下一個便決不罷休,女子的逝去,好似,必須要以血祭。

從沒見過他們的身手,那日的決鬥,那是一場噩夢,整片的狼藉,但是隻有冰棺周圍一圈完好無損,怎麽不知道,他們,都不允許對她的褻瀆。

那場廝殺持續了很久,她是明顯能感受到楚隱皓毫不掩飾的恨意的,他果然是要殺他。隻是,她眼裏隱隱露出擔憂,因為,她分明看到了那雙藍眸中那毫無溫度的冰冷。

心中大急,任何一方的損傷,都是小姐不願見到的,可是外人已經沒有辦法攔下他們了。

看著漸漸處於下風的楚隱皓,看著水冽寒依舊毫不留情的殺招,迎頭的那一掌,似乎馬上就要宣告某人的終結。直到---

“哇-”

一聲嬰孩的啼哭劃破混沌的天際,仿佛帶著極強的穿透力震徹在每個人的耳畔。

那一掌,他終是沒有落下,生生止下的,因為那突兀的啼哭,因為小姐的孩子。

“那是----”

楚隱皓猛地扭頭看向聲源,看著少年懷中抱著的孩子,已是紅了眼眶,囁嚅著雙唇卻是再吐不出半個字。

“姐姐不喜歡的。”

六個字,沒有絲毫溫度,卻像是帶上了魔咒般讓以命相博的二人奇跡般的收手了。

席疏狂清冷的眸越過眾人看向那冰棺裏的女子,沒能掩下其中夾雜的一絲痛楚,終是收了眸,沒有給其他人講話的機會,抱著孩子退出了眾人的視線,好像接下來的事再與他無關。

他們終是沒能再打起來,然而,就在眾人準備離去留他一人陪著女子時,那個瘦影卻轟然倒在冰棺旁邊……

一聲輕微的響動,冰凝的神緒已盡數回歸。二人同時望向那緊閉的房門,心中皆是一驚,連忙朝剛剛退出的方向奔去。

飛奔至那間房,眼前的一切卻讓二人大驚。

“主子!”

楓雪大喊著擒住昏睡中男子的雙肩,竟是瘦削的驚人。

不論楓雪怎麽呼喊,夢魘中的男子依舊是緊皺著雙眉,麵色已是駭人的一片青白。他緊拽著胸口,表情似是極為痛苦,雙唇全無意識的闔動著。

“主子,你說什麽,你要什麽?”無奈楓雪將耳貼近了想要聽清卻無果,心下更是又急又怕,若是主公再有個意外……

“把他放到冰棺裏。”

“你---”楓雪驚愕的看著突然出現在房裏皺著眉的楚隱皓,他的話他不解,可隨即像是領悟了般,馬上攬過男子的手臂背起昏迷的水冽寒飛出,不敢耽誤絲毫。

待眾人趕到那裏時,已然被眼前的情景震懾。

冰棺裏,男子摟著那冰涼的屍體,緊緊禁錮在懷,不覺寒冷。耳鬢廝磨,將臉埋在女子脖間,雖還是閉著眼,可是嘴角的那抹笑,卻是那般安心。而他身邊的女子,依舊安詳靜謐。

一副冰棺裏,是一雙人,活人與死人,他們緊擁著,卻隻有他感受著她的冰冷。既然,她感受不到他的溫熱,那麽,也讓他一道變冷了罷。

這一幕,眾人無不動容。

楚隱皓抿著唇的視著這一切,眸中深色難窺。隻是心中惻然。

冰凝將頭狠狠扭向一邊,用手狠狠捂住嘴,可依舊還是擋不住溢出指縫的破碎哽咽。

這一夜,他們見證了這個男人對一個女人的愛,深沉,難以分割。

就算是死亡,也阻擋不了……

“喂,在想什麽呢?”

“沒、沒什麽。”眼前一隻放大的手來回晃動,怔忡的眸終是有所聚焦,和瓊笑笑,羽睫微閃,繼續喝手中的果汁。

“沒事就好,剛剛叫你好幾聲都不應,我還以為你中邪了。”曉秋收回手,繼續奮戰盤中的牛排。

“話說,你剛剛想啥呢,難不成瞞著我偷偷思春?”

聽著好友兼死黨口齒不清的話,和瓊這才咧開了嘴,“是呀,還是一個超級帥哥呢。”

“哦?”腐女有了興致,一雙眸已躍起了星光,“真想男人呢?給姐兒說說,你向誰伸出魔爪了?”

她以為她有喜歡的人了。

對於她的這個猜測,和瓊啞然失笑,終是擺擺手澄清,“唬你呢,有男人哪裏還輪得到和你約會?我在想我的書呢。”

果然,對麵的人鄙夷的“切”了一聲,興致又轉移到盤中。

“我說你這龜速是不是該整整了,我沒記錯的話你寫了一年多了吧,該死的都死了,該生的也生了,你咋還不完結?”

她頭也沒抬的說著,嘴中含糊了,因為啃著牛肉。

“快了快了。”的確是快了。

“快個屁!”她飛快的彈來三個粗字堵住她,“我就納兒悶了你當初是腦門被夾了還是筋斷了怎麽想去寫書囁?寫就寫唄,還是難產的那一種,你何必呢你。”

聽得好友的碎碎念,和瓊突然有種頭大的感覺,不過她的問題她自己也疑惑了很久:怎麽就想到寫書了?

她沉思了挺久,最後倒是挺鄭重的開口,“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寫。”

“得,這叫夢想。姐懂。你放心,隻要你不虧待我的胃,我會一直支持你的。”

聞言,和瓊笑開了,心情,似乎好轉了那麽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