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熏瞪大自己的眼睛,眼看著重離像丟棄垃圾一樣將世人奉之珍寶的碎淚丟於花海中,沒有絲毫留戀,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看太子的反應,想是知道碎淚的存在,”他淡淡啟齒,麵淡無波,似乎剛剛真的隻是丟了一個不要的廢物而已,“可是你還有一事不知。”聲音空靈的像是來自異度空間,縹緲的抓不牢,瞬即消散。

“願聞其詳。”

“世人皆道碎淚有起死回生之功效,其實言過其實,不過難於培育卻是事實。此乃其一,其二,表麵碎淚並非真正碎淚,至於真正碎淚,想必太子方才已經見到。其三,”微微停頓,繼續道:“就是為何重離知曉時間的原因了。”

“難道這與碎淚還有關聯?”

幾不可見的頷首,“正是,太子可曾聞到一些氣味?”

齊景熏聽重離這樣講,便加長呼吸似要聞出空氣中任何的不同尋常的氣味。果然!淡淡的清香,若不是刻意聞之,根本聞不出來。

可是,隨即擰起眉頭,書上並沒有碎淚有氣味的記載啊!

似是知曉齊景熏的疑惑,重離進一步解答:“沒錯,單單就是碎淚的話的確是沒有氣味的,不過----”

“不過什麽?”急急詢問,他現在對這個重離是越來越好奇了。

“房間裏的蠟燭,那是我特製而成的,燃起後,一並散發出去的薄煙會與碎淚混合發生反應,便會產生香氣,各個時間段的不同氣味也會不同。重離就是一這香氣判斷你來的時間的。”

真相大白。

……

齊景熏看著審定氣若的重離,率先打破沉默,鄭重出聲,言語裏是滿滿的欣賞,“先生居然能種出傳說中的碎淚,今日一見,著實驚歎,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先生絕非池中物啊!今天來得值,來的幸運啊!”

且不說重離能栽種出絕世靈草,就單單他造出那樣的機關隧道,就已經小看不得。想當初自己第一次進暗道時,親身經曆穿牆的那詭異且神奇的一幕,真正是匪夷所思,百思不得其解,也曾深深的感歎製出次機關的人的才能。如今,真的見到了,如此能人,怎能錯過?

“重離一介山村野人,能得太子的親訪,不勝惶恐。”說是惶恐,可憑那恣意隨然的樣子,哪裏有半分惶恐的樣子?

“先生聞名在外,哪裏是山村野人!本殿特意聞名而來,懇請先生出山為景熏指點江山。”齊景熏激動了,連自己的名號也直接報出來了,想是對於這樣一個絕無僅有的軍師,要禮賢下士了吧。

靜靜的品著茗,浮動的霧氣遮住了那蠱惑的灰眸,好像沒有聽見齊景熏的話,猜不出此時的想法。

齊景熏鎖眉,靜候著。

眼前的男子,無疑是狂傲的,可是他有狂傲的資本。這個世界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隻有強者掌握著生死遊戲的規則。傲視浮雲,他有這個本事,所以別人無權幹涉,更無權挑釁,隻能瞻仰,像個卑微者乞求強者的些許幫助。

於齊景熏,他太需要重離這樣的謀者了,自己的大業需要這樣的人才與自己共繪宏偉藍圖啊。有這樣的人才,指點江山,揮斥方遒,那天下,難道不是指日可待?

“重離能得太子賞識,是重離的榮幸。承蒙太子不嫌棄,自當竭力助太子一臂之力。”許久,他才淡淡的吐出一句話,無波無瀾,隱蔽而不可測。

“好好好!”齊景熏連說三個“好”字,激動之情溢於言表,“有先生相助,必是如虎添翼,景熏在此先行謝過,日後大業若成,定不會忘了先生指點之恩,必當湧泉相報!”

“重離遊散慣了,受不了朝堂的條條框框,決定助太子一事,純屬個人抉擇,殿下倒不用過分看重重離的微末之功,日後,無論結果如何,重離還是會重回世外,瀟灑任意遊,放逐天地之間。”

“這----”齊景熏明顯一愣,沒料到世上竟還真有不慕榮利之人,不過,像重離這樣的人,過的就應該是閑雲野鶴般的隱逸日子吧。隨即釋然道:“既然先生發話了,景熏自當不會強留。一切憑先生喜好。”說話說到這個份上,可見齊景熏對重離的重視。

這樣的男子,不會為任何人駐留,就像天上的雲朵,永遠也抓不住。他,本就是自由的,擁有自由之魂,灑脫之魄。

……

房內燭火搖曳,“呲啪--”,蠟淚溢滿自燭身邊緣衝破而出,沿著外緣汩汩流下,在底部蜿蜒彌漫,慢慢的形成一個不規則的紅色圓,片刻便又重新凝結。上部不斷的有蠟淚流下,在原先的紅色蠟圓上繼續蔓延、凝結……

“先生學識淵博,不知對這天下局勢有何看法?景熏愚鈍,還望先生指點一二。”打破了再次的沉寂,不過語氣已經全然沒有先前的放肆,想必這也是他第一次這樣禮待一個人吧。也不知道某人有沒有把他的敬意放在眼裏。

“看法談不上,在此之前,重離倒想聽聽太子有何見地。”

聽到重離如此要求,齊景熏亦不推脫,神情一下子變得鄭重起來,“眾所周知,今天下三分,齊楚魯呈三國鼎立之態,三國隨勢均力敵,但由於各國所處地勢環境各不相同,其整體強弱還是有所差別的。齊國乃泱泱大國,人口在三國中占據著最大的份額,人口多,壯丁充足,軍隊戰鬥力就會高,此乃一個重要的因素。

此外,父皇在政治上還采取聯姻政策,以此來牽製各國,以防讓任何一方坐大。置於楚國,人口雖不及本國,但它的戰鬥力亦不可小覷,另外,楚國地勢險要,地形易守難攻,若強行攻打,必會損失慘重。

素有“鐵鷹”之稱的楚國大將蘇秦便是小瞧不得的人物。此人在戰場上英勇不凡,驍勇善戰,與本朝的席傲天將軍是不相上下的對手。十年前與席將軍一戰中以半招隻差敗北,從此楚國便與齊國簽訂盟約,答應年年進貢,不過,最近楚國有些不規矩起來了,連朝奉也有幾年沒交了,想是又有什麽新舉措吧。父皇已經派出使臣前往楚國了,相信不日應該會有消息。

除此之外,便剩下一個魯國了。”齊景熏有一短暫的停頓,眸光微閃,冷凝道:“魯國一直是個神秘的國家,沒有繁多的人口,沒有險要的地勢,卻是憑著曆代相傳的巫蠱之術在三國中占據著另一個霸主的地位,穩固不遙。當年,魯國就是憑著本國大祭司玄舞的蠱術,僅僅以三萬將士對抗周圍邊境的蠻夷聯合部落的十萬大軍!

齊國本是想坐觀虎鬥然後再坐收漁翁之利,可惜,萬萬沒有想到,魯國竟以這樣一個懸殊的差距贏得了戰爭的勝利,幾乎沒有一兵一卒的損傷,將蠻夷十萬大軍收於囊下,收複了邊境的領土。此舉,震驚天下,也讓世人對魯國有了重新的認識,之後亦不敢輕易挑釁。就這樣,齊楚魯三國之間相互製衡,也算是平靜的度過了這些年。”

轉頭看向一旁表情隨意的重離,也不知道有沒有聽見自己的話,幽深莫測,輕聲詢問,“先生以為如何?”

看著男子平凡卻就是像有魔力般讓人亦不開眼的臉:覆蓋了的並不凸顯的容顏,卻將周身絕靈氣質更大放大出來,齊景熏有一時的恍惚。

優雅的淺酌一口茶,茶水滋潤在男子的緋豔薄唇上,泛著隱隱水色,清澤微微,還有絲魅惑撩人。

從他那低垂的眼瞼你才發現,原來,他的睫毛竟是如此的密長,竟還俏皮似的向上彎起,如蝶翅翻飛。除了他的臉,你會發現他其實別的方麵都堪稱完美,讓人有一種那張臉是不是被易過容的錯覺,若真是如此,那麵具下的,是怎麽樣的一張傾國傾城的禍國容顏!可是,可能嗎?那張一看就容易讓人忘卻的臉根本瞧不出任何的異常啊。

思及此,不禁為他並不出眾的麵容而惋惜不已。

重離不慌不忙,“太子分析的不無道理,隻是概而不精。世人所見,皆為表像。從現象中看出本質,才是一個帝王要具備的眼力。”

“哦?”還是第一次有人這樣說自己的評論概而不精,難道他還有更為精辟的評論?“先生見識不凡,景熏倒想討教一二。”帝王謀略,齊景熏自認為不差,可如今一到這裏就不被重離看好,這極大引發了他心裏的不服,雖然他從剛剛的言論就知道重離絕非泛泛之輩,要知道,他才是親身長在皇城高強裏的人不是嗎?

微微提唇,對齊景熏眼神的些許蔑視不以為意,不知是不是錯覺,那灰色的眸子似乎有一記意味不明的精光閃過,快的幾乎捕捉不到。

繼續扯著冷如冰水的嗓音,“凡事有利有弊,若是對此考慮欠妥,即使是利,也會因統治者的過失反而變為不利自己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