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猶憶少年時
“戚天。”覓林薄唇微啟，一向清冷的聲線帶著顫抖，透出一股傷痛。修長白皙的手指撫過男人蒼白的麵容，有些顫抖。
滴答、滴答、滴答。
豆子般的雨滴砸在身上，帶來輕微的刺痛。覓林睫羽微垂，隨著雨滴的打擊，輕微的顫抖。
“戚天。”覓林俯身，擋住砸向戚天的雨滴。手臂一寸一寸收緊，懷中的身體沒有一絲溫度。心若刀絞。
覓林唇角緩緩勾起，那般苦澀，“戚天，你怎麽就舍得？瓊珺還有難，你怎麽就丟下了她？”我們重逢如此之短，你怎麽就舍得，再次與我分開？我們不是摯友嗎？你怎麽就舍得天人永隔？
雨水順著男人雋秀的輪廓緩緩滑落，像淚。
覓林雙手環抱著戚天，麵色蒼白，比戚天更像一個死人。毫無血色的唇抿成了一條線，一向清冷的麵容看起來無比脆弱。
纖長的睫羽微顫，覓林雙眼合上又睜開，清冷的眼眸如同一潭死水，泛不起絲毫波瀾，“戚天，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麵嗎？”
那是他第一次走出蠱森，進入這個繁華而又充滿著欲望的紅塵。他遇見了還是少年的戚天。
那時候的戚天，鮮衣怒馬，刀劍天涯。
跟在他身邊的小姑娘笑容明媚，活潑開朗。
那個時候，他還沒有收顧森為徒。
他跟著他。帶著小姑娘，行遍了這片大陸。
他們趣味相投，仗劍天涯。
覓林握住戚天沒有溫度的手，輕聲道：“我記得，有一次我逞強，非要滅掉一個惡靈。是你及時出現救下我。”覓林摩挲著戚天手背上的傷痕，指尖顫了顫，“這麽多年了啊，怎麽還在呢？”可是你不在了。
覓林微微瞌眼，唇角的弧線再也支撐不住，“戚天......”
大雨終於停下，天空澄淨。
覓林小心翼翼地將戚天放在地上，站起身，用法術幻化出一個鐵鍬。一下又一下，翻起泥土。
“戚天，我們曾經約定，如果對方死了之後，一定要親手為他掘出一個墳墓。我本以為，這個約定永遠都不會實現。沒想到，如今我要為你......”
天色漸晚，一個人形土坑也逐漸成型。覓林一雙手早已染上泥濘，一襲素衣也是髒亂不堪。隻是他並不在意。為了那個人，隻是如此又如何？
太陽灑下最後的光輝，映照在覓林的臉上，暈染出金色的光圈。覓林雋秀的臉龐依然冷清，隻是眉眼之間，多了一種神聖。他看著戚天的眼神，如同朝聖。
那般虔誠。
覓林指尖跳躍，一塊墓碑在他手中成型，清雋的字跡，如同覓林這個人，帶著冷淡，卻又身陷紅塵。
立好墓碑。覓林沉默著靠坐在墓碑上，等到繁星滿天，也未曾動彈一下。思緒不覺間翻飛，回到曾經。
他想起，少年神采飛揚的戚天，後來走火入魔的戚天，邪氣四溢的戚天，痛苦脆弱的戚天，乖巧聽話的戚天，以及，臉色蒼白卻麵帶微笑的戚天。
“嗬......”覓林低笑，胸腔震動，卻是疼痛，“戚天，你怎麽就舍得！”手握成拳落在地上，被砂石摩挲出血。覓林卻是如同感覺不到疼痛般，仍然笑著。
“罷了。”覓林輕歎，將自己的思緒收回。神情恢複成以往的樣子，似乎從不曾知道戚天的死亡。
他站起身，一步一步離開，沒有回頭。
也不知走出了有多遠，覓林抬頭看天，驚覺帝星移位，紫微星暗淡，其他星係也都改變了軌跡。
“天象大亂。”覓林低喃，“這個世界的平衡，被打破了。”
“蚩京。”
覓林深吸口氣，苦笑，“修行了這麽多年，竟然在這個時候出了這麽大的問題。必須要阻止蚩京繼續侵略，讓莞邑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否則這個世界，會崩潰。”
覓林合上眼，細細思索。
這個世界，由七個大國和數個小國構成。七大國是支柱，缺一不可。如今蚩京侵略莞邑，莞邑大亂。直接幹擾了這個世界的平衡。要想解決這個問題，其他辦法都不能解決根本，唯有先阻止蚩京的繼續侵略，再實施政策讓莞邑恢複。
如今蚩京剛剛侵略完，想來蚩京的人應當還留在莞邑。
想到這裏，覓林睜開眼。眼眸一如當年，冷清冷情。好似神仙，脫離了這個紅塵世界。
覓林定好方位，施展法術，快速往莞邑趕去。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這邊，雲瓊珺趁居心放鬆戒備，在顧森的幫助下跑了出來前去尋找戚天。
顧森自然記得自己和覓林分開時，完天鴿傳出的戚天的哀嚎聲。隻是看著雲瓊珺擔憂的神色，也猶豫著要不要講。
雲瓊珺如何看不出顧森的欲言又止，直接道：“顧森，我師父是不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快告訴我！別這麽欲言又止的，我隻會更擔心。”
聞言，顧森猶豫再三，終是在雲瓊珺焦心不耐的眼神下說了出來，“我找到你之前，聽到師父身上完天鴿發出戚天師父的哀嚎聲。完天鴿是竹清送給我師父和戚天師父用作聯係的小發明。”看見雲瓊珺不知道什麽是完天鴿，顧森解釋道。
雲瓊珺咬著唇，問道：“我師父怎麽了？怎麽會？”雲瓊珺知道自己師父的性格，若非痛苦至極，是絕對不會哀嚎出聲的。
能夠讓師父都這樣的。那會是多麽危險？
看見雲瓊珺都快急出眼淚，顧森趕緊寬慰道：“雲兒你別急。我們之前本打算一起來找你。但是完天鴿傳出了戚天師父的聲音。我們就兵分兩路了。我來找你。師父去找戚天師父。”
雲瓊珺怔怔地看著顧森，“覓林先生？”
“嗯。”顧森點頭，勉強笑了笑，“你也知道我師父和戚天師父是至交好友。如今有了戚天師父的消息，他怎麽可能不會去呢？我師父很厲害的。戚天師父也不弱。他們聯手，一定不會有事。”
雲瓊珺點頭，勉強放下一顆懸著的心。
顧森見狀，也稍稍鬆了口氣。他就怕雲瓊珺因為擔心而四處尋找，反而惹出其他的麻煩。畢竟他們是從居心那裏跑出來。動作大一點就會被居心找到抓回去。
二人沉默著休息了一會兒，雲瓊珺先開口了，“顧森，你搜尋一下覓林先生在哪裏。我們去找他。”頓了頓，又道：“想來我師父應當是和覓林先生一起的。”
顧森點頭，“好。你等等。”說著，顧森雙手已經舞動了起來，綠色的熒光從指間升起，飄向顧森的眼睛。顧森閉上眼睛，綠色熒光就停在了他的眼皮上。
覓林熟悉的臉龐出現在腦海，顧森看見覓林唇齒微啟。
瞬間，腦海裏的畫麵如潮水退去。
顧森睜開眼睛。
雲瓊珺急忙問道：“顧森，怎麽樣？覓林先生現在在哪裏？”
顧森回答，“師父現在在趕往莞邑。”有些奇怪地皺起眉，“可是我們先前就是從莞邑出來的。師父如今回去做什麽？”
雲瓊珺搖頭，“不知道。也別多想了。覓林先生既然選擇去莞邑，肯定有他的理由。我們現在也趕往莞邑吧？”
顧森點頭，“好。”
二人做出決定，為了節省時間，自然是用上了法術。而為了節約靈力的使用，顧森不顧雲瓊珺反對，將她抱在了懷裏。
與覓林悲傷之後的冷情，顧森心愛之人在身邊的放鬆以及雲瓊珺對師傅是否平安的擔憂不同。此時此刻的菀清，要被氣瘋了。
黑暗裏的林子總是掩藏著許多危險。再次順手斬殺了一條毒蛇之後，菀清停下了腳步。
跟在她身後的侍衛長立刻問道：“女王，怎麽了？”菀清美豔的眉眼充滿狠厲，聲音嘶啞，“本王要回去。殺了他們！”
侍衛長一驚，立刻勸道：“女王，如今我們兵力勢弱，現在回去無疑自投死路。不若我們先隱藏起來。等到兵力強大，再回來？”
“是啊。女王，留得青山在，何怕沒柴燒？我們現在保留實力，培養勢力。終有一天能夠東山再起。”從小服侍菀清的婢女也勸道。
菀清恨得咬牙切齒。
想到當初顧森分明已經同她成親，卻在拜堂之後一走了之，從未想過，若他離開，莞邑會有什麽後果。
“若非他......”菀清一字一頓，“若非他當初一走了之。若非他當初了為雲瓊珺那個賤人。莞邑怎會變成現在這個模樣？我又怎會落得如今這步田地！？”
“女王......”婢女擔憂地看著菀清，想要勸慰菀清，卻被她死死地瞪著，再不敢開口。
侍衛長囁喏道，“女王如今我們勢力弱小，怕是......”話未完，一柄長劍穿過他的發冠，一縷黑發落地。侍衛長隻得閉嘴。
菀清冷笑，“顧森、雲瓊珺。真是好啊。顧森我舍不得。可是雲瓊珺，嗬嗬，我要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個世界，有我無她！”
聲音裏的陰毒與仇恨讓站在菀清身邊的幾人都打了個冷顫，偏又勸不得。無奈對視，隻下定決心保護好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