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顧南生病了,前兩天外地的一個工程出了些問題,他過去處理時,在工地上淋了雨,在外地的幾天都沒有好好睡過覺。昨天回來後,開始他隻是覺得有點鼻塞,頭暈,覺得不舒服就早早的睡了,睡倒後來被難受醒了,覺得腦袋裏嗡嗡的響,喘氣的時候鼻子像在噴火。
周顧南為了方便在市中心的富雲新都買了套四室兩廳的房子自己住,平時有一個家政定期上門為他做做衛生,所以這會生病了也沒人照顧他。
他在**摸到電話想著打電話給誰把自己弄到醫院去,翻了一圈電話簿最後把電話打給了虞初禮。
他不想去醫院,上次住院的經曆讓他太難受了,而且他以前很少生病,隱隱有些擔心這次的生病和上次得腦瘤有關係,他想讓虞初禮先來給他看看,真有事了他也好有個心裏準備。
虞初禮接到電話時正在衛生間裏洗衣服,手機放在茶幾上,聽到電話響,趕緊擦擦手從衛生間走出來,拿起手機一看是周顧南。把電話接起來,周顧南嘶啞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初禮,我生病了。你過來,給我看看行嗎?”一開口說話周顧南發現喉嚨像撕裂了一樣。
“你生病了?你在那呐?”虞初禮聽他說話有氣無力有些著急。
“在我家,我一會把地址發給你。”周顧南覺得喉嚨像火燒一樣。
“好,我盡快趕過去。”放下電話虞初禮很快收拾了一下,換上衣服後小跑著到小區門口打車。小區門口正好有等客的出租,她趕緊坐上一輛,正好周顧南的短信也來了,告訴司機地址催著司機能不能快點。
路上沒堵車,司機也是個好說話的15分鍾後到了周顧南住的小區門口,她向保安問清了周顧南所住樓的位置後匆匆走了進去。
周顧南住的小區是個高檔住宅區,裏麵樹木高大,綠草茵茵,比虞初禮自己住的小區環境好多了,不過她現在沒功夫欣賞。
上到周顧南住的23樓誰知按了半天門鈴沒人開門,她急壞了,怕他出了什麽事,正掏手機打算給他打電話,周顧南的短信卻進來了“鑰匙在腳墊下麵。”
虞初禮鬆了口氣,拿到鑰匙開了門,門裏一片漆黑,借著樓道裏的燈光在牆上摸到開關,客廳很大布置的很符合周顧南這個人的性格很大氣簡單,顯得有些空曠,她沒看見周顧南的人。
“顧南”她小聲的叫了一聲。“在這”虛弱的聲音從一扇虛掩的門後傳來。虞初禮關上客廳的大門走過去推開那扇門。
房間裏床頭的台燈開著,周顧南躺在**用手肘撐著身體,看見虞初禮進來,撤回手勁摔進枕頭裏。
虞初禮走過去看見周顧南臉色潮紅,鼻子裏喘著粗氣,把手放在他額頭上,感覺很燙。虞初禮讓他把舌頭伸出來看了看他的舌苔和咽喉。問他:“你什麽時候開始發燒的?”
“今天晚上吧。”
“吃過藥嗎?”
“沒有。”
問完後虞初禮找到廚房裏給他倒了一杯水。喝了水後周顧南覺得嗓子舒服了一些。虞初禮接過他遞過來的杯子對他說:“你應該是病毒性感冒。我去醫院給你開點藥,回來給你打吊針,明天應該就不會有事了。”周顧南燒的有些難受迷迷糊糊的點了個頭。
虞初禮給他蓋好被子把台燈調暗了往外走,走倒門口的時候周顧南叫住她:“初禮,你是怎麽來的?”
“座出租車啊,怎麽了?”
“一會你坐車的時候把車牌號發倒我手機上。”
“好。”
虞初禮坐車去了自己工作的醫院,開了吊鹽水用的頭孢,生理鹽水,怕周顧南青黴素過敏又開了些紅黴素,然後找值班的護士要了注射器和吊鹽水用的針頭,倒樓下藥房取了藥後又坐車回去。來去都老老實實把車牌號碼發給周顧南。
回去的時候周顧南已經睡著了,虞初禮給他做了青黴素過敏的皮試。等了20分鍾看他沒有過敏反應,給他配藥把鹽水吊上,這期間周顧南隻在給他紮針的時候睜眼看了看她然後就又歪頭睡了。
臨晨兩點的時候周顧南被憋醒了,他想上廁所。睜開眼看見虞初禮背靠著床坐在他旁邊的地上,低著頭打手機遊戲,鹽水還沒有吊完。他在**動了一下想自己座起來。
周顧南一動驚動了虞初禮。她抬頭看他問道:“你醒了?要什麽嗎?我給你拿。周顧南憋了一會說:“我想上廁所。”
虞初禮站起來問他:“要我扶著你嗎?周顧南吊了鹽水覺得精神好多了,身上也不像剛才一樣軟綿綿的,於是說:“不用,你把鹽水袋給我,我自己去。”
雖然他這麽說虞初禮還是幫他舉著鹽水把他送進衛生間,然後把鹽水袋掛在牆上的掛鉤上才出來。
等周顧南從衛生間出來後,虞初禮幫他把鹽水掛好,給他蓋好被子,又接著坐下打遊戲。
周顧南躺下後對虞初禮說:“初禮,你到隔壁客房去睡一會吧,我一會可以自己拔針頭。”虞初禮回頭看著他說:“你還有一瓶藥沒打完呐,我一會給你換了藥再去睡吧。”說完又低頭繼續打遊戲。
周顧南上完廁所後人清醒了,躺在**一時半會也睡不著。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一會覺得無聊,就轉頭對虞初禮說:“初禮,我睡不著,我們說會話吧。”
虞初禮回頭看著她眨眨眼睛說:“好吧。”
周顧南往裏挪了挪身子:“你也躺上來吧,扭著個脖子說話多累啊!”虞初禮不是個扭捏的人,稍微猶豫了一下,合衣側躺倒了**,離周顧南有一臂的距離。躺下後 問周顧南:“你想聊什麽?”
周顧南清清嗓子:“說說你吧,你爸媽怎麽給你取了個男人的名字?沒見到你之前我還以為你是個男的。”
“我的名字不是我爸媽取的,按我們家族譜排我這一輩的字是初,爺爺給取名的時候不知道我是女孩,就給了我一個禮字。”虞初禮把頭道壓在手肘上側著臉對周顧南。
“你小時候在南方長大的嗎?你有南方口音。”
“我6歲以前一直在B城,6歲的時候爸爸媽媽去世了才被爺爺接到了香港,我在香港生活了10年。”
“怎麽你爺爺在香港,你父母卻在B城,那個年代從香港來內地定居的人可不多。”周顧南疑惑的問。
“因為我爺爺是個很厲害的人,我父親做學問很好,我爺爺不喜歡他這樣,所以父親成年後就在也沒有回去過香港,我媽媽是B城人,他們在我爸爸在美國留學時候認識的,後來媽媽要回B城爸爸就跟我媽媽回來了。”虞初禮低聲回答他。
周顧南想不明白什麽樣的家庭父親會不喜歡兒子學問好,於是又接著問她:“你爺爺是幹什麽的,怎麽會不喜歡你爸爸學問好?”
虞初禮猶豫了一會還是告訴了他:“我爺爺是香港最大社團的頭目,而且我們家族幾代以來一直都是,我爺爺就隻有我父親一個兒子,所以家業一定要父親繼承,可他隻喜歡研究學問,父親成年後就從爺爺家裏搬了出去,爺爺很生氣直到父親去世他們都沒有見過麵。”
周顧南很震驚他無法想象一個6歲的孩子怎麽在一個黑社會背景的家族裏生存,而且虞初禮的性格看起來也是溫文爾雅的受過良好的教養的樣子。他有點小心翼翼的問:“你爺爺對你好嗎好嗎?”
“其實那些年我沒怎麽見到過他,我們住在一個很大的院子裏,院子裏有兩間別墅,我和爺爺分開住,他也不經常回去,每年隻有過年和父母的忌日能見到他。我小的時候他從來不讓我交朋友,每天司機都會接送我上學,也不讓我上街,我所有的衣服日用品都是讓人送到家裏來的。他要求我看很多他指定的書,給我請了許多老師輔導我的功課,交我學各種禮儀和學校不會交的法文和德文。那些年我基本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學習了。開始我很怕他,後來懂事以後他去世了,我才知道他是對我好的,他不讓我交朋友是為了保護我,因為我們的家庭太特殊,雖然那時候我還小,後來也知道我父母是被人害死的。他讓我學那麽多東西是為了讓我以後能生活富足,自立。”這一長段話,虞初禮娓娓道來聽不出什麽情緒波動好像在述說別人的事情。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周顧南問
“我還有個小叔,是我爺爺收養的兒子,我隻見過他兩次。”
虞初禮想起那年她隻有8歲放學後在院子裏看到的那個少年,染著五顏六色的頭發,一臉的桀驁不馴,看見她從車上下來,用眼睛死死的盯著她,眼神凶狠。
再見到他是在爺爺去世後律師宣讀遺囑時,當年那個眼神凶狠的少年已經長成了青年,衣著內斂深沉,表情嚴肅,不苟言笑。聽律師宣讀完遺囑後就匆匆離開從頭到尾沒有和她說一句話。
周顧南不在問她問題,躺平身體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麽。
虞初禮看鹽水快完了起來換了一袋,從新躺下後問他:“你呐,你小時候怎麽過的?”
“我啊!我小時候可調皮搗蛋了,成天帶著傅致遠他們上樹掏鳥,下河摸魚,拽小姑娘辮子把人家欺負哭,往人家泡菜缸子裏仍死老鼠,反正壞事沒少幹。我也是從小被爺爺帶大的,小時候沒少被他抽皮帶,我有個姐姐比我大7歲,小時候我倆光打架。”
虞初禮輕輕的笑了,她很羨慕周顧南。
最後一袋鹽水沒有吊完虞初禮睡著了,周顧南聽著她呼吸平穩後輕輕轉過身體麵朝著她,虞初禮睡著後臉上紅撲撲的有一縷頭發蓋在臉上,手臂抱在胸前,腿彎曲著,一種防備的姿態,周顧南知道沒有安全感的人才用這種姿勢睡覺。他輕輕的把蓋在在虞初禮臉上的頭發拿開。久久的凝視著她。
他從沒有對哪個女人有過這樣的心情,剛才聽虞初禮訴說的時候,她的聲音很平靜,聽不出很難過的情緒,但他的心卻從她的語言裏慢慢生出一種隱痛。
他在想那麽一個小小的孩子,才剛剛開始懂事就失去了父母。在成長的過程中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她是怎麽忍受那種孤獨的?她應該在小小的年紀就學會了妥協,隱藏了小孩子的天真,裝作像大人一樣學習生活。
周顧南甚至可以想象她慢慢的長大身邊沒有朋友,任何心情都沒有人分享,漸漸的述說成了一件困難的事情,情緒也再難表達,慢慢的臉上的表情開始冰冷。
一晚上周顧南都反複的想著虞初禮,鹽水打完後自己拔了針頭,直到天亮才有一些睡意。”